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曲意只是微微頓足沒有回頭,既不承認也不否認,步涼也覺着沒有非要證實的必要。
回到奈何苑的時候,向來神出鬼沒的驚雷居然站在院子裡像是等了許久,只是他臉上脖子都有擦傷的痕跡,倒是略顯狼狽。見着步涼來。他輕輕的頷首算是行了禮,然後就將視線轉向自己臂圈裡的包袱,看起來是要轉交給她的。
西荷上前接過那麼一個白色棉布緊緊包裹着的瓷壇。乍一看很像是裝着誰火化後的骨灰。步涼和西荷都露出疑惑的表情,驚雷也是斟酌了半晌的用詞,才緩緩地解釋道,“裡面是那些賢王府的烈犬。”
聞言,宋西荷手腕的忽然間就跟折了一樣,眼見手裡的罈子直直往往下掉,還是驚雷眼疾手快的重新抱進了懷裡,又再一次鄭重的交回到了她手裡。
而這一次,宋西荷雖雙手微顫但抱得卻比任何時候都要緊,埋首額頭抵在瓷壇上,哽咽着道了聲謝以後就衝進了屋子。
步涼想,驚雷身上的傷也應是抓那些畜生才留下的,“一會兒讓翹楚給你送點藥去。”
驚雷面色平靜的低下頭,拱手推辭。“多謝,不必”步涼也不強求,倒是他頓了片刻後才又道,“王爺讓屬下傳話說。今夜會留宿在悠然居,請步主子早些休息。”
今日在錦軒宮時看嫺妃的態度,這事兒就已經猜到了,不過乍一聽肚子像是被踢了那麼一下,說不上疼,就是酸吧。
步涼嗯了一聲,仍是帶着笑朝驚雷點了點頭便扶着身子進了屋,當真是讓人瞧不出七情六慾的那麼一個人。只是,那一日她整夜未眠,獨坐在月光下對着那個瓷壇點了三炷香,斟了一杯酒,自始至終就說了一句話。“來生不見了,保重。”
第二日的悠然居是喜慶的,第三日依舊。
也是從那日開始,蕭臨再沒來過奈何苑,也不知是分身乏術還是說被諸事牽絆,偶爾也只是讓烈風或是驚雷來傳個話。但從西荷打探的消息來看,是蕭臨與蕭玦之間的暗戰越演越烈。眼看着力量日漸懸殊的蕭玦似乎也在孤注一擲的給蕭臨四處製造麻煩,不是這裡的官員出了貪污納垢之事就是這裡那裡的命案,平都城裡是難得的雞飛狗跳,瞬間就沒了消停的日子。
步涼躺在院子的涼椅上,手裡握着那枚裂碎的玉棋子撫着肚子一副專心致志的樣子。
翹楚與霍笙也就是前後腳的時差到達奈何苑,霍笙好奇就用肩頭兌了兌他,問道,“都快生產的大肚婆臉色怎麼這麼難看,到底行不行啊”嗎叼溝弟。
翹楚也是邊搖頭邊走了進去,從步涼手裡取走了那枚棋子,面露不悅的告誡道,“別以爲茴夢香毒解了,餘毒未清也不可多思多慮,更何況你現在不是一個人。”
宋西荷原本撅着屁股在邊上曬她的瓜子兒,看着翹楚身上揹着醫袋,也就不情不願的去給兩人搬了兩把椅子和一根獨凳出來。
翹楚放了藥枕在獨凳上,步涼伸出手擱在了上面然後轉看向霍笙打趣兒似的笑道,“你怎麼有空來這兒了。”
霍笙撅了撅嘴,倒也不遮掩,“來問問你什麼時候生,然後拜託你生完孩子後一定要把阿彧他哥給搶回來”
聽她這麼一說,院子裡的幾個人都很是不解的朝她看去。
霍笙揮揮手接着道,“難不成你不知道嗎,姓傅的那個女人整日整日的跟在阿彧他哥的身後,沒事兒還老跟着往我們祁王府去,我是看着她真真噁心所以,就跑這兒來和你一道討論討論奪夫計劃”滿腹怨氣的她,努力的把手一握,對自己的想法一副信心十足的樣子。
翹楚聽完後似不敢苟同的扯了扯嘴角,一邊放上手指診脈一邊提醒道,“只怕當下應考慮的是怎麼阻止大周與姜國的聯姻”
這可是大街小巷都傳遍的事兒,蕭正孝與蕭玦兩父子更是動用了國書,可見勢在必得的決心。
撿着塊乾淨地兒的西荷看了看蹙起眉頭的步涼,趕緊安慰似的打着圓場,“老爺自會看着辦的,你個只會看病治病的神棍就不要瞎操心了”
這次翹楚倒沒有反駁,雖然他長時間都是待在草廬居里不怎麼出門的,但外面的消息也不是一點不知,所以也跟着步涼一樣皺起眉頭問道,“你爹裝病,也不可能裝一輩子啊。”
步涼,“”
“那個”霍笙突然舉了舉手,似有話要說,“其實,我今兒來找你還有一事。昨日,我聽到阿彧和他哥在聊天的時候說到了上官賈士的名字,就很不小心巴着牆壁聽了會兒,說從姜國回來的探子回稟的消息是稱上官賈士真的病了。”
霎時,步涼眼珠一橫朝霍笙看了去,猛然的將她嚇了大跳,直拍胸口大嚷,“你能不能別學你死變態的弟弟,眼神也忒可怖了。”
“主子。”西荷當知步涼心裡着了急,現在崑崙沒了,手底下的人也不知道是分散逃了還是在那場廝殺中全部都死了。反正現在步涼手裡除了她宋西荷,可真是一個能用的人都沒了。
“翹楚。”步涼轉頭看向他,“你幫我走一趟陽州。”
似乎是已經預料到了,翹楚嘆了一口氣埋頭動了動手指,剛想應下一聲好,卻又陡然活生生的卡在了喉嚨裡沒出音兒來。原本只搭着一根指頭象徵性診脈的他,忽然神色緊張的四指齊上。
他們倆是同門,步涼雖然懂的都是些皮毛,可是她卻很清楚的知道能讓翹楚有如此如臨大敵表情的情形當真是不多的。
是以,當他擡起頭來慌張的凝望步涼時,額頭已經出了密密麻麻的細汗,饒是霍笙這樣不懂察言觀色的人也覺察出不對來。
宋西荷兩三步走了過來拖拽着他的後領罵咧道,“你幹啥呢別繃着個死人臉,說話,到底怎麼了”
可平日裡總被宋西荷拉來拽去的人忽然就有了一股子蠻力,反手擒住捏着自己後襟的手腕粗暴的甩了出去。西荷趔趄着向外跌,滿肚子惱意的回頭想着繼續動手大罵時卻見翹楚已經無聲的拉開了步涼的左手來。
攤開手掌,原本綿延至手臂的血線已經退回到了掌心,如今更回到了最開始中指的第二指節上。
但,翹楚見狀手猛然一抖,捏着步涼指頭的手更用力的泛起白來。
步涼遲疑着,也看向自己的手心,仔細又仔。
那條原本細微的血線在白晝的光下已經呈了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