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丹青與白紫薇的對弈,遠不同於凡間的圍棋。元氣化作棋子盤踞,棋子本身就有強弱。
柳丹青使出這手段,似乎連幻境都有了變幻,回到了遠古的涿鹿之戰,黃帝和蚩尤之間,遠古洪荒無聲的嗚咽,木婉瑩膽戰心驚了。
她腦海中不斷有畫面閃過,似乎悟出了什麼,但細想之下,又什麼也沒有,似乎無盡迷茫中打開了一扇門,走進去後,不但什麼也沒有,反而一次次的進出,心底的恐懼越發濃烈了,更是思緒迷亂,險些暈了過去。
“你別太用心了,你哥對這一塊研究頗深,你還體悟不到,強行觀看,徒勞無益。”落凡道行高絕,絲毫不受影響,見木婉瑩吃不消,連忙渡氣化解。
拳腳的打鬥,兵器的交鋒,雖然兇險,卻少了些大氣。而鬥法卻不同,比之拳腳刀劍間的較量,不但兇險大增,更多了許多隻有在兩軍交戰時纔有的磅礴,就算是文鬥,其中兇險還是不可小覷,真要拼起命來,也能使人元氣大傷。
兩人的鬥爭,如圍棋博弈,縱橫千百道,柳丹青的元氣作遊蛇之靈,綠油油的,與白紫薇的元氣糾纏,你來我往,就像是爭奪着棋盤上的重要節點的棋手。此時元氣沸騰,青白相間,充斥瞭如梭子般,三四丈長的幻境。似乎牢籠。柳丹青和白紫薇在其中各執一子,爲勝負而爭奪。
兩人各使手段,其中有生克、休慼、變化等等,如兩軍士兵的搏鬥。白紫薇一方,訓練有素,有如京城的禁衛軍;柳丹青一方,良莠不齊,活脫脫山寨裡的土匪;兩方鬥爭,便是金戈鐵馬!
彈指千軍動,對棋萬壑秋。
白素素道行高覺,高屋建瓦之下,眼光也非常犀利,元氣的碰撞糾纏,早就知曉了柳丹青的仙體原型。她便使元氣幻化各種蒼鷹、仙鶴、冠鷲、蛇獴、蜈蚣等等,都是蛇的剋星。
而柳丹青生克變化之手段,卻始終慢了半拍,被動無比,這是他吸收倀鬼,竊取別人命格化入元氣的後果。
若白紫薇只是與他自己一般的修爲,這手段卻是綽綽有餘,畢竟生命的根本就是命格,柳丹青的棋子便是活的,幻化出的各種變化就能自我應對,無需耗費精力調動。
但在白紫薇面前,卻反倒成了累贅,自然就落了下風。幻境棋盤上的大半江山,都已面臨着淪陷的危險,柳丹青有些急了。
對於武藝,他很有信心,元氣鬥法,更是自己爲了得。不想依舊勝負分明,自己終究不是對手,如此大的差距,柳丹青即沮喪又惱火。
屢戰屢敗,柳丹青終究不甘,又起了心思。無妄靈臺中中木婉瑩自然感應,連忙施展手段。
雖然打算暗中使絆子,但柳丹青嘴上卻是認輸,更說些讚美的話,兩人慢慢的收回元氣。
白紫薇被讚美,神色就暖和了,柳丹青打蛇隨棍上,笑問道:“仙子姐姐,可是在凡間修行?”
“仙子姐姐好本事,能否指點一二?”
“姐姐天姿國色,不知是如何養成的?”
兩人元氣糾纏甚多,此時收回也不易,就如棋盤下滿了,需黑白子歸位,也要些時間。聽得柳丹青的阿諛奉承,白紫薇莫名其妙,但柳丹青既說不在爲難,也就和諧,自然互通了真實姓名。
原來這白紫薇還真叫白素素!白素素親口說道:“我姓白,名素素、自號紫薇仙子。”
而柳丹青,本想隨便說個名字忽悠,但不知爲何,話到嘴邊,說出來的竟然是真名,更是忍不住,元神出了玉晨福地,發問道:“仙子姐姐可有字?”
“無字。”白素素也使元神出了明夷福居回答。如此,柳丹青便有些失望,也似乎狠了什麼心。
但這情緒的變化,白素素也察覺到了,便不緊不慢的開口道:“柳道友莫非還想使手段?”
柳丹青剛收回元氣,只是還未消散幻境,聽的白素素如此說,先是一頓,後又帶着一絲不可察覺的皎潔,說道:“嘿嘿,姐姐,窈窕淑女……”
柳丹青本來說得開心,但不知怎地,看着白素素的神色,心裡又泛起了異樣的感覺,話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了,同時也來不及說了。
卻是落凡見機,使手段搗毀了幻境。柳丹青與白素素兩人元神,雙雙都落入了一個新幻境,眼中只見,四周青煙翻滾,煞氣蒸騰。青煙滾滾直上雲霄。煞氣騰騰鋪天蓋地。又有風雷涌動,龍吟虎嘯。
“法陣!”
白素素雙眼圓睜,從容的面孔終於變色。
而柳丹青也明白了。“原來如此,婉瑩弄這麼多黃金,原來是給落凡打造了這麼大一座大陣,看着陣法的模樣,怕是在他的玉京天中孕育了仙胎,若能轉化成仙器,那在仙界中,也是個強大的法器。”
有了陣法的助力,柳丹青更就興奮了,似乎對付這白素素十分爽快,元神回玉晨福地做法,使仙體元氣入大陣化作自身模樣。
而陣中的白素素,元神受大陣所制,竟然回不得明夷福居,便只好使元氣護住,又見到手持寶劍,踏着優雅步伐的柳丹青,更有了怒氣:“你如此逼迫,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庚金煞氣的凌厲,讓人難受,又有龍吟虎嘯,鬼鳴啾啾,戾氣亂涌,此等陣仗,縱使道行高絕,也影響了情緒,加之先前種種,白素素已動了殺機。
“太乙五行劍!”她更是擎出了一把白氣繚繞,亦有殺氣的寶劍。太乙劍暗五行流轉,竟然在這陣法幻境中散發出了濃烈的雄黃味!
先前打鬥,白素素知道了柳丹青的原型,此時寶劍依五行運轉,化出了五行火之雄黃。硫磺爲後天五行之火,和朴硝能配置成**,看着那劍上面的火光,柳丹青認得,那火不是凡火,正是蛇類的剋星。
這回輪到柳丹青變色了,面對雄黃劍,他不但有些後怕,怕傷了元氣,更是莫名其妙的有些煩躁和憤怒,到了這種地步,他也不想退縮了,大不了元氣硬碰,無論如何,對方也無法全身而退。
暗中佈陣的落凡運轉陣法,柳丹青則藉着大陣之力遊鬥,時不時的使劍與白素素相交。這陣法幻境中有符咒,妖咒、巫符以及風雷煞氣,地火、陰氣,怨氣、完全沒有了道家的空靈,反而妖魂涌動,鬼語啾啾。
風雷爲木,煞氣屬金,大陣運轉,便有木、金、水、火之氣。陣中上不知有沒有着天,下不知有沒有着地,四方顛倒,六合紊亂,全是已經變得詭異陰森的陰陽八卦流轉。
幻陣中間風雷糾纏,騰出絲絲的木之青氣;幻陣四周煞氣涌動,化作片片慘白的氣流。
那翻滾不已的青氣漸漸拉長,最終化作了一條十丈來長的乙木青龍,而那慘白的白氣則是化作了數十隻白虎殘影環繞八極,卻是青龍白虎!
陣法幻境的頂端更有朱雀飛舞,天空一片火紅,地下也有玄武匍匐,靈蛇吐信,一片汪洋。卻是幻境發揮到了極致,竟然能把那木金水火的代表物,青龍、白虎,朱雀,玄武給虛幻出來。
青龍嘶吼,白虎咆哮,哪裡有半點神獸的樣子,都好像是地獄爬出來的魔獸。伴隨着嘶吼、咆哮之聲,無數的的參天樹木,在陣中扎着虛根,伴着無數有如箭雨般密集的白色刀氣林立開來。
白素素瞬間就被木海所淹沒!以白素素的視眼來看,就是身處一個無邊無際的大森林裡,根根樹木接天連地,看不到邊。
而且刀氣密集無比,似乎連蚊子也飛不出去,一旦沾上,變成刺蝟還是輕的,說不定直接成了肉末星子。
水中月、鏡中花,俱是幻象,是感知上的錯覺,陣法其實是幻境,並不傷元神。只是既入彀中,身臨其境,難免以假亂真,真真假假之間,卻最是勞神。
幻陣讓人迷茫,往往在人迷茫的瞬間,幻陣的運轉,會吸取人的恐懼和渴望,產生心魔,營造出新的幻象,讓人陷入其中迷失自我,這纔是最可怕的。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渴望,以及對未來人生的憧憬,這原本無可厚非,但此時這些美好的東西,偏偏就是致命的,很多時候,你所看到的,其實就是你內心的照見,不管是恐懼還是憤怒。
白素素無奈,打起十二分精神,運轉全身勁力,化出了一個白色的光罩奮力抵擋,同時白乙劍脫手在陣中游蕩,忽隱忽現。
“哥哥,我們快走,她只有落凡才能應付!”
木婉瑩傳音給柳丹青後,本要將全部元氣收回玉晨福地,但卻莫名的捨不得白素素,便只將元氣收回了七八分,與木婉瑩一道,早回了西湖小嬴洲,只剩下落凡與白素素鬥法。
柳丹青便入清靜天,見清淨天撤銷了對聯,也沒說什麼,只是問道:“妹妹,落凡是要親自爲你報仇嗎?”木婉瑩笑道:“是,也不是,他想借這白素素的手段,看看這陣法還有什麼破綻。”
那邊陣法幻境中,柳丹青留下的在陣中隱了形跡,兄妹兩在玉晨福地中洞若觀火。見白素素並不吃力,柳丹青大大的驚訝了一番,說道:“藝高人膽大,佩服,佩服。”
白素素在陣法幻境中十分難受,只有努力尋找破綻。雖然要應付大陣的侵擾,但還是花費神思,耗費元氣,使太乙劍敲擊大陣運轉的玄機。
白乙劍每隱現一次,陣中的氣勢好像都要弱上一絲,落凡暗暗記在心裡,只是全力運轉陣法。
但如此一來,柳丹青心驚不已,那留下的元氣已經危險了,便強行按下心中的翻滾,回到玉晨福地祭臺前,手上加勁,祭臺燭光一竄,金符一閃,那陣法幻境中的元氣化身,就現出了原形。
一條三四丈長的青色大蛇,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閃了過去。
白素素以自身力量破陣,一口氣還沒緩過來。柳丹青的突然襲擊,倉促之間也就抵擋不得,被給纏住了。落凡看在眼裡,只覺的是個青色糉子立在那裡。
白素素沉心靜氣,終於破開桎梏,使元神回到了明夷福居,便也起壇作法,同時一心二用,分出心思與大陣相爭。但元氣化身被柳丹青所困,應付就有些艱難。
白素素無奈,元神便披散了頭髮,使一口桃木劍,燃了一張銀符,叫了聲:“長!”
那元氣化身在陣法幻境中就有八九丈高,透着亮眼白光的人影。人影與原身一般模樣,像是個變大了的美人兒。
但柳丹青也隨着一般變大,變成了一大團,依舊將人影裹得死死的,遠遠看去,像是一位白衣天女身上,緊緊纏繞着一條青色巨蛇。
白素素見沒有效果,又使個法訣,將人影瞬間變得芝麻大小,卻依舊不能脫身。
便又把人影變大,沒用。又把人影變小,依舊無功。反覆了好幾次,始終不能抓住主動權造成的時間差脫身,鬥了個旗鼓相當。
“別費勁了,乖乖就範吧……”
柳丹青又生出了調戲之心,木婉瑩看的分明,她明白柳丹青把白素素當做了心中的故人,想要使出所有本事給她瞧瞧,如小孩子一般的心思。
但白素素一時脫身不得,就冒出了真火:“連我這般的道行,竟然被他給困住了!”她還以爲是在與柳丹青相鬥,沒有察覺到落凡。白素素冷言冷語道:“柳丹青,我叫你明白,什麼是後悔!”
話剛說完,白素素竟然也現出了原形!
原本那極度倩麗的人影,轉眼就化作一條散發着濃郁靈氣的白蛇,起碼有瓢盆粗細。口吐蛇信,在柳丹青不可思議的眼神下,有如一條滑不溜鰍的泥鰍,硬是脫身了!
不但如此,還一鼓作氣與劍合一破了大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