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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 無緣亦無份

134 無緣亦無份

等着霍笙伸長脖子來瞧個所以的時候,步涼扣回左手牢牢的抓住翹楚慘白的手。

“宋西荷送祁王妃回去。”

“不要”

“不要”

西荷和霍笙想都沒想的就異口同聲拒絕了。西荷別頭死死盯着那兩隻交疊的手,咬牙切齒的問道,“到底怎麼了”說時,竟帶上了哭腔。

霍笙不是步涼的奴婢,她自是沒有西荷的奴性。直衝衝的過去就掰起了她的手,“姑奶奶倒要看看有什麼見不得人的。”說着還不忘一邊瞪着翹楚一邊還含着讓宋西荷搭把手。

三個女人是一臺戲,三個女人打起架也不容易。頃刻間翹楚就被擠倒在了地上,卻還維持着用盡全力攥着拳頭的動作。步涼倒是一直穩如泰山似的坐着,冷眼看着另外倆人臉上的焦急,輕嘆了一聲,問道,“怎麼你們就這麼希望我有事嗎。”

“那你給我看”西荷氣急顧不上尊卑,既拗不動步涼的手便拉着霍笙一道索性站在了邊上,垮着臉直愣愣的盯着她,好一副誓不罷休的模樣。

步涼看了看自己的左手然後將其覆在了肚子上,嘴角一撇無甚在意的說道,“茴夢香的毒復發了。”輕飄飄的幾個字將嚴峻的形勢概況乾淨。

而事實上,這結果也是能想到的,可真被證實了誰聽見了都不是滋味兒。宋西荷轉身就將地上的翹楚一把拎拽了起來,脫口大罵。“翹大神醫,您倒是說說這是怎麼回事兒啊”

此時的宋西荷也是拿捏不好自己的力道,不光拽着還猛烈的搖晃着,也不知是身體難受還是心裡不舒服。翹楚臉上露出痛苦的掙扎。

可面對粗暴,他竟破天荒的安靜,緩了半晌才僵硬的轉頭對上平日裡都不願意多看幾分的臉,淡淡的命令道,“放開”

許是那臉上從未有過的森冷亦或語氣裡暗含的警告,宋西荷無力的鬆開他,自己卻跌坐到了地上,滯了一會兒,淚水就跟珠串一樣的從眼睛裡掉了出來。可能也是覺着自己這些日子的眼淚不太值價,她執拗的高昂着頭邊吞嚥邊胡亂的抹擦着,讓人瞧着心裡真真難受得緊。

霍笙也是呆了好一會兒才把步涼剛纔說的那番話理解清楚,是以回過神來後擡腳就準備往外跑。

“蘇默笙”

霍笙半傾的身子頓了頓。咬牙轉過身來朝步涼吼道,“難不成又什麼都不說這個時候他不就該知道,陪在你身邊嗎。”

步涼扶着椅子慢悠悠的站起身來,走到西荷身邊用腳尖踢了踢她,繼續用她那冰冷的態度說道,“我還不至於淪落到被人同情憐憫的地步。”

“這不是同情”霍笙火大,糾正道。“這纔是相濡以沫,患難與共”

蕭臨提着祥記的糕點一步步的靠近着奈何苑,這些日子,因爲嫺妃的警告威脅加之蕭玦那一道求親的國書令他忙碌不堪。所以,爲解燃眉之急唯一的法子就是徹底將蕭玦打壓下去,可是壓得越厲害蕭玦的反抗越是激烈,是以爲了使步涼在自己無暇他顧的時候能平安待產,他才表面上順了他母妃的意思。

只是,今日路過祥記時就更加的想念她和孩子,到底抵不住日日的眷戀,兩隻腿就那麼情不自禁的往着奈何苑走。

然而,嘴角原本隱隱的笑意卻突聞裡面霍笙的暴怒而消失,眸中閃過疑惑。當烈風上前示意要去通報的時候,他下意識的就擡手阻止了。

那是一個長久的等待,久到自己的步子已經不知不覺地臨到門檻。

然後才聽見一個熟悉的音調,清冷的答道,“今生,我與蕭臨註定無緣無分,我亦自始至終都沒有留在大周的打算。如今我爹病重,我更不可能棄他於不顧”

“你上官雲初,你爹已經鬆了口,而且你是他的人你有他的孩子,就算你要敬孝回姜國,但現在大周纔是你的家,你回了上官家也得給我回來”霍笙一個激動跺腳強調,似對步涼的死腦筋感到懊惱。

多好這纔是女子該有的樣子,生氣嘟嘴跺腳,臨危有懷抱躲,難過有肩頭靠,但是步涼做不到。

她苦苦一笑,淡淡說了那麼一句,“回去了,就再也回不來了。”

“是你回不來,還是不想回來”似乎變得聰明的霍笙陡然質問道。

慢慢的,柔和的光線下一身素雅裙襦青絲鬆散的步涼,噙着似有似無的笑意依舊最爲耀眼,她笑着說,“霍笙,一帆風順又或者是驚濤駭浪,最後人們只會關心船最終是否達到了目的地。”

“什麼意思”

眉梢輕挑,緩緩道,“終歸不會回來,原因是什麼都不重要。”

“上”

“西荷,送客。”步涼無禮的打斷她,然後低頭看向用力隱忍卻依然默默流淚的宋西荷,“如果,你還當我是主子的話,就替我送祁王妃回去”

她是個說一不二的人,宋西荷自是清楚。最後一下抹了把臉,撐着身子站了起來向霍笙做着請,“祁王妃,奴婢送您出去。”

“你”對於宋西荷的妥協,霍笙也是生氣,轉身的瞬間裙裾輕揚,滿腹的悲憤。

步涼似乎是怕她忘了,又添了一句,“我說過的話,你最好都記得。”

霍笙半側着腦袋,咬牙切齒的回道,“好,我應你。到底是一個孃胎生出來的,你與他終究是一樣的沒心沒肺的人”說完,她扭頭就走,腳步很快,快到撞見蕭臨的瞬間根本來不及反應,臉上的憤怒自然而然的就變成了驚愕。

西荷撇頭也是瞧清了,蹙了蹙眉暗下神色徑自又對霍笙說着,“祁王妃,這邊請。”說着,她越過霍笙走在了前面,然後簡單的朝蕭臨福了個禮就繞了過去。其實,她也弄不清自己是什麼心態,想讓蕭臨知道,還是說想讓蕭臨最後勸一下步涼。但宋西荷的立場好像是左右爲難的,是以乾脆就帶着霍笙離開了。

不過她沒猜到的是,蕭臨就那麼站在院門下,暑風開始帶來了些秋的涼意,搖曳在他臉上的陰影遮住他面部的表情,只是兩道冷冷的光直直的盯着陽光下大腹便便的女子。本該是一副溫馨的畫面,但他眼裡的淡漠讓咫尺的距離變成了難以逾越的鴻溝。

相視良久,靜默不語。

最終,蕭臨不置一詞的轉身,像是從未來過一樣毫無留戀的舉步離開,每一步都絕決而憂傷。

“你是故意那麼說的吧”翹楚毫無意外的以旁觀者的姿態窺清了步涼的內心。

步涼疲倦的轉身,朝着之前仰躺的涼椅走了去,置若罔聞似的問道,“你要怎樣救我”

這下終於緩過神來的翹楚,狠狠的吐了一口氣,眉頭深鎖似狠絕道,“舍小保大”

剛半彎着腰扶着椅背的步涼頓了頓,想都沒想的就回答道,“休想”

“我說過,我只救你”

步涼反身冷冷一笑,反問,“你爲何只救我因爲你我同門之誼,因爲你喜歡我,所以只救我。那我也告訴你,這個孩子與我同生共息七個月,我也愛他”她毫不留情的揭露這在場之人的關係,狠狠颳了翹楚一通。然而,沉吟片刻後,步涼因氣急而起伏的胸口忽然就泄了氣,懇請着,“翹楚,救我們。”

第一次,翹楚看到了那墨色的眼眸裡堆積起了盈盈的淚光,他無力後退,搖頭道,“你難道不明白嗎,我現在就可以將你體內的這個毒驅除掉,你可以完好無損。但是如果拖到三個月後,不單單是你,連這個孩子即便能生下來也可能活不久。”

“所以,你現在要做的就是,把毒很好的控制在我的體內卻不傷到孩子。臨盆之後,你再替我解毒。”

翹楚的頭搖得更厲害了,“可那時毒一定擴散得極快,我沒把握、沒把握你聽到了嗎,到那時我沒把握能救得下你遙君,你能不能聽我一次,不要這麼任性”

“那你能不能許我最後一次任性我要救我孩子。”

“孩子你可以再有,萬一、萬一你真有個好歹你讓我怎麼辦。”

他不敢冒這個險,輸不起

可步涼也頹然垮下肩頭,輕輕的問他,“還能有嗎”她徑自搖了搖頭,“如果用你的命可以救我的命,你肯嗎”

翹楚倏地擡起頭來,眸色明亮,顯然是不言而喻的答案。

於是,她就笑了笑撫上肚子,說着,“他也是這世上,唯一一個我願意用性命相搏的人。”

此刻,步涼的眼睛裡閃着堅定的、柔和的、溫暖的光,那是這些日子以來翹楚時常見到的另一個她,一個從未想象過的上官遙君。生爲男人,翹楚自認懂不了作爲母親的那顆心,但作爲一個愛着上官遙君的人,他已然明瞭她的決心,容不得任何一個人動搖,所以剛纔纔會說了那麼一番話攆走了這世上另一個一定可以影響她的人。

“一個半月。他不能足月,你也等不到那個時候。”這是作爲一個大夫最後的妥協。嗎宏頁弟。

步涼輕輕的頷首,又低下頭去不斷的撫着肚子裡的孩子,孩子好像也予以迴應,伸展着小手碰觸到步涼的掌心,噙在眼裡許久的淚水忽然就變成一個珠子,落了下來。

翹楚給步涼施了針將毒像治療茴夢香那樣積於一處,只是上次是爲了解毒而這次是爲了護住孩子。

翹楚告訴步涼,這次是新的一味毒侵入她體內與原來殘留的茴夢香混合在一起形成了更爲猛烈的毒藥,饒是翹楚被稱爲神醫都不一定能夠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照理說,步涼也是懂醫的人,平日裡的吃穿用度稍微聞一下就能察覺,而這次卻無端讓自己沾上了毒藥,翹楚着實有些想不通。

步涼沉思半晌指向一側的櫃子,“你檢查下那藥,是否有問題”

瓷瓶很眼熟。

她指的是翹楚配給她清理體內茴夢香餘毒的藥。他走過去取了過來,扯開藥塞聞了聞擰着眉頭搖了搖頭,“沒有問題,我給你的藥怎麼可能會有毒呢。”

步涼微微擺首,回憶多次服藥後的情形越加懷疑,“你再細查一遍。也是在姜國的習慣,平日裡每隔三天西荷就會把食用的杯碗餐具用滾水煮一遍,我又向來不戴任何香囊佩飾,唯一一直使用的東西就是你給我的藥。”

不疑有他,翹楚趕緊取出一粒藥丸來,放進茶碗之中又倒了杯清水進去,再從醫袋中取出另一個瓷瓶和一枚銀針來。他先將藥丸碾碎溶於水後,取了銀針試了試,無恙;他又倒了一個瓷瓶裡的藥水進去,再用銀針一試。

浸了藥水的針頭變黑了。

翹楚頹然一下坐到了凳子上,“果然是這藥。這藥裡的毒應當極少,但你日日吃夜夜服,積少成多是以這才被我診脈診出來了。好歹毒的心”

“說歹毒,不若說是謹慎。”眼珠子轉了轉,步涼在腦海裡蒐羅着可能作爲的人,也囊共就那麼幾個,但都應近不了草廬居的纔是。

翹楚收回銀針拿上兩瓶藥就利落的起身朝外走,沒說自己要幹嘛,但步涼知他一定是要去把自己草廬居里的所有東西查驗個徹底。

所以三天後,翹楚頂着黑黑的眼圈來到奈何苑時,手裡還抓着一個布袋子,朝桌子上一扔。

“降株草。”他攤開來給步涼一看,“是這味藥。”

見步涼擰起了眉頭,翹楚繼續解釋道,“草廬居的藥都是睿王府採購回來的,每一樣我都檢查過的,就怕有人在裡面做手腳,直到剛纔我在角落裡看到這袋還剩下的降株草才記起,只有這一味藥我沒有驗過。”

宋西荷一聽當即就火了,逮着翹楚大罵道,“爲什麼就這個不驗,你故意的嗎”

翹楚沒反駁,也是自責的道,“因爲,是碎玉送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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