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上官遙君所言,次日大早蕭臨再踏入驛館時,早已不見她的蹤跡。然後,他命人翻找了一遍上官遙君所住的屋子,結果什麼都沒有。
於是,他淡淡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晦澀難明的笑意來。
大宛國之戰以後,原本應該休養生息的三國軍隊,卻因爲蕭正孝的突然暴斃,又爲各自所支持陣營的皇位之爭而重新開戰,而這一次不再是聯軍,乃是敵對。
天下再一次兵荒馬亂了起來,身爲大周子民的人尤爲水深火熱。
蕭臨同意了汴梁的幫助與蕭玦身後的姜國形成了對立之勢互不相讓,然而在平都城裡,因蕭臨的身份地位權勢都要比蕭玦高一籌,並且對於大周百姓來說,擁有同樣才能之外更願意接受英俊瀟灑的新皇來給自己的國家長長臉面,蕭玦這種獨眼的人當個王爺也就足矣。
所以一邊倒的局勢,迫使猶如喪家之犬的蕭玦在抗爭兩個月後遠離平都,南下去見了上官遙君,想以武力奪得皇位。
彼時。上官遙君正坐在邊境的營帳之中,看着戰前送來的奏報,見蕭玦風塵僕僕而來她竟往後一傾,半倚半躺的看向他,用慣常揶揄的口氣道,“賢王這是來監軍的嗎。”
“豈敢、豈敢!”是蕭玦求人,姿態理當是低了又低,可他說完話沒見對方有反應,故而緩了緩才小心翼翼地問道。“在來的途中見到姜國的軍馬有所調動,不知七爺是打算去哪兒呢?”
遙君低頭合上奏報,漫不經心的擡起頭來,“你認爲呢。”
蕭玦。“……”他尚不敢揣測,因爲怕結果是自己擔心的一種可能。
這慫樣不得不激起遙君心底的鄙視來,當初峽谷幽徑初識,雖是密謀已久各懷鬼胎,可是那時化身斯南的蕭玦確實有風仙道骨的謫仙之姿,不似眼前這個令人作嘔的小人之態。
她將手裡的奏報丟到面前的矮几上,故作一臉的糾結,“汴梁大軍齊集助他蕭臨一臂之力,蕭臨因迢骨城一行得了大周的兵權,如今是兩國之力對我姜國十萬大軍。若是保衛疆土姜國子民倒是能夠拼死一戰死得其所,可是如今……”說直白點就是被人當槍使,姜國的人流血流汗送他什麼都不做什麼都不出的蕭玦坐上大周的皇位。
憑什麼?就爲了他蕭臨一個人頭嗎,這個交易現在看起來確實有失公允了,連蕭玦都自覺不好意思起來。
蕭玦想了想。回道,“一旦我登上皇位,大周即刻送姜國三座城池。”見遙君眸光平靜如湖絲毫不爲所動,咬咬牙,“四座!”
遙君不禁冷哼似的笑了笑,蕭玦擡出一個巴掌來,“五座城池,大宛國當年相助七爺不過也只得到了三座城池罷了。”
嗯,確實只有三座。但平日裡挺狡猾的蕭玦這腦子估計也是被門板夾了,居然把對方落魄時的事情拿出來說這不是故意惹人不快嗎。
然而,上官遙君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毫不客氣的回道,“我確實僅以三座城池得大宛十萬大軍威懾當年的蘇復,不過賢王爺您又可曾聽說大宛國有傷一兵一卒嗎!而且,他們物有所值,我確實拿回了上官家的東西也給了他們要的。”
這後面的話翻譯過來講就是說。即便姜國助他蕭玦,蕭玦也不一定能坐上大周的皇位,這是小瞧他的意思,另一層就是他姜國是不準備盡心盡力幫他了,甚至此刻是在籌謀着退兵一事。
這哪兒成!都到這一步了,蕭玦自知已是一無所有,如今即便是輸也是要拼個魚死網破的,他可不甘心讓蕭臨凌駕在他之上,任其掌控他的生死。
“我蕭玦若爲大周皇帝,大周自願臣服在姜國之下,生生世世護佑上官一族之人。”
嗯?
這個條件聽起來很不錯,遙君不禁正視而去,冰冷的臉上稍稍有了些暖意。她用心觀察了蕭玦那張臉半晌才復問道,“當真?”
“當真。”
“不悔?”
“不悔。”
“好。”遙君點點頭,探過身子拿上身側的一本未看完的書卷來,埋頭喚道,“來人。請賢王下去休息吧,洗洗這一路的風塵。”
雖是聽上官遙君這麼說,蕭玦卻沒有動彈,在遠處杵了良久才帶着試探的語氣提醒道,“七爺是否該先讓底下的兵馬暫時休息了呢,以備不久之後的大戰。”
上官遙君擡眸掃了他一眼,頗有些失望的口氣回道,“賢王難道至今還沒猜到咱們這三軍開戰之地嗎。”
顯然沒有。蕭玦蹙眉之後,仍是一片茫然,但見慵懶的上官遙君眸光一轉,他亦往她身後的大面地形圖瞧了去,有一處地兒是被明顯畫上了符號的。
秀水澗。
秀水澗,地如其名山清水秀地傑人靈之地,一片遼闊無邊無際。卻因爲就是太好了,惹得百年前的各國相爭,在那兒埋下了不少的屍骨,仍無法定其的歸屬。最後各國相商了下,將秀水澗定爲三不管之地,國不管、地不管、人不管。是以這裡長期以來就成了魚蛇混雜之地,雖是小村小落沒有城牆,卻也因爲沒什麼苛捐雜稅商貿也是頗爲繁盛的,好些各國邊境小城裡的商賈都把特有的東西運到這兒來互通。
所以,將此處定爲拉開大戰序幕之地再合適不過了,不損任何一方的利益。
南方的九月初仍是暑氣不減,蕭玦頂着烈日走在最前面,回頭看了看中間最慢慢悠悠的三輛馬車,其中一輛裡可是裝上了滿滿一車的冰,沿途不斷的往另外兩輛馬車裡送。
其中一個是上官遙君,另一輛嘛……蕭玦很是好奇。
到達秀水澗之前姜國的十萬大軍是走走停停,充分給了自己休息的時間,等着那清晨的曙光普照在綠油油的草地上時,整一片是黑壓壓的人頭和閃閃發光的冰冷利器。
三方的站位很明顯,大周與汴梁靠得稍微近些與姜國有對持之感。土冬斤亡。
汴梁來的是頗有名望的將軍,征戰沙場無數,坐在戰馬之上也是威風凜凜;蕭臨簡裝黑色盔甲,手握長劍面色沉穩雙目如潭,器宇軒昂的列於陣前自是鶴立雞羣的視感。相較於上官遙君,依舊一身月白色的簡單錦繡長衫,半躺在只有頂棚四面鏤空的馬車上,身後繡枕手側美酒果盤,與這一觸即發兵戎相見浴血修羅的戰場着實是不夠匹配。
不過,她的表現倒是無形中給了蕭玦一份信心,須知上官遙君既然胸有成竹必是良策在手。
是以,他回過頭來舉起手中的長劍朝着兩裡開外的蕭臨朗聲大吼,“蕭臨,你與嫺妃母子勾結謀害父皇,意圖謀逆篡位,如今本王以謀逆之罪討伐於你!”說着,蕭玦毫不吝惜的將手裡的翠色蘭花玉給擡了出來,大叫一聲,“殺!”
唐寅虎悻悻瞟了他一眼後,咬着大刀從虎袍中亮出一隻胳膊來,目光灼灼泛着嗜血的光,“崽子們,殺啊!”
看着前往陣型一動,蕭臨也朝身旁之人微微點了點頭,傅景淵回身看了看身後的士兵,堅定的抽出鞘中之劍,“上!”
當見着大周的人馬動了,汴梁這纔有了動靜,揮了揮旗幟讓自己的人馬混入了大周士兵之後。
看着相融在一起的各色盔甲戰旗,蕭玦臉上揚起了興奮的笑意來,好幾次屁股都離了馬鞍,一副躍躍欲試按捺不住想要衝上陣去親自砍殺的衝動來。
上官遙君偏頭看來,笑問,“賢王爺似乎很高興啊。”
蕭玦自是不掩飾,“本王已是迫不及待想將蕭臨的項上人頭呈到七爺面前來了。”
“哦?”她眉梢微擡,“賢王爺就這麼相信在下。”
現在除了相信還能怎樣呢,他蕭玦唯一能夠倚仗的就是上官遙君的人馬了,是以他認真的肯定道,“七爺不會輸。”
這句話似乎上官遙君很受用,她從手邊上端起酒杯來,“在下,確實不會輸。”頓了頓,呷了一口,話音一轉又道,“可是,賢王殿下就輸定了。”
呃?
上官遙君贏了,不就是自己贏了嗎,怎麼?還未讓他來得及想清楚裡面的關係,上官遙君身邊其中的一列護衛就已經將其圍在了中間,執劍架在了他的脖子之上。
“七爺?”他大驚失色,不明所以。
可遙君卻揚了揚下巴,示意他自己去看那瞬息萬變的沙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