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步涼一問,蕭玦倒是少有的收起了臉上的笑意,滯了半晌才答道,“本王始終無法忘記山谷初見你時的場景,一見傾心終難忘,扶手瑤琴訴衷腸。本王的心裡是真的有你。”
聞言忽愣,步涼卻還是滿不在乎的勾起嘴角冷笑道,“做戲罷了,王爺還當真呢?”
“你做戲,又豈知我非真心。”蕭玦繼而道,“雲初,本王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到我的身邊來,我不介意你與九弟之間的種種,只要來我的身邊,我一定會幫着你對付傅曲意,並將你所遭受的痛苦千倍萬倍的還誅在她的身上以解你心頭之恨。”
上官賈士教過她識人心,所以從蕭玦此刻的臉上和眸中,步涼找不出任何做戲的成分,他確實是認真的。
是以。她啞然至極,譏笑道,“我若記性不差的話,你也欠我不少。”私下助傅曲意假死,崑崙的仇,還有她此時一身劇毒的被動。
可蕭玦也反駁,“那你可知,有人欠你的更多。雲初,好好考慮清楚。我願等你。”
說完,時辰也是差不多了,蕭玦起身不作停留的走出了內廷司。不過,他雖說等步涼考慮清楚。但也未說明到底等多久,之後就更沒來過,倒像是徹底消失了一樣。
嫺妃將步涼關在內廷司裡足有五日之久,久到錦軒宮裡都流言四起了纔將其放了出來,帶到了她的宮中。那也是步涼自悠然居後第一次見到蕭臨。
依然是玉樹臨風軒朗俊逸,墨黑色的勁裝合體的罩在身上更顯英姿勃發。只是,也不知是不是因爲衣服色調的問題,步涼無意之間掃了他一眼,覺着他臉色泛黃很是疲倦。
霎時,心裡像是打翻了七七八八的瓶子,五味陳雜:心疼、心酸、歉疚還有慍怒。可就是她心緒大起大落恍如度年的過程中,蕭臨楞是沒有瞧她一眼。
“本宮與皇上商議好了,步氏現如今身懷蕭氏一族子嗣不宜動刑責罰,一切問責待她生產之後再說。但爲避免步氏再惹出更多事端。皇上與本宮說,建議步氏去曇靜庵待產並日日抄寫佛經以洗滌心中戾氣。臨兒,你說呢!”
這雖然是一個問句,但把大周皇帝蕭正孝都搬了出來,還容其他人說一聲不嗎。
步涼皺起眉頭,她倒想聽聽蕭臨要怎麼回答,她甚至堂而皇之的偏頭,死死的盯着他。
蕭臨不動聲色的攥了下拳頭又立馬鬆開了,動了動喉結,用自己全然聽不到的聲音淡淡的答道,“但憑父皇母妃安排。”
我不會再讓任何人傷你!
我不會再讓任何人傷你!
我不會再讓任何人傷你!土引序圾。
……
承諾彷彿鴻毛一樣在步涼的眼前輕輕的飄走了,心裡也好似有什麼東西一下子傾斜了。明明是挺好的結果,可爲何還是忍不住難過,步涼無意識的往後退着步子臉上大大的失落,倒叫滿殿的人看了笑話。
出宮的路上,蕭臨在前面走着。她在後面一步一個腳印的跟着,盯着那黑黑的後腦勺忽然道,“我要帶翹楚一道去。”
前邊的身形稍微頓了頓,然後只道了一聲,“好!”說完,仍是一個頭未回,一個眼神未給繼續往前走。
宮門處終於見着了熟悉的人影,是西荷和翹楚,還有兩輛馬車,其中一輛後面更堆滿了行李包袱。看來,蕭臨辦事的速率果真是快得讓人咋舌,不單單讓西荷將東西收拾好直接接她轉道去曇靜庵,還早早就預料到了她會讓翹楚一併跟着。
她頹然一笑,轉身看向蕭臨,正見着他踏上了馬車也已探了半個身子進去。
“蕭臨!”
撩着車簾的手驟然收攏緊拽了厚重的料子,動作停了下來,可依然是沒有回頭。
翹楚皺了皺眉頗爲意外如此失態的步涼,西荷走上前悄悄的將有些微顫的身子扶住,暗暗在她的手臂上用了用力,好像無形中在給予鼓勵跟力量。
然而,凝噎了良久,步涼只道,“背棄誓言的人,從來都不是我。”這已是她有生以來做過的唯一一次解釋。
結果,話音落下之後那道身影便果決的鑽入了馬車裡,再沒有任何的迴應。
車輪轉動從旁而過,風輕輕牽起窗口的簾子,露出裡面刀削鬼斧似的俊顏,肚子一陣絞痛着讓她忍不住佝起了身子。
“主子!您怎麼了?可還好。”
“把手給我!”
不過須臾,額頭豆大的汗珠和旁人的焦急都未讓那遠離的馬車稍稍停下來。汗水越來越多匯股而下,步涼揚起頭來對着翹楚露出一個慘白的笑臉來,“許是知道以後不得父親疼愛,所以在朝我鬧脾氣呢。”
看向那碩大的肚子,再瞧他眼前的這個人,翹楚哽咽的別過臉去;他只暗歎,她這是何苦呢。
“其實,你若服個軟或將實情告訴他,他未必不會相信你。”翹楚到底是不忍心,好言相勸。
步涼扶着西荷的手,搖了搖頭,一邊朝着馬車走去邊笑道,“若做出那樣的事來,我還是上官遙君嗎。”
翹楚輕笑,“你早就不是遙君了。”
身形一滯,呆了呆還是緩慢的進了馬車,朝着平都城外西北處的僻靜山腰行了去,那裡有着曇靜庵等着她呢。
宋西荷一路不言,如果無法改變現狀的話,她覺着這樣未必不是壞事兒,就算沒了睿王府還有姜國的上官家,只要把孩子生下保住了步涼的性命,那麼離開一個尼姑庵還是難不倒他們的。然而,當登上了山在庵前見着了一身鎧甲威武嚴肅的傅景淵時,她才明白自己將一切都想得太過簡單了。
更何況,那傅景淵的眼裡還有着濃濃的恨意啊。
當下的情況已不容步涼再去謀劃,現如今她只想先將孩子平安生下來再說,畢竟留下了命纔能有一切的可能。她目不斜視的任西荷攙扶着入了庵中,因是宮裡的旨意,曇靜庵特地給她圈了一塊地方出來,只允許步涼在院子裡活動,其餘任何地方都不許去。
其實,他們倒是多此一舉了,翹楚爲了防止步涼體內的毒不進入幼子體內,只能日日行鍼控制她的血流速度以及阻緩筋脈,使得步涼滿身針孔不說更沒有絲毫的力氣下地走動,唯有癱躺在榻上等着太陽東昇西落,時光流逝。
不過,傅景淵仍是將她看得頗緊,早中晚都會例行到廂房門口確定她的行蹤,然後又繼續巡視,要知道爲了防止她溜走,曇靜庵裡三層外三層的駐守了近百的羽林軍,可是下了血本。不過,也就是這樣一羣宮裡的老爺們兒卻被一隻野豬給嚇到了。
午時剛過,行完針的步涼才倚躺在榻上小憩了稍許就聽見外面鬧哄哄,宋西荷趕巧端着藥碗走了進來,便聽着步涼問她話。
“嗨,一隻野豬。這天氣不是越來越冷了麼,許是這野豬找不着吃的便跑進了庵裡來了,那羣孫子殺人倒是不眨眼,對付一隻畜生還沒老孃厲害呢!主子,趕緊的,神棍說趁熱喝。”說着,她一邊遞着藥碗一邊扇着熱氣兒。
可藥碗剛一脫手,宋西荷便陡然怔住了眼,跟着一頭就扎倒在了榻上!
步涼蹙眉擡首看去,又見黑衣人!是以,渾身的汗毛一瞬間就炸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