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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 最後的念想

140 最後的念想

一樣的身形,一樣的眉眼,一樣的神情,兩兩相對眼中同樣閃過幾絲不屑來。

宋西荷莫名於大白天居然關着房門的步涼,嘟嘟囔囔的闖進屋子裡來後,看着多出的人不禁皺起眉頭想開口叱問這是何人之時。正巧上官雲初轉過頭來,彎了彎嘴角,隨意的問候道,“弟妹啊,好久不見!”wωω★т tκa n★¢ O

呵呵。

那是從腳心開始泛起的疼,宋西荷趕緊以身擋門死死的扣住了門栓盡職的當起了門神,當然了,也不忘給上官雲初請了個安,“六小姐,安好。”

雲初扯了扯嘴角,不甚滿意的答道,“本小姐不好!”

步涼翻了翻眼皮重新回到了榻上,牽過錦被將自己捂好後才幽幽的看向這位不速之客,“你怎麼來了!”

哼。

“來看這天底下最大的謊言啊。”說起這個,上官雲初的眼裡不免多了一絲惱意。想她念唸叨叨二十一年的弟弟。竟然是假鳳虛凰的主,虧她還一直因以爲“他”是獨子,總是禮讓三分,更被逼服從各種無禮的要求。

不過她的反應,步涼倒是早就想象到的,像上官雲初這樣衆星捧月的金枝玉葉知道有一天自己被騙,如果不生氣,那才叫做奇怪。

是以,步涼指了指手邊上的茶水。問道,“要不我給父親說,讓你來做上官家的兒子,到時我必對你三拜九叩。”

對於步涼的玩笑似的反應。上官雲初突然就收起了臉上的傲慢之色,很是順其意的走到榻邊上,端起步涼方纔喝過的茶碗。

然而,當她兩手捧着的時候,竟發出了瓷碰瓷的響動來。

步涼瞥眼看去,皺眉不悅。

上官雲初捏着兩指夾在杯蓋上,頓了頓便將碗裡的茶水一乾二淨,擱下茶碗後仰頭道,“沒有上官家了。”

步涼眨了眨眼睛,對上她那擰巴的面部表情,睨眼問道,“你在說什麼?”

雲初仍是執拗的揚着頭,咬了咬脣瓣後對上步涼質問的眼神,倔強的牽起笑意來。回答道,“爹死了,上官家沒了。”說完,淚珠滾落。

啪的一聲,砸在了步涼的心口上。

“上官雲初,你再說一遍!”步涼怒瞪着,咬牙切?地低斥道。

雲初吸了吸鼻子,再次僵硬的別過臉去,“半年前,爹被刺客襲擊重傷而後養傷期間卻被人暗中下了致命的毒藥,雖救了回來卻命不久矣。一月前爹在彌留之際安排了後事,一是暫不發喪,二是讓上官家的人各自隱姓埋名去往他國。可是,上官家那麼多的人,還未離開陽州就被皇帝的人圈禁了,我原本早就被爹安排去一個小國的。不過我覺得你有必要知道一些事情!”

她頓了頓,瞟了一眼步涼後從懷裡掏出一包碎紙屑來,殘存的邊角全都是被燒的痕跡,上官雲初道,“爹中毒之後,他處死了三姐夫。有一日我去他書房撞見了這堆被燒的信件,我從中瞧見了下毒的字眼,後來我悄悄拿走了這些殘碎的紙片。三姐夫一定與爹中毒一事有關,而這些被燒燬的信件背後肯定有什麼爹不願意讓人知道的秘密,我是做不到怎麼追查下去,但你可以!你是上官遙君,是上官賈士的兒子,必須可以,必須爲我們的爹報仇!無論你要當這大周王妃皇后都好,爹的仇你必須給先報了再說!”

沒怎麼緩過勁兒來的步涼伸手撥了撥那些紙片,問了句,“你說在燒燬前,你見到過‘下毒’二字?”

雲初瞅着那堆紙點了點頭。

看着那些泛黃發黑的紙片上,零星的字跡那麼熟悉那麼扎眼,步涼一手撥開後,緩慢地捂上胸口似難以呼吸的深深吸了一口氣,再擡頭時已兩眼通紅。

宋西荷也管不得有沒有人來了,滿臉淚水的撲到步涼跟前拽着她的手,哽咽的提醒道,“主子,您保重身子,您的毒還沒解呢……我們……”

可是,步涼卻搖了搖頭望向已經倔犟仰頭吞淚的雲初道,“父親來大周,是爲了見我最後一面嗎?”

雲初咬脣更加偏轉了頭不去瞧她。

步涼一手掃落矮几上的茶碗,大吼道,“你說啊!他是不是……我……”

其他的我都給了雲初,只有這個是你娘一直戴在身上的東西,我留了下來,想着我死的那天交到你手上。

遙君,記住爹的話,決定了就千萬別回頭。

當初,瑾娘抱着雲初,柳姨娘抱着你,雲初哭鬧反而是你定睛的看着我然後就笑了。

所以,我選擇了你繼承本不該屬於你的責任。

遙君、遙君、遙君啊……

父親。

噗,一口血噴灑在矮几上,上官雲初一愣再也犟不下去了,滿臉着急的坐到了榻邊上,怒罵道,“你既要在大周享福,你倒是別讓我瞧見你這要死不活的樣子啊。”說着,她忍不住往步涼的手臂上捶了捶。

步涼攤開着手上的血,埋頭吩咐道,“宋西荷,帶雲初出去。”

“好。可是主子,奴婢讓翹楚來吧。”

“出去!”步涼怒吼。

上官雲初緊了緊拳頭,抹了一把臉上的淚後,就捏着兩指拽了拽西荷的袖口,冷聲道,“走,出去!”

宋西荷縱然不願還是被上官雲初連拉帶拽的拖了出門,然後當房門重新閉上的那一霎那,裡面便傳出了步涼痛徹心扉的嘶吼和撕心裂肺的哭聲。

西荷當即轉身想要衝進去,重新覆上面具的上官雲初卻仍舊一把將她攔下。

“那一日,我也如此哭了很久。她當比我更、更難受纔是……”說到最後已然語不成調,失去至親的痛苦再次充盈着整個身體,痛疼無以復加。

上官雲初並非有心到大周來找步涼的不快,只是上官賈士離世後她唯有遙君這個最親的親人。而且,一如她所說的,殺父之仇怎可不報,上官家有沒有沒關係,上官家其他人如何她也不在乎;可是,她沒辦法忘記上官賈士強打着身子一意孤行的前往大周時的樣子。

臨行前,他撫着她哭泣的臉,笑着道,“爲父去見見遙君就回來。”

回來後,他又笑着對她說,“爲父當外公了。”

彌留之際,他卻一直盯着門口的方向,嘴裡默默的念着:遙君、遙君……

這些,雲初都不敢再告訴步涼,只怕她根本受不住。

“西荷……”上官雲初順着門滑坐到了地上,拽拉着西荷的裙襬,“我到現在都不敢相信,爹走了……她該有多難受啊。”

“六小姐……”

誰能想到,枯萎的老槐樹下安然靜坐的他,是上官賈士留給步涼最後的樣子。如果說玉墜兒是步涼母親的遺物;那麼,那一壺清茶、一副棋具就是上官賈士特地留給步涼最後的念想。

步涼恨着自己爲什麼沒能一早察覺出上官賈士的異樣來,之前明明想盡辦法的要她回姜國,後來卻不了了之;明明會對她嫁予蕭臨一事震怒,最後竟同意讓她一直留在大周。別離那日的對話,一直在腦海中迴響着,那最後的棋局,上官賈士該有多麼的遺憾沒能與步涼酣暢博弈……

步涼將把那副棋,那隻壺都重新翻了出來,將二十一年的淚水一次性都哭了乾淨!

當翹楚瞭解到這一切時,明白步涼如今的迫切,但作爲大夫他仍然勸誡道,“你體內是毒上加毒,情緒不可起伏過大,切忌憂思否則我即便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你。如果你要報仇那麼就必須聽我的話,先把身子治好再說。”

痛哭之後的步涼,恢復道慣有冷漠,對上翹楚的眼睛簡單明瞭的問道,“我體內的毒,需要多久才能解?”

翹楚想了想,“一個月。”

“半個月。”她擡首說道,“我只給你半個月。否則,即便是死我也會離開這裡。”

長嘆一聲,翹楚唯有應下一聲,“好。”

如此,翹楚施針的次數就更加的頻繁,而步涼也全然是靠意志在支撐着這具已然破敗的身軀。也因着這毒、還有上官賈士的仇,她真就硬着心腸沒有去看過那孩子一眼。倒是上官雲初也在曇靜庵裡住了下來,打着時間差頂着那張一模一樣的臉在院子裡轉悠,替着步涼時常去照顧孩子,也是照她的話來說,這是她們的爹心裡惦記的外孫。土乒東亡。

第十日,秋意更濃,山林裡的樹葉變黃了漱漱而落,上官雲初抱着剛剛吃過羊奶的孩子到院子裡透氣,又哼着小曲兒安撫他入眠。想起那爲孃的狠心,她這個當姨娘的就更加的疼惜着這個爹不疼娘不愛的孩子。

一身銀甲的傅景淵毫無目的的又轉到了院子門口,因着步涼的身子太弱他也就撤了些羽林軍回去,如今這沒人守的拱形門稱着蕭瑟的秋日就更顯得寂寥了些。

他早聽聞手下的人說步氏很是疼愛自己的孩子,現下看着院中那一身素雅的女子抱着襁褓中的嬰孩兒,露出那柔美的笑意當真是溫馨的畫面。

只是,想及他方纔收到的聖旨,他不禁握住了劍柄,眉間的褶子又更深了些。

轉着圈兒的上官雲初,忽然瞥見門前表情有些糾結的傅景淵,雙腳忍不住朝前走了走,眯着雙眼細細的將他看了個清楚。

許是那打量的目光太過明目張膽,傅景淵恍然擡起頭來時,眸中的掙扎也一閃而過的消失了,他抿了抿嘴便漠然轉身離去。

然而。

“等等!”上官雲初沒來由的叫住他,擰眉道,“我、好像見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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