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蕭臨這麼說,蕭彧夫妻倆對上官遙君還是持着相反的意見,認爲與此人結盟無外乎是與虎謀皮,不是個讓人省心的盟友。
於此,蕭臨也不願多說,總歸是時間問題。他撐着額頭沉了沉,臉色不大好。
蕭彧瞄了瞄,亦是蹙眉道,“九哥是想問傅景淵吧。”
其實,傅景淵爲何會突然倒戈幫助蕭玦這件事兒,蕭彧也不甚清楚。但是據他所知,他三哥蕭玦是在押回平都的路上逃脫的,後來傅景淵帶着大軍護送歸順的孟逸雲回來沒多久,錦軒宮裡就有人到各府通傳前往錦軒宮的金鑾殿。彼時,所有人都跟蕭彧一樣帶着疑惑和幾分好奇聚到了金鑾殿上,然後蕭玦就拿着他手裡的遺詔出現了,宣稱自己就是蕭正孝選定的大周君王。
蕭正孝身邊的劉公公第一個出來反對,表明蕭正孝當初指定的人選是睿王蕭臨而非賢王蕭玦。
此話一出,自是譁然一片,紛紛拂袖大罵蕭玦不知廉恥假傳遺詔其罪當誅。
就在喧囂紛擾之際。蕭玦竟是一把抽出長劍來直直朝着劉公公的胸口刺了下去,反而誣衊劉公公纔是撒謊欺瞞天下的人,說這遺詔就是從劉公公的牀底搜出來的,稱劉公公是被蕭臨收買的人目的就是想擠掉他這個真正的繼位者。
劉公公死了,他怎麼顛倒黑白都成。
“可就在羣臣紛紛指責之時,竟是傅景淵第一個不聲不響的朝他跪了去,並高呼萬歲。同時在所有人尚不及反應怎麼回事兒的時候,傅景淵的人就公然舉着兵器將大殿圍住了。”蕭彧也着實猜不透傅景淵爲什麼會這麼做。
沉吟稍許的蕭臨道,“景淵這人自小是我們幾個中最爲灑脫不羈的。”
蕭彧點點頭。很是贊同。傅景淵同傅曲意一樣是和他們一塊長大的,本身傅忠岐在世時就已經位極人臣頗受蕭正孝的重用,再則傅氏一族世代肱骨、滿門忠烈,因此傅景淵身上就沒其他公子少爺那般光耀門楣的重任。過得自是逍遙快活。從四年前他毫不留戀的辭任羽林軍中郎將一職就能看出,他對權勢地位並不在意,此番回來領兵打仗也僅僅是因爲作爲男兒的血性,以及多年前大宛一戰留下的遺憾。
那麼,一個不爲權不爲名更不爲金銀珠寶的人,到底會是怎樣的原因讓他背叛相隨相伴這麼些年的朋友呢。
“九哥!”蕭彧恍然大悟道,“會不會爲了多年前的那個女子?”他可是記得,好多年前傅景淵從外面回到平都後消沉了好一段日子,還是傅曲意告訴蕭臨說是他哥哥是爲了個女子才如此的。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衆人鬨笑理解,最終也在傅景淵恢慢慢復如常風流倜儻紈絝本色的時候慢慢遺忘了這麼一茬事兒。
但已然成家有了妻兒的蕭彧此番想來,能夠讓一個男人茶飯不思意志消沉的女人,必是在其心中佔有一席重要之地的,所以他也就往這方面揣測了去。
可是。蕭臨不以爲然。
想及多年前傅景淵見到上官遙君時的反應,以及當時遙君對傅景淵的態度,蕭臨能夠肯定傅景淵與上官雲初有一段情,也就是蕭彧口中說的那個女人。不過,傅景淵應當不知當初在平都他誤將遙君當成了雲初,如今雲初已死他更沒有理由因此而背叛他們。
那麼只剩下最後一種可能。
“曲意。”
“什麼?”蕭彧不明,疑惑的看向蕭臨。
如果說上官雲初是傅景淵身上的一處死穴的話,那麼他一母同胞的妹妹傅曲意就是另一處;突然回憶起他邀遙君一道來祁王府時的情形,遙君的表情……土莊肝號。
沅羲!
蕭臨怎麼就忘了呢,她那睚眥必報的性子,真果城上傅曲意竟將沅羲交給了花柔,就這一點遙君必不會再給傅曲意留任何的活路。
然而,傅曲意到底於他有救命之恩……蕭臨亦不再多想起身便要走,連蕭彧阻攔想問個清楚都沒來得及。
……
因着蕭臨的關係,睿王府如今變成了一座空宅,府中的家奴都被蕭玦押入了天牢。唯一亮着燈火的也就剩悠然居了。
只是,當上官遙君第二次走進那個地方的時候,首先映入眼簾的不再是傅曲意那張假惺惺的笑臉,倒變成了笑得純良無害卻比傅曲意更毒上三分的花柔。
花柔穿的還是白日裡那套華貴的汴梁宮裝,藍底白花競相綻放稱得人端莊大氣,不過就遙君看來這個女子還是適合翠綠的顏色,顯得她更爲靈動嬌俏。
然而此時,估計兩個人也什麼心思來研究衣着顏色之類的吧。
遙君負手瞥了一眼躺在花柔腳下的傅曲意,眉梢一挑,語氣輕快的問道,“死了。”
花柔掩嘴笑了笑,搖頭道,“活着。我怎會拿個死人跟七爺做交易呢。”
交易?
遙君宛然,她轉身擇了處寬榻坐了下來,單腳一翹搭上在另一隻的膝蓋處,身子隨意一側半倚在邊上的扶手上,眼神迷離的問道,“你我之間,還有交易的必要嗎。可別忘了你的命,最終也都是我的。”說到最後,聲調不可避免的沉了幾分,警告意味十足。
但,花柔卻不甚在意,伸出食指卷着耳鬢的髮絲道,“這不,現在還不是你的嗎。”說着,她低頭用腳在傅曲意的背上踩了踩,“她不過也是個可憐人,愛上個見異思遷的男人,更是一個對她無情無義的男人。她所作所爲不過是因爲你搶了原本屬於她的東西,就跟她錯殺了你的姐姐上官雲初一樣。沒什麼不同,七爺說,是與不是。”
遙君只是勾脣一笑,懶得作答。畢竟,對錯重要嗎,人心的不甘纔是主導這一切的關鍵,就算明白自己是錯的,但只要撫不平內心的不甘那事情就永遠簡單不了,傅曲意、傅景淵、蕭玦、蕭臨、她以及眼前的花柔,不都是因爲如此才走到今時今日的田地嗎。
面對上官遙君的沉默,花柔撒嬌似的嘟起了嘴來,彎起月牙似的眼睛道,“七爺,可否將你手裡蕭正孝的遺詔交予我,換我腳底下的傅曲意。”
“怎麼?”遙君笑道,“你想幫蕭玦毀了真正的遺詔。”
花柔一臉驚詫的搖搖頭,“不。我是想要將遺詔公佈於衆,還天下一個真相。”
剛剛敲叩向矮几的食指堪堪頓住,遙君轉動着眼珠子對上花柔那似是而非的表情。她勾嘴一笑甚是玩味兒,“爲什麼?”
聞言,她怔了怔眨了下眼睛緩了半晌才與遙君的眼神對視上,笑道,“不若,七爺先猜猜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