原來,先前白素素的離去,李蘇蘇束手無策,救不了心上人,急火攻心,就有了針對白素素的恨意。
但白素素不在,恨意無所指,剛好那店東家,似乎怕攤上人命官司,竟然要李蘇蘇把屍體抱走。
李蘇蘇聽了,勃然大怒,一拳打在店東家胸口。似乎碰到了什麼東西,拳頭隱隱作痛。
李蘇蘇這一拳,直接把人打飛,撞在門板上,身體如同屍體。連“哼唧”聲都沒發出。
門板是木質的,這一下巨力,門板“咯吱”一聲,往外就倒。透過門框,看到了門外李甲和杜薇震驚的神色。
“姐。”李甲往前一跨,又縮了回來,欲言又止,臉上擔心與害怕並存,杜薇更是不好說話。
李蘇蘇一拳打出,使了大力氣,怒火也就隨之消散,看着躺着的柳丹青,忽的就有了彷徨,眼前這一片狼藉,恐怕是要了人命,更加的無計可施了。
又見李甲如此害怕自己,連安慰的話也沒有,鼻子一酸,萬念俱灰,就蹲在地上抱頭哭起來,嚶嚶泣泣,似乎弱女子。
哭聲哽哽咽咽,聞者傷心,杜薇心中生出柔情,對李甲道:“我們快過去。”就跨過門檻走了進去。李甲也跟了進去,但腳下不穩,一腳踩在那店主人的身上。
“啊!”一聲撕心裂肺,李甲嚇了一跳,慌忙跳開。
卻見那店東家如受驚的兔子,拔腿就跑,似乎沒有受傷,只是被嚇破了膽。
“還活着?”李蘇蘇吃了一驚,擡起頭來,滿臉不解,哭聲更是突兀的止住,以她的功夫,這一拳下去,這人必死無疑。
“站住!”李蘇蘇來不及思考,心中只有一個想法:“不能讓他走了。”似乎抓住了什麼,所有的仇與悲,都強自按下,起身就追。
“姑奶奶饒命,饒命!”那店東家怎逃的過李蘇蘇?沒跑幾步,就被逮住。如同見了老鷹的小雞,聲音發抖。
“我這一拳,怎麼打不死你?”李蘇蘇這話,更讓人發抖。又卻覺得不妥,儘量平心靜氣道:“不好意思,我因這一拳,用力很大,您不可能什麼事都沒有。”
“我哪知道怎麼回事,姑奶奶,您就饒了我吧,今天的事我就不計較了。”
那店東家說話都有些發抖。李蘇蘇有些不耐煩,變了臉色,臉上流着淚,混着落下的雨水,更讓人害怕,卻被杜薇拉住。
杜薇看着李蘇蘇,眼中有種讓我來的意思,對那店東家說道:“您別害怕,無論如何,我都保證您的安全,只要您回覆了她的話,不僅賠償您的損失,這小鐲子也送於您,如何?”杜薇取下了金鐲子。
“對,對!”李蘇蘇連忙接口,又該了態度說道:“小女子粗魯,冒犯了您,還望您多多擔待。”
“好說,好說。”店東家扶起桌椅,對杜薇說道:“把那鐲子給我看看。”
杜薇一笑,李蘇蘇便扭過頭,由得杜薇應對,但眼角餘光見杜薇真把鐲子送了出去,也就阻止道:“怎麼好讓妹妹破費。”就取出荷包,拿出銀錢,卻看到荷包裡有五塊刻有符紋的美玉。
“這些碎金子,夠你半年的利潤。”
李蘇蘇不是這般性子,身上也從來沒有過這麼多錢,荷包是木婉瑩給的。她又作揖行禮,對那店東家說道:“您看我誠意如何?”店東家嚇了一跳。
邊上李甲對李蘇蘇說道:“姐,你這麼多的錢,能不能給我些?”
李甲對杜薇有情,正在想籌錢爲美人贖身,也打算請人假扮杜薇父母,以便明媒正娶,這樁樁件件,都要大錢。爲此他還求了木婉瑩,可依舊杯水車薪。
李蘇蘇看了一眼,沒做迴應,算是顧及李甲面子,況且也沒時間理會,眼睛看着店老闆,又做了一揖,臉色平靜。
“我說,我現在就說。”這店東家似乎是怕了,將金子收好,笑盈盈地從脖子上取下個錦囊。
取個瓷碟,於錦囊中抖出美玉,約有三兩個拇指甲大小。
“怎麼碎了?”美玉落入瓷盤,如珠落玉盤,聲音清脆,唯一的不美,就是這玉掉下來時,因見光,竟然碎成了數快,那店東家大聲驚呼。
“安靜點!”李蘇蘇一開口,那店東家就住了嘴,唯唯諾諾。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李蘇蘇忽然就興奮了,回過頭來,一把抱住杜薇,喜極而泣。杜薇一愣,卻也抱住了李蘇蘇。
“謝謝妹妹。”李蘇蘇依舊興奮,又改口笑道:“謝謝弟妹。”杜薇臉色微紅,看着李甲不說話。
李蘇蘇從荷包中取出五塊美玉,每一塊上都雕有符文,一併放在桌上,問那店老闆道:“認得嗎?”
“水火木……”那店東家眯着眼,一個個翻起看了看,嘴裡絮絮叨叨,李蘇蘇就忍不住又要發問,卻聽那店東家興奮了。
“認得,認得,都送給我的?”
“哪個是乙木符,怎麼用?”這五塊玉是靈符,木婉瑩和李蘇蘇說過。只是李蘇蘇不認得,也不知該怎麼用,見這店東家識貨,便就開問。
“女俠,金子我不要了,我這塊玉爲我擋了災,又是你打碎的,你陪我一塊,再給一塊,算是酬勞,怎麼樣?”
李蘇蘇答道:“只要你能救活他。”
“沒問題,沒問題。”店老闆挑了一塊藍田玉雕成的玉符,把臉上的雨水徹底擦了乾淨,才笑呵呵的道:“這一塊和我的這塊差不多。”
“趕快救人。”李蘇蘇只顧催促。
店東家做了個奇怪手勢,將玉符貼在柳丹青胸口肌膚上,唸唸有詞。杜薇目瞪口呆,緊緊地抓着李甲。
“半炷香時間,就能救活他!”店東家做了個奇怪的收勢,嘴裡似乎還有什麼太上老君之類的話,整個人神神叨叨的。
李蘇蘇看了一眼,只覺得這是在裝神弄鬼,只是不好說話,有些焦急,把手搭在柳丹青額頭,似乎覺得效果立竿見影。
“女俠別急,再等等。”看着那店老闆的嘴臉,李蘇蘇越發的不安,但又說不出是種什麼感覺,看了看,還是安靜了。
又過了片刻,終究耐不住,又把手放在柳丹青的頭上,感覺不出什麼。又把耳朵貼在柳丹青胸口,竟然聽到了心跳。
“有心跳了!”李蘇蘇手舞足蹈,有些不知所措,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放,眼裡更是流出淚光,喜極而泣,又哭又笑。
“姐姐,還要找個養生的地方呢。”
“對對,趕快先找個地方安頓。”得了杜薇的提示,李蘇蘇緩過來神,對那店東家笑道:“能去你家嗎?這塊玉給你。”
“好好!”那店東家見了玉符,倒是答應的十分爽快:“以後我的家,就是這位兄弟的家,我保證十二分的待遇,直到這位兄弟養好傷爲止,我半文錢都不收。”
“姐姐!”李蘇蘇還沒來得及答應,就被杜薇拉住道:“姐姐的東西是無價之寶,想必也是得來不易,還不如到妹妹那裡去安頓……”
“不行!”李甲慌忙打斷了杜薇。
李蘇蘇不明所以,卻被杜薇在耳邊輕輕親說道:“姐姐到我那裡去,照顧自然是十二分周到,小妹也有事情要請教。”
李蘇蘇察言觀色,猜到了幾分,心中暗笑,帶着不曾擦去的淚光笑道:“別人進我李家的門,我還不一定歡迎,先就謝謝了。”
李蘇蘇便要去杜薇住處,李甲無法。但杜薇竟然是梨園中人。幸好李蘇蘇自幼隨着李仁,見多識廣,沒有低看杜薇。
來到住處,擡頭一看,梨園竟然喚作牡丹亭,卻在西湖旁邊。也看到了來來往往的人羣,與第一次進ji院時所見非常的相似。
轉過憑欄,在拐角處,李蘇蘇順勢轉過目光,見揹着柳丹青的李甲,十分的不自然,臉上汗水嘩嘩掉落,不知是累的還是怎的。
“原來如此。”李蘇蘇明白了:“在她眼裡,老弟是良人,且先不說其他的,光這贖金就不少,我老弟他就拿不出啊。”
來到杜薇住宅,有丫鬟來接,光見那言談舉止,杜薇分明是主子。對李甲也毫無顧忌的調笑,分明就是熟人。李蘇蘇看在眼裡,直到丫鬟服侍柳丹青躺下,也一言不發。
杜薇一邊吩咐爲柳丹青燒水,一面又吩咐膳食,更是喚李甲去叫大夫,所有事情都有條有理。但眼中目光,有意無意的避開了李蘇蘇。
李蘇蘇哪裡還不明白,杜薇在這牡丹亭的地位?也明白杜薇的尷尬,似乎是有意避開話題,而故意忙得不可開交。
“我老弟能排除一切阻力來娶你嗎?
你畢竟是這樣的身份,他恐怕不能把你帶入我家那個固有的家庭環境裡去。
你若真的認定了他,日後,怕是免不了大禍臨頭。”畢竟師從狐仙,從小到大的耳濡目染,李蘇蘇也能斷人禍福。
李蘇蘇的情緒大起大落,身體上的疲倦就涌了上來,坐在椅子上,眼前人忙忙碌碌的身影,絲毫沒有沒入腦中。
“姐姐,小妹……杜薇有話要說。”李蘇蘇聽的杜薇心跳加速,就明白她是硬着頭皮在說話,便暗暗計較道:“我請婉瑩姐姐出面做主,或許就沒有疑慮了。”
李蘇蘇對杜薇甚有好感,這時兩人搭上話頭,一個說認識柳丹青的往事,一個說心儀李甲的過往,竟然相見恨晚。
三個女人一臺戲,兩個也不差。兩人說的都是各自的心上人,添油加醋,越發得熱火朝天了。若非李甲突然出現,誰也不知道,這兩個女人到底能聊多久。
李蘇蘇忽聽噩耗,立足不穩,但下一瞬間就想起柳丹青身份,放心不少,但還是惴惴不安,急忙往門外衝去。
仙界中,淨土外,柳丹青捱了一擊,氣運流轉,終於顧不得許多,與身體的最後一絲關聯徹底斷了,就連李蘇蘇用來續命的乙木靈符,竟然也因此而碎裂。
柳丹青的身體死了,李蘇蘇的心也因此而重傷,腦中一暈,不省人事。李甲連忙扶住。衆人又是一番手忙腳亂,大夫也連忙施救。
在仙境混沌中,柳丹青仙體受這一擊,也只是元氣動盪,被趕來的木婉瑩扶住,兩人氣機相連,一個周天運轉,便已無礙。
“和尚,今天的事,不論是非,你如今的所得之果,全部源自於當年所種之因,大概而論,就算了結了,你看如何?”
木婉瑩見清辯追出,四面八臂,只剩兩面四臂,雖然看上去,當面的表情做暴露之色,但那背後的一面,神色定然是極度理智的。
畢竟對方身份不凡,既然已經脫身,能不動手就不動手,這不只是木婉瑩的意思。
“你能做得了主嗎?”清辯兩面四臂的法相沖出,轉眼就是千百法器亂飛,吳卜羲忙將虎頭蜂放出,雙方糾纏,才過片刻,就有不少虎頭蜂喪生。
“我有玉符在手,怎會空穴來風?”見動起手來,木婉瑩連忙大聲言語。
聽到這話,清辯滿天飛舞的法器就收回了法身,相比四面八臂的法身,只少了蓮花,銅鈴,彈弓,木劍,依舊厲害。
見清辯雖然收手,但吳卜羲還是將羣峰放出毒汁,擋在自己三人面前。
“等等。”正當三人轉身要離去,楊戩也要離去時,清辯又擋在了三人面前。
在混沌中,雖然每一步都能跨出千萬裡,但還是被清辯和尚擋住了:“還有因果未了,這兩位道友不能就此離去!”
“我和你有什麼因果?”吳卜羲心中隱隱有所覺察,可能是關於唆使獬豸,要他干涉安妎案子的事。
佛門衣鉢之爭,尤爲嚴重,吳卜羲和柳丹青配合落凡插手,使佛門內部又生出了許多事端,這是意料之外的事。
本來,安妎一案,有人傾向於追根究底,畢竟公平爲先,也有人意見相反,畢竟追查真相,成本太高。況且就算是冤枉,也只是個過失之罪,無甚大事,但佛門善於機辯,深研禪理,就如當年慧能與神秀相爭鬧出的矛盾一樣。
這次辯論,造成內部流派分化,也是不好收拾,追根究底,算到兩人頭上,也有幾分合理,只是佛門不知道真正的始作俑者是誰罷了。
“獬豸是你找來的,你也有份,自然要找你們了結。”清辯和尚的第一個你,說的是吳卜羲,第二個你,說的是柳丹青,他四隻手,指的分明。
如此,兩人也就明白了,只是在他們看來,這種小事,就算真的冤枉了,也不值得拿出來說,是分明是欺人太甚。
佛門的事,他們兄妹很少關注,見清辯和尚如此,忍不住就有火氣,但語氣還是平靜:“這種小事也拿來說,當我們好欺負嗎?”
“你這蛇妖,貧僧也不於你說,你只需把玉符交出來,此事纔算了結。”清辯和尚語氣森然,以他的修爲,竟然有些焦急。
“好你個禿驢!”一聽這話,木婉瑩氣頭更甚,如此想要玉符,分明另有深意,怕是對落凡不利,就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你能拿我怎麼樣?”
“哥!”木婉瑩喊了一聲,柳丹青雙手一擡,兩人身邊就有數十點光華閃動,其中一冷一熱十數道光華,落於木婉瑩頭頂。
木婉瑩左手掐個蘭花指,頭上顯出了心月狐,腳下也有青魚逆遊的水光,又擺開了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