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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競技場的罪孽

63.競技場的罪孽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後, 一夕墮落了。一夕傷害了很多人,但是沒有人是一夕親手殺死的。

因爲一夕而蒙受痛苦,甚至因爲一夕而死亡的人, 在一夕面前死掉的人不計其數, 一夕已經懶得去統計具體的數字, 但是一夕從來沒有真正•親手殺過人。

那次讓一夕痛苦甚至曾經一度放棄自己的殺戮, 也只不過是將那個女孩的靈魂驅逐出她的身體, 而親手殺掉她的,是西索。

一夕以爲經歷了這麼多血腥,這麼多殘忍, 已經墮落的自己可以真正去殺人,但是一夕明顯高估了自己。

他不知道親手割裂皮膚的感覺, 不知道別人的鮮血自自己手底下噴涌出來的感覺, 不知道親手結束一段彌足珍貴的生命那一刻的感覺。

就像很多人說的, 一夕還是太稚嫩,還不夠狠心。

天空競技場180層, 如果不使用靈契,是一夕的極限。可惜一夕與揍敵客的約定,是在200層以下不使用靈契。

一夕看着自己面前渾身是傷而依舊倔強的少年,緊緊握住的拳頭在身體的兩側微微顫抖着。一夕與少年同樣渾身傷痕,猶如兩隻慘烈的鬥獸, 誰也制伏不了誰, 只是僵持。

打破僵局的唯一方法, 就是使用揍敵客家交給自己的方法, 殺手的方法。記得這個方法是有一天席巴晃到一夕面前, 教給他的。

席巴說,有些時候, 面對自己不能制伏的目標,就是用這個方法。如果運氣好,運用得當,可以一擊必殺,但是如果手下留情,就有反被制伏殺死的可能。

當時,席巴慈祥地摸着一夕的頭髮,告訴他,這是教給他的保命的辦法,按照一夕現在的程度,去刺殺販毒頭子少不了能用到這個。一夕聽得冷汗直流,但是一夕拼命地學會了,並遵從席巴的指示,在與亞路嘉對戰的時候運用了出來。

要不是在一邊早有準備的伊爾迷在緊要關頭阻擋住了一夕,一夕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直到現在,一夕也記得那是亞路嘉第一次在一夕面前露出恐懼的神情。

如果要使用這個方法,一夕可以勝出這場比賽,但是必須殺死眼前的少年。

要做嗎?一夕問自己,一邊警惕的觀察着少年的舉動,一邊迷茫。在天空競技場,殺人是不用付出責任的,但是……真的要殺嗎?

少年頂多十七八歲,清澈的眼睛,倔強的神色。一夕可以從他戰鬥的方式看出來,他是個沒什麼心機的人。這樣的人,要殺嗎?

“……喂,你爲什麼非要勝利不可?”一夕問。

少年疑惑地皺眉,大概在猜想一夕到底爲什麼會問他問題。片刻,他回答,“我急需用錢。”

一夕看着他,“只是需要錢,需要拿命來賭注嗎?”

“我沒有別的辦法。”少年的嘴角流露出一絲苦笑,“我姐姐生病了,如果不盡快拿到錢,她就會死去……我需要這2億。”

一夕沉默。

“不過我不用你施捨的勝利,我的目標是未來最出色的武鬥家,我要堂堂正正的勝利!”少年驕傲而堅定地昂起頭。

一夕仍舊沉默。

“……我要進攻了。”少年等待半晌不見一夕迴應,擺出了進攻的姿勢。

一夕看着他,然後在他進攻的一剎那,移動的速度緩慢了一拍。

胸口被重擊,一夕身不由己地飛出去,跌倒在地。鮮血從喉嚨涌出,一夕咳了一下,感受到從嘴角滑落的液體。

肋骨也許斷掉了,一夕不敢輕易亂動,擡手抹去嘴角的血液,緩緩起身。

“Critical Hit!得兩分,1054號選手勝!”裁判的聲音響徹整個賽場,在衆人喝彩的聲音中仍舊清晰可聞。

一夕笑了一下,看着對面勝利者難以置信的表情。

“爲什麼?!”他在嘈雜的環境中對着一夕叫道,“你明明有能力躲開的!”

一夕聳肩,“我不想浪費時間。”不再理會他,一夕下了擂臺,步伐緩慢而沉穩地走出比賽場地,穿過走廊,來到登記臺前。

“我輸了。”一夕說。

“那麼您將會下降10層,到170層參加比賽。”登記臺的小姐看着一夕的履歷,然後擡頭看看傷痕累累的一夕,“下一場比賽安排在一週之後如何?您的身體欠佳,需要休息。”

“不用,後天就可以的。”一夕搖搖頭,“請幫我安排在後天吧。”

登記臺小姐疑惑地看了看一夕,隨後點點頭,“好的,如果您堅持的話……”

“謝謝。”一夕對着她微笑,轉身回到自己房間。

伊爾迷早已經等在那裡,看見一夕回來,沒有說話。一夕也沒給他打招呼,徑自走進屋,坐到牀上,檢查自己的傷口。

“下一場比賽什麼時候?”伊爾迷看着一夕的動作,出聲尋問。

“後天。”一夕擡頭笑了一下。

“……後天傷勢可以好轉?”

“恩,使用靈契的治癒能力就可以,後天活蹦亂跳的沒有問題。”一夕點點頭。

伊爾迷頓了頓,“我打電話將剛纔的比賽的情況告訴爸爸了。”

一夕的心漏跳了一拍,忐忑地擡頭,妄想從伊爾迷沒有表情的面孔中尋找一絲的蛛絲馬跡,“然後呢?”

“……爲什麼不用爸爸交給你的方法,你可以獲勝。你用那種方法都可以殺死沒有使用念能力並且輕敵狀態的亞路嘉,殺死那個人沒有問題。”

“就是因爲會殺死人啊!”胸口悶痛已然顧不得,一夕提高了聲音,“他只是個孩子,沒有做錯什麼,沒有威脅到我,我爲什麼要殺他?!”

“如果他威脅到你了,你會殺了他嗎?”伊爾迷問。

一夕怔住,“什麼?”

“如果你不殺他,我就會殺了你,你會殺了他嗎?”逼近一夕,伊爾迷的聲音仍舊平靜地毫無波瀾,但是一夕感受到了他的殺意。

“爸爸說,你將會進入揍敵客家成爲殺手。身爲殺手,任務就是殺人的理由。不管那人是作惡還是行善,全部如此。”伊爾迷盯着一夕,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穿進一夕耳中,“如果你做不到,那麼你對於揍敵客家族沒有任何意義,只會是累贅。加之你與我接受的任務的聯繫,你將會成爲隱患,隱患就要提前清除。不能下手殺人,我將會殺了你。”

伊爾迷要殺了自己嗎?一夕望進那雙漆黑的眼眸,得不到任何可以讓他得到撫慰的訊息。

伊爾迷要殺了他的。

伊爾迷真的要殺了他嗎?

前幾天仍舊耐心地教導一夕的伊爾迷,會在一夕找他的時候騰出空來聽一夕說話的伊爾迷,會按照父母要求定期找一夕‘談心’的伊爾迷,甚至會在某些時刻出面不留痕跡地維護一夕的伊爾迷,要殺了他嗎?

被伊爾迷的殺意恐懼到難以動彈,一夕只能仰着頭看着離自己近在咫尺,只要出手就可以請以殺死自己的伊爾迷,頭腦裡徘徊着難以置信又確信不疑的訊息,會死……

終於,伊爾迷收回了殺氣。一夕冷汗淋漓,感覺像是過了整整一年的疲憊與漫長。

“我跟爸爸說,你只是沒有認清,沒有準備,爸爸同意再給你一次機會。”伊爾迷說,“只要下次這種情況知道該做什麼,這一次的失誤我們可以忽略。這也是揍敵客訓練的一部分。”

一夕沒有迴應。他已經不知道應該如何迴應,或者說,迴應有用嗎?沒有人在乎一夕的迴應是什麼,他們只要求一夕按照他們的意願去做。

如果一夕現在吼出他一點也不想做殺手,也永遠不會做殺手,那麼等待他的,只有死亡吧?

“你開始治療吧,只要記住我剛纔的話就行了。”伊爾迷伸手拍拍一夕仍舊在顫抖的肩膀,轉身出門。

一夕安靜地看着伊爾迷把房間的門關上,然後躺倒在牀上,緩慢地蜷起身子。

暖洋洋的氣息充斥全身,一夕知道這是卡洛斯在爲自己療傷。□□上的不適感漸漸消失,但是一夕卻感到新的不適。

房間空蕩蕩的沒有聲音,隔音效果極好地連走廊裡的聲音也聽不見,死寂地就像是墳墓。房間有點冷,一夕茫然地眨眨眼睛。

傑度在他的身邊顯出身形,伸手將一夕抱入懷中。一夕蜷縮在傑度的懷裡,仍舊感覺到冰冷。靈契是沒有真正□□的,沒有生命擁有的溫熱的溫度,一夕忽然貪戀起人體的溫度,自從奶奶去世,他已經有多久沒有被人抱過了?

緊緊攥住傑度的衣服,一夕更緊地縮起身子,喃喃,“爲什麼都逼我呢?明明我只是龍套而已,爲什麼不放任我自生自滅呢……”

“如果想哭,就哭出來。”傑度撫摸着一夕緊繃地脊背,輕緩地安撫。

哭?一夕眨眨乾澀的眼睛。他倒是想哭啊,但是……眼淚在哪裡?大概心裡已經麻木地連哭泣也忘卻,但是如果麻木了,爲什麼還會那麼難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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