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魂落魄的展鵬在放學後並沒有立刻回家,他靜靜地坐在操場邊低矮的柳樹下,一個人懊惱地傻傻發呆。早已是人去燈熄的校園在夜色的籠罩下異常靜謐,和展鵬做伴的也只有他那被月光拉長了的孤單身影。
放學之前,發生在他眼前的一切像電影片段一樣在他的腦海裡反覆播映:
滿臉委屈,高聲哭叫着“他們冤枉我”的好友劉威;
連拖帶打,痛罵着兒子不爭氣的劉威媽媽;
神色得意,連聲索要賠償的班主任八婆張;
冷眼旁觀,要給劉威記過的教導主任;
鐵青着臉,用風涼話斥責劉威媽媽的校長……
這些形形**的面孔,讓展鵬幼小的心靈不堪重負!
在他的內心深處,有個聲音一遍又一遍地反覆責問着他:“你爲什麼不敢站出來阻止這一切的發生?”展鵬當然知道答案,雖然他在心底裡吶喊了無數次“劉威,對不起!”,可是那個揮之不去的聲音還是在不停地追問着他,彷彿在嘲笑他是一個懦夫。
“小傢伙,你的心魔已現!如不能及時化解就會影響你的一生哦!”
正當展鵬的思緒越來越混亂,已經到了即將瀕臨崩潰的境地時,一個蒼老的聲音傳入了他的耳鼓。這個聲音讓人覺得充滿了奇怪的音符,雖然並不響亮,但卻好象把每句話的每一個字都清晰地敲進了展鵬的心中。
“我該怎麼辦?”展鵬擡起迷茫的雙眼,問向了那個提醒自己的聲音,混亂的心神並沒有讓他對突然出現的陌生人產生戒備的情緒。他幼小的心靈雖然不能理解“心魔”這兩個字的涵義,但卻感覺這個人說得很在理,他甚至覺得這個人就是可以解開他苦惱的救星。
一個精神矍鑠,慈眉善目的白鬍子老人正笑眯眯地望着他。老人一身灰色的中山裝,腳下一雙黑色的圓口布鞋,別在左胸口處的一枚小小水晶徽章在月光的映照下閃閃發亮,彷彿一個有生命的精靈正朝着展鵬揮手歡呼。
“男子漢當然要敢做敢當!眼看着好朋友爲了維護你而遭受不白之冤,你卻袖手旁觀,這可不是一個男子漢的作爲啊!”老人笑眯眯地摸了摸展鵬的小腦袋,溫和地說到。
這種和藹的聲音,再配上老人慈祥的面容讓小展鵬在心裡想起了自己的爺爺。曾幾何時,展志遠就是這樣一邊指導着小展鵬練習祖傳的擒拿手法,一邊和聲細語地給小展鵬講述着做人的道理。
“爺爺!我知道男子漢應該敢做敢當!我也非常想站出來承認這件事是我乾的!可是,可是我害怕爸爸知道我又捉弄老師會狠狠地揍我!”展鵬不知不覺地對老人產生了好感,說出了阻止自己沒能在劉威被帶走的那一刻挺身而出的原因。
“呵呵……你叫我爺爺!”老人對展鵬突然叫了自己一聲“爺爺”感到異常高興,幸福的神情洋溢在他紅潤的臉頰上。老人思索了半晌,彷彿下了很大的決心。他用閃閃發亮的眼眸注視着展鵬,緩緩地嘆息了一聲,說到:“唉……你我相識即是緣,我就破次規矩吧!”說完話,他蹲下身子,仔細地從頭到腳又看了小展鵬幾遍才鄭重地繼續說到:“你先去主動承擔自己的過錯,其他的事情我幫你解決!我保證你爸爸絕對不會把你怎麼樣,你看如何?”
“好!我明天就去找校長把事情說清楚!”想都沒想,展鵬也不知自己怎麼就如此痛快地答應了老人的要求。略微頓了一下,小傢伙腦筋一轉,急忙笑嘻嘻地向着老人問到:“爺爺!明天,我主動承擔處罰後到哪裡去找你啊?”
老人哈哈大笑,朗聲說到:“你個小機靈鬼!還怕爺爺說話不算,扔下你不管嗎?明天中午,我在你學校的實驗室門口等你!已經很晚了,你也早點回家吧!記住,我們倆的事千萬不要告訴任何人!否則我就幫不了你嘍……”隨着話音,老人轉身向着校門口走去。不一會,他模糊的身影就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中。
驅散了心中的陰霾,心情舒暢了不少的展鵬一路吹起口哨,興沖沖地趕回了家。葉萍從展鵬剛進門就發現兒子的狀態有些異常,這不禁讓她聯想到今天下午在單位聽說的傳聞。她拉下臉,語氣嚴肅地問了一句:“你又去哪兒淘氣了?這麼晚纔回來!”
“踢球去了!”扔下書包的展鵬突然發老媽的臉色有些難看,趕緊隨便扯了個謊,就忙着轉移話題,高聲喊起“餓”來。心疼兒子的葉萍只好暫時放下心中的疑問,一邊逼着展鵬用香皂仔細洗手,一邊忙不迭地給兒子盛飯去了。
剛剛忙完工作的展佑國在展鵬剛坐到餐桌旁的時候推開家門,走進了來。還沒有吃晚飯的他脫掉外衣,換好拖鞋,也坐到了餐桌旁。葉萍連忙把菜又多盛了一盤,一家三口共進晚餐,這倒也是十分難得了。
看兒子狼吞虎嚥地吃着飯菜,葉萍忽然想起剛纔沒有問完的話,於是隨口追問到:“聽說你們班的劉威半夜裝鬼,跑到宿舍樓把張老師給嚇暈了。真有這事嗎?”
“我也不太清楚!”展鵬心裡有鬼,含糊地答了一句,就連忙劃拉光最後一口米飯,扔下筷子,跑上樓去了。
“這孩子!說話怎麼沒頭沒尾的?”葉萍衝着兒子的背影嘟囔了一句,隨即憂心忡忡地對丈夫說到:“我一直還以爲劉威那個孩子挺文靜的呢,想不到他比小鵬還淘氣!看來以後不能讓小鵬總跟他接觸了!”
強忍着嚥下嘴裡差點噴出來的湯,展佑國扔下勺子,苦笑着回了一句:“你的寶貝兒子也不是個省油的燈!”說完話,他一扭身走進書房,研究資料去了。
“你這是什麼話?他就不是你兒子了?”葉萍對丈夫漠不關心的態度十分不滿,大聲朝着書房嚷嚷了一句。“你就當你的甩手將軍去吧!”她見丈夫不再理會自己,悻悻地嘟囔了一句,起身收拾碗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