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揍敵客家, 避免不了會接觸揍敵客家的人,不管是主人們還是傭人們,一夕發現, 自己很羨慕這樣的家庭。
這種羨慕, 在隨着一夕一天一天慢慢地訓練, 慢慢地變強, 慢慢地受到認同而逐漸加深。看起來揍敵客志在必得把一夕的基因混合進自己的家族, 大部分人已經把一夕當作了揍敵客的一員。
一夕不得不說,揍敵克家族很團結的,家人至上, 家族利益至上。甚至是揍敵客家族的傭人們,也永遠把揍敵客家族的利益奉爲制高點。
一夕想到了自己的“家人們”, 爲了財產與地位爾虞我詐, 人情冷淡。卡洛斯也很感慨, 感慨他當初面臨被背叛而死亡的境地的時候怎麼就沒有這樣的家人在自己的身邊。
家人,就要像揍敵客這樣, 一夕跟卡洛斯坐在大樹之下,認同地長吁短嘆。
“在跟誰說話?”伊爾迷出現在一夕身後。一夕回頭,他早已經習慣了揍敵客家族裡的人悄無聲息的行蹤詭秘。
“靈契。”一夕聳肩,“休息的時間到了嗎?”
“還沒有,爸爸剛纔詢問你的訓練成果。”伊爾迷在一夕旁邊坐下, “他很滿意。”
“我都□□練成這樣了, 他還不滿意我直接撞死得了。”一夕聳肩, 蜷起腿把下巴抵在膝上。
伊爾迷沒有搭話, 只是安靜地坐着。
“奇牙說, 如果我找回身體就要嫁你。”不習慣身邊沒有什麼動靜地坐着一個人,一夕開始尋找話題, “你知道嗎?”
“知道。”伊爾迷點點頭。
“……你不反對?”一夕眨眨眼,疑惑。
“爲什麼要反對?”伊爾迷反問,“結婚就是爲了使揍敵客家族生育良好基因的下一代,你的能力很珍貴,父母的選擇並不差。”
“但是生孩子不是結婚的全部啊!”一夕瞪眼,“結婚不是要跟喜歡的人才行嗎!”看着伊爾迷波瀾不興的面孔,一夕聳肩,“算了,估計你們整個家族都不知道喜歡是什麼東西吧……”
“我並不認爲喜歡會有多麼重要。”伊爾迷搖搖頭,“你所認爲的喜歡是什麼?”
一夕詞窮,爲難地皺眉。一夕從來沒喜歡過什麼人,她經歷的感情只有短暫的親情,還有與靈契之間的那種羈絆。雖然作爲一個女孩,愛情小說也看了不少,但是也無法描述那種“喜歡”是個什麼樣子的感情。
好吧,即使是把小說上那種什麼“山無棱天地合”的感慨,那種纏纏綿綿彆彆扭扭的劇情,那種想愛不敢愛相愛又不能相守感覺講給伊爾迷聽,也只會換得他的嘲笑。連一夕自己都覺得好笑的東西,伊爾迷一定是很鄙視的吧?
伊爾迷是殺手,殺手的世界很單純,單純到只要顧及家族的利益就足夠了,要如何才能告訴他什麼是那種所謂的“喜歡”?不同於家人的喜歡……
一夕吞吞吐吐半晌,終於把心一橫,“那種喜歡啊……就是隻要她說一句,你就可以無緣無故地把銀行裡自己賬戶名下的所有財產轉移到她的名下而毫無怨言心甘情願!”
伊爾迷瞪着大大圓圓的眼睛,顯然,他似乎從來沒有想過這個。
伊爾迷會甘心無緣無故地把自己銀行賬戶的所有存款都交給自己的家人嗎?在揍敵客家族沒有面臨任何需要用錢才能擺平的危機的時候,拱手相讓?
甘心做那種事情的人只有熱戀中的人,所以說,愛情能讓人變成傻子。
“爸爸說,妻子是要寵的,不是原則上的問題就都順着她。”伊爾迷看着一夕,“……你會索要我所有的銀行存款嗎?”
惡狠狠地瞪着他,一夕堅定地點頭,“會!我一定會!你賺一筆我要一筆,賺一次我要一次,絕不給你留下一分錢!”
說這話只是單純的胡鬧,說完連一夕都覺得自己可笑。聳聳肩自嘲地笑,雙手撐在地上仰視着湛藍的填空。
“其實,在揍敵客家族裡,夫妻之間有的是親情沒有愛情吧?”像是喃喃自語,一夕沒有奢望有人能回答,“其實這樣挺好的,親情比愛情穩固得多,愛情可以被時間沖淡,親情則是一輩子的牽絆……要是我結婚,我也要親情這樣的感情……”
身邊傳來細微的清喉嚨的聲音,一夕疑惑地看向一邊,發現伊爾迷將頭轉到他看不見的方向。不悅地眯起眼睛,一夕聲音低沉下去,“喂,你在幹嘛……”
伊爾迷回過頭,眼睛還是那大大圓圓黑黑的眼睛,面孔還是那平靜呆板無聊的面孔,但是一夕怎麼看怎麼覺得彆扭。
“你這個樣子說這種話,很好笑。”伊爾迷解釋道。
明白自己被嘲笑了,一夕憤怒地湊近他,金色的眼睛死死地瞪着他,“你不要以貌取人!我好歹也是一20多的女人!想這個有什麼不對!”
伊爾迷面不改色地任憑一夕逼近,然後伸手揉揉一夕的頭髮。
一夕立即就蔫了下來,喪氣地垂頭挪回去,“我不是奇牙,不要把我當你弟弟。”
“……奇牙,還好嗎?”伊爾迷停頓了半天,忽然問道。
心中禁斷戀之魂熊熊燃燒,一夕歪頭笑得詭異,“可愛的小奇牙很想你吆!”
伊爾迷淡淡瞟了他一眼,毫無任何反應。一夕聳不死心地繼續笑着慫恿,“擔心爲什麼不去親自看看?”
“沒有必要,他需要接受教訓。”並沒有否認自己在擔心,伊爾迷搖搖頭,“這是爸爸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
伊爾迷沒有想跟一夕鬧的意思,一夕自然也就冷下來。收起臉上扭曲的笑容,一夕撇撇嘴,疑惑地問,“爲什麼殺手不能有朋友?你上次說你和西索是朋友不是嗎?”
“我和西索是朋友,我說過殺手不能有朋友嗎?”伊爾迷比一夕更疑惑。
臉上一排黑線,一夕無言地看着伊爾迷半天,“你說過,在把奇牙拎回來的那天獵人考試上說過的……”
伊爾迷想了想,終於恍然大悟地用右手輕握砸在左手掌上,“我想起來了。”
一夕無力地嘆息,忽然覺得伊爾迷其實就是在耍他,“大哥,你在搞什麼啊……”
“我那樣說,是因爲對象是奇牙。”伊爾迷轉頭看向主宅的方向,也是關押奇牙的刑室的方向,“奇牙還是未完成的作品,他不能自我判斷作爲殺手,什麼需要排除,就像他跟那個叫做小杰的孩子交朋友,會影響他成爲殺手,他不需要那種朋友。”
一夕沉默,“但是他不想做殺手……”
“他屬於揍敵客家,他終究會成爲殺手。”伊爾迷的音調沒有起伏,但是卻難以置信地讓人無法懷疑。
“好了。”就在一夕沉思自己爲什麼會這麼輕易被伊爾迷說服的時候,伊爾迷站起身,低頭看着一夕,“這樣就算是完成媽媽的交代了。”
“什麼?”一夕莫名其妙地擡頭看着他,眨眨眼睛。
“媽媽說我需要找你談心。”伊爾迷很誠實,很誠實的回答很誠實地打擊到了一夕。
一夕癡呆狀看着他,伊爾迷轉身走開,“時間到了,繼續訓練。”
仍舊被打擊地無法回過神來的一夕反射性地隨着伊爾迷的話爬起來,跟着他走向訓練的地點。亞路嘉已經等在那裡,一看見兩人過來就皺眉,並且習慣性地忽略一夕的存在,“大哥,你晚了。”
“抱歉,剛纔媽媽說我要跟他多交談,所以花了點時間。”伊爾迷站到場地之外,點點頭,“你們可以開始了。”
亞路嘉一得到允許,立即迅速欺近一夕,恍神中的一夕反射性地格擋,訓練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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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着沉重的步伐來到刑室,奇牙看着被打得悽慘的一夕,嘲笑着揚起下巴晃動着身上的鎖鏈丁玲作響。
“竟然被亞路嘉都能打的這麼慘,你真是太差了吧?”尖酸刻薄的程度並沒有因爲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而有任何減少,奇牙仍舊秉持着見一次一夕打擊嘲笑一次的原則。
瞪了他一眼直接坐到地上,一夕還在想着剛纔跟伊爾迷的對話,“吶,你大哥是怎麼樣的人呢?”
奇牙頓了一下,皺眉,“大哥很厲害,是很出色的殺手……也很可怕。”說完,他緊接着換上揶揄的神色,“怎麼,你對他感興趣了?”
沒有理會奇牙,一夕徑自詢問,“你爲什麼不喜歡當殺手?”
“我爲什麼要當殺手?就是因爲我生在殺手的家庭?!”奇牙臉上厭惡的神色絲毫不去掩飾,“他們都是沒有感情的殺人機器!”
“那麼爲什麼要跟小杰做朋友呢?”
“我喜歡他啊,跟他在一起很有趣,他可以瞭解我,我想跟他一起到處旅遊!”
“……”一夕坐在地上看着奇牙,面無表情。
“喂!你被大哥洗腦了吧?怎麼怪里怪氣的!”奇牙哼道,“你可要小心我家人啊,他們很變態的!”
一夕點點頭,站起來拍拍身上,“我回去了。”
“……你這個莫名其妙的傢伙。”奇牙嘟囔着。一夕轉身走出刑室,然後在走廊的轉角處見到了伊爾迷。
“去見他了?”伊爾迷了然。
“恩。”一夕點點頭,“吶,你不讓奇牙交的,是那種可以相互傾吐心事,成爲對方的支柱的那種朋友吧?其實,他可以擁有的就是平時不見面,有事可以順手幫一把的朋友吧?就像你跟西索一樣……”
伊爾迷沒有回答。
“其實,每個世界都有每個世界的準則,在我們的世界裡,你是不可理解的,奇牙纔是正常的,而在殺手的世界裡,你纔是完美的,奇牙則是異類。
“身爲揍敵客同樣擁有感情,只是不如常人豐富;也同樣將感情投放在重視的地方,那個就是揍敵客家族的利益。只要有利於家族,就會去做,訓練奇牙,束縛他,抹殺他異類的思想,全都是爲了整個家族。
“原本淡薄的感情因爲關注自己的家族,投放在別的地方就自然更少,因而淡漠地在常人看來簡直就是沒有感情。但這纔是身爲殺手最正確的,最正常的,最完美的。”一夕歪着頭,嚴肅地看着伊爾迷總結道,“我對於我們談心的結論是……
“……我們果然是有代溝的!!”
“但是你對我的話理解的很好。”伊爾迷看着一夕。
“那是因爲我聰明伶俐。”自戀地仰頭甩髮,拋了個媚眼爭取把伊爾迷噁心到,但是沒有成功,一夕無聊地撇嘴從他身邊經過,迫切地想要投奔牀的懷抱。
“那你準備好了嗎?”伊爾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融入殺手的世界。”
一夕的腳步頓了一下,沒有迴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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訓練的日子是充實的,充實的日子雖然難熬還是“刷刷”地過去了。每天都基本上都一樣單調的生活讓一夕連數日子都懶得去做。
打架、被打、受傷、上藥,被亞路嘉打擊,被伊爾迷打擊,連好心去刑室看奇牙也被奇牙打擊……一夕覺得自己好像生來就是被打擊的……
不過,即使一直被打擊,一夕仍舊感覺到了自己的進步,起碼……他可以推開揍敵客家的試煉之門了。……即使只是最輕的那扇。
推開門,終於見到了揍敵客家之外的世界,一夕心中興奮,同時也看到某幾張熟悉的面孔。
“一朝!”小杰高興地衝他搖晃着手臂,“你怎麼也在啊!”
一夕對他微微一笑,“其實,我的名字是一夕來着……”
酷拉皮卡緊張地掃視着一夕的周圍,想也知道他到底在找什麼。
一夕對着他豎起中指,睜着眼睛說瞎話,“你不用找了,傑度不在這裡,我絕對不讓你見到他!”
傑度在一夕身邊無奈地苦笑。
“走了。”伊爾迷越過一夕,向前走去。
一夕聳聳肩,快步跟上。
下一個目標:天空競技場的試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