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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 措手不及

132 措手不及

“原來這就是那名刺客啊”

“賢王殿下,是何時抓到刺客的,真是老天開眼可讓王爺報着一劍之仇”

“王爺,既然早抓了刺客爲何不稟報皇上,將以處以凌遲”

“”

這一聽是刺殺蕭玦的刺客,所來的賓客也就七嘴八舌的熱鬧開了。更加不用擔心所謂的猛犬咬人之類的,各個臉上露出除之而後快的表情來。

蕭玦將目光從崑崙的那張視死如歸的臉上轉而投向不遠處仍顯纖細的背影上,從衆多的疑問中選了個自己想答的問題來回應道。“此人在刺殺本王那天就被本王擒下了,未免讓他的同夥或者背後的主子知道來救他,這才隱瞞了下來。”那語氣裡透着得逞的興奮,看似漫不經心卻又急切的想要讓某人清楚,“此人嘴硬得很,本王用盡了賢王府的酷刑都沒讓他說一個字,所以即便將他送到父皇那兒也是一樣的結果,不若本王給他一個機會也讓各位看一出好戲,不是更好嗎”

蕭玦的話得到在場其他人的認同。

蕭臨半闔上眼簾又在手上用了用勁兒。宋西荷卻忍不住上前扯了扯步涼的長袖,“主子。”淚水已經在眼眶裡打着轉兒,希冀着步涼能想出個法子來。

但步涼抓着蕭臨的手臂。幾乎是把指甲都嵌了進去。聽着蕭玦下令將崑崙投進鐵籠之中,她才扒下蕭臨的手脫離他的攙扶,緩了一口氣正欲轉身之際,蕭臨還是一把將她拉住。

“不要勉強自己。”

勉強她嘴角一勾擡頭看着他,平靜的答道,“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怎能把這份痛記得深刻。爲了這個仇,一點都不勉強”步涼固執的掙脫開蕭臨的束縛,徹底轉過身去望向遠處的鐵籠。

可是,宋西荷聽步涼這麼一說卻只能踉蹌的扶住身邊的石柱,“主子”仍是哀求,回首一望見到鐵籠的門已經重新鎖上了。“主子”嗎團盡號。

着急的嘶吼掩住飢餓犬隻迫切的嗚鳴聲。引來旁人的側目,衆人也對步涼感到震驚,身懷六甲的人面對這樣的場面竟還能鎮定自若,面無懼色淡然以對,不愧是在睿王有難時,曾與先太子爭鋒相對保睿王府上下最後顏面的睿王妃,但感嘆之餘,還是把視線轉回了鐵籠之中。

犬隻在與崑崙對峙片刻後,終於發動了攻擊,一隻又一隻的撲向了他。野性的本能,飢渴的驅使讓這些畜生忘了對人的害怕,而蕭玦也壓根兒就沒想讓崑崙活着,一身的傷連站都站不穩又哪裡來的力氣對抗剛擡起手臂來阻擋就被一口叼進了嘴裡,頃刻間鮮紅的血、沸騰的血濺灑每個人的視野。

宋西荷不單單覺着眼裡是血,連自己的嘴裡都是血腥味兒;她不禁朝前動了腳尖,手臂卻被人一把擒住她回頭朝步涼看了看,用力的掙扎了幾下。

步涼也很用勁兒的穩住,用冷冽的目光瞪着、無聲的警告着

可是,宋西荷想說,那是崑崙啊,他是上官遙君身邊比自己還要久的存在,怎麼能不救呢

這是兩人平生第一次力量的對峙,誰也不讓誰暗地裡較着勁兒。身子重的步涼自然不是宋西荷的對手,可即便額頭不斷的冒着細微的汗珠,蕭臨見她也依舊沒有鬆手。

他掃了掃遠處,上前拉回步涼因爲用盡全力而已經疲憊不堪的手,淡淡的說了句,“晚了。”

西荷沒能立馬意會,等着她轉回頭的時候已經見不着崑崙了,那些畜生已經將其掩埋,兇狠的撕咬着。宋西荷徹底沒力的跌坐了下來,原本興致勃勃圍觀的人有幾個已經不適的乾嘔起來,還有的也都別過了頭,畫面着實殘忍得很。

蕭玦倒一直都沒瞧鐵籠裡的“表演”,而是將視線落在步涼的臉上、身上,饒有興趣的探究着,總想在某一瞬間發覺出她的難受、害怕以及悔恨

可是,步涼格外的安靜,平靜的眸色裡沒有一絲一毫起伏的波瀾,無厭惡無狠厲無恨意冷靜的讓人膽寒,一如鳩尾山上回首一瞥的那個她,直讓蕭臨覺得陌生而且疏離。

就在每個人沉溺與自己的思緒時,鐵籠之中忽然爆發出一聲吶喊,“傅景淵我不會放過你的”

不單是步涼,所有人都好奇的蹙眉這人莫不是被咬得意識模糊了,無端叫着鎮國侯的名字但,步涼卻認真的記在了心裡,她不解的頷首細想,蕭臨見狀立即伸手將其重新攬入懷中,低啞的說道,“走吧。”

聞言,步涼又淡然的朝鐵籠看了去是該走了,那羣畜生都散了,四分五裂血肉模糊的肢體還有什麼可觀的呢。蕭玦也是察覺到他們準備離開的步伐,不緩不急的領着氣氛沉悶的賓客朝其走來,掃了掃扶着石柱滿眼憤恨盯着他的宋西荷和麪無表情的蕭臨與步涼,頓時有些意志闌珊的笑了笑,感嘆道,“九弟,你這位侍妾可真是女中豪傑啊,了不得”說着,又毫無顧忌的補了一句,“看來,本王的賢王府也須得早些請進這麼一位女主人才是。”

其言不言而喻,聽明白過來的人都朝步涼那張紅顏禍水的臉瞟了瞟,訕笑了之。

畢竟怎麼答,怎麼附和都是不對的。

蕭臨微微上前,步涼卻暗地裡拉了他一把,自己倒笑意盈盈的對上蕭玦的蓄意挑釁,挑眉答道,“天下之大,賢王必能如願。妾身就曾在某處遇到過這麼個巾幗英雄,以前倒是嫌她配不上王爺,如今剛剛好。”

蕭玦笑意更深,洗耳恭聽,倒想知道怎麼個配法

“那女子曾被妾身挑了左眼,王爺如今失了右眼,正好與您湊成一雙”

這本就凝重的氣氛倏地結成了冰,蕭玦那張臉更是好不到哪兒去,他雖處處不如蕭臨但也不至於自憐自艾,可如今拜步涼所賜成了獨眼王爺,這個仇可不會因爲欽慕她就這麼簡單了了的。他請步涼來看崑崙受死,一來給她教訓警告,二來解恨,可不想就剛剛那麼一句就從側面坦白的告訴了他,他的眼睛就是她給挑的。

這樣的女子,這輩子當真是沒遇上過,蕭玦惱怒的同時更增添了佔有的決心

“三皇兄,臣弟覺着以皇兄的氣度和能力一定能讓那些畜生臣服於您的腳下,承認您是它們頭領,所以不若挑個更好的吉日皇兄就親自去試試,我們也好看得更加盡興”

蕭臨這話有些戲謔的味道,但仔細品一品之後就會發現他是把蕭玦等同於畜生,只是那時除了蕭玦自己其他賓客都當蕭臨在維護自己的尊嚴說了句氣話,等着回府睡了一夜回過味來了,這話便又成了平都城大街小巷裡茶餘飯後的一則笑話。

那日步涼是挺着腰板直撐撐的從賢王府走出去,可是在睿王府前剛一下馬車就一個趔趄直直朝地面跌了下去,要不蕭臨手快一手將她撈了回來,只怕這就是一屍兩命的下場。

也不知是不是後知後覺的害怕,她緊緊的攀着蕭臨的手臂,死死的咬着自己的嘴脣。

明明想哭,卻忍着,讓人看着莫名的心疼。

蕭臨嘆了一聲,擡起拇指的指腹摩挲着她的脣瓣,似哄騙又是蠱惑卻堅定的承諾着,“這個仇我替你報,所以你不可傷害你自己,讓我違背了自己的承諾。”

步涼怔了半晌,把頭埋進了他的懷中,悶悶的說了句,“他叫崑崙。”

“好”

蕭臨跳下馬車剛把步涼也接了下來,可孫二貴卻急衝衝的跑出府來,雖臉上掛着笑但眼中不免透着着急,“王爺,步主子。”

“何事”

孫二貴從蕭臨冰冷的口吻裡聽出此刻他心情的不快,但他也是沒有辦法,小心的朝步涼瞟了瞟,才哈着腰回道,“王、王妃身子不適,大夫束手無策。王妃嘴裡一直叫着王爺您,所以、所以”再次看了看步涼的臉色。

果然不好了。

步涼攀着蕭臨的手自是沒放,倒想看看他要怎麼決定。也不是她故意爲難,只是覺着今日太過疲倦,先是蕭玦欺負人,如今總不能也讓她傅曲意趁火打劫吧。

但,傅曲意那邊的情況蕭臨不大清楚,但這兒也放心不下;於是他一手將步涼打橫抱起,快步朝奈何苑走了去,安置好以後說了聲抱歉,便轉去了悠然居。也就是前後腳的關係,門房那兒就敲了奈何苑的門,說是賢王府那邊回了禮送了個盒子給步涼。

打開一看,僅僅是張紙條,透着文士騷客那般素雅清秀的字跡,寫的卻是“這只是開始”五個大字。

宋西荷氣得抓起來撕了個粉碎,轉頭就對步涼吼道,“爲什麼不救他”

步涼冷笑着反問,“我要怎麼救”

“”西荷掉着一顆顆豆大的淚珠沿着門櫞滑坐到了地上。

怎麼救,誰也不知道。那種情況誰也都清楚,根本救不了。無論是步涼還是蕭臨出手,這刺殺賢王的罪名就會實實在在的扣在蕭臨的頭上亦或者暴露步涼的身份。蕭玦就是瞅準了這個機會,出其不意的請毫無準備的蕭臨與步涼到場觀看,欣賞的就是他倆的無可奈何。

西荷明白步涼的無奈,但親眼見着崑崙慘死,她當真不知道該怎麼發泄心裡的難過和想將蕭玦千刀萬剮的憤怒,只得選擇對步涼無禮。

步涼手撐在桌面上徐徐落下座來,緩了半晌才啞着聲音對西荷道,“把藥給我。”

宋西荷捏着袖子抹了抹眼睛,這纔看清步涼的異狀,又是滿臉的蒼白拽着自己的衣襟似喘不過氣來的難受,“主子,您沒事兒吧。”她一邊從地上爬起來一邊從懷裡掏出上午翹楚才送來的藥,“要不我去讓神棍來給你瞧瞧”

說着宋西荷就要往外跑,可步涼五指收攏一把拉住她,正好一道閃電劃破了沉寂已久的天空,明亮的光反照在步涼那張冷涼的臉上,撕破眼中竭力的僞裝。

她吞嚥了半晌,張了張嘴無不遺憾的說了一句,“他還沒聽到我誇他呢。”

剛剛纔擦乾淨的眼淚,霎時又都跑了出來,宋西荷重重的回捏了步涼的手,也道,“奴婢也沒問他敢不敢娶奴婢呢若是咱們早料到今日,估計也就湊合了。”

是啊,誰會料到是這麼個下場呢。雖說步涼總拿要他小命兒威嚇崑崙,但卻從未想過真有一天這個屬下不在了會是怎樣。崑崙十二歲的時候就守在了五歲的上官遙君身邊,陪她習武當她沙包當她胯下的馬兒;十六年了,整整十六年如影隨形,只要她揮一揮手就會發現月下多出的人影站在她的身後,輕錘大叫重責沉默,每一次迷路後都是他無怨無悔的揹着她回上官家。可如今,她連他一個完整的屍首都找不回來,更別提帶他回家了。

“宋西荷你放心,蕭玦一定會嚐到生不如死的滋味兒,我以上官遙君的名字起誓”豔色絕世的臉上勾出一抹清冷的笑意來,眸色是前所未有的陰鷙。

然而,失去左膀的步涼尚不及籌謀,大周皇帝蕭正孝就正式發文送了求親的國書去姜國,替皇三子賢王蕭玦求娶上官賈士嫡女上官雲初。當大周子民開始議論賢王是想以此來加固自己的勢力,但考慮睿王府馬上將添丁,若是男孩兒仍舊是蕭臨佔上風;可又有人說了,生子的人到底是罪臣之女步氏,上不得檯面這一局也是說不準的。

其實這些百姓們閒聊政事也並不傷大雅,對步涼也沒什麼影響。不過,就在人們熱議這兩座王府的時候,有個茶寮里居然出現了另一種聲音,一個自稱南宮柳的男人說曾經工部尚書的女兒步涼與他有私情,更在大婚當日私奔逃去了大宛國,細數他與步涼的風流韻事,更直指如今睿王府裡的步涼是桃代李僵的假貨。

這則消息自是比哪位王爺得勢更惹人注意,只是這話傳了沒半日賢王府的人居然就出動了府裡護衛大肆的鎮壓流言,並將自稱南宮柳的人抓了起來。看似風厲雷行的處斷,好像是斷了人們的高談闊論,卻使私下流言更爲猛烈,一不小心就翻過了錦軒宮的牆頭,傳了進去。

蕭臨的母妃嫺妃知道後,第一時間就命步涼跟傅曲意進宮,表面上看是想念兩個媳婦兒和自己未出世的孫兒,但步涼一入殿裡也不論她是否有孕,嫺妃就讓她跪了下來。

“你到底是誰,宮外的那些傳言可是真的”護子心切的嫺妃不免疾聲厲色,高挑的眼梢帶着一股子狠勁兒,滿頭的金珠鳳釵昭示着她如今在這後宮的地位。

畢竟自從鳩尾山行刺一事被查明是皇后所爲之後,嫺妃就成了這整個後宮的主宰,她的身份和蕭臨的能力對蕭正孝坐下的寶座可謂是觸手可及,是以她絕不能讓拉大這種距離的事情出現。

而步涼的存在就是一個不穩定的因素,無論她是真是假,都是蕭臨前路上一顆絆腳石。

不過,對於嫺妃的質問步涼仍顯示出了她訓練有素的冷靜,淡然的擡眸迎視,反問道,“母妃爲何非要找出一個身份來讓王爺遭人話柄呢。”

這麼簡單的一問倒是讓原本有些焦愁的嫺妃愣了愣,細想步涼這話裡的意思無外乎就是,如果她是真的,那些誹謗不予理會便自然不攻自破;不過,真步涼得到了蕭正孝法外施恩,可如果她是假的,那就是欺君之罪不單單是她,連蕭臨估計也會被牽連更何況現在她肚子裡還有蕭臨的孩子,指不準蕭正孝會做出怎樣的懲處來倒不如來個不知者不怪。

嫺妃想清楚之後猛吸了一口氣,剮了一眼步涼手掌下的肚子,冷淡的說了聲,“起來吧。”

見步涼起身,傅曲意這才帶着笑意上前貼心的爲嫺妃捶起腿來,也是撇開了方纔這殿中說的事情,轉而問道,“母妃,之前曲意有聽兄長說,父皇大壽之時賢王曾在壽宴上向姜國的上官丞相求過親,但被拒絕了;這次又以國書的形式送去,這麼正式,他姜國念及盟國的關係,總歸不會再拒絕吧。賢王殿下若是有了姜國的支持,可是對臨哥哥一番威脅呢。”

說起這個就又令嫺妃頗爲頭疼的揉起了額角,“可不是嗎,之前本宮聽皇上說了姜國傳話來稱上官賈士身體抱恙,此事容後再說。但都以發了國書,也是推脫不了太久的,所以啊”嫺妃拍了拍傅曲意的手背,鄭重的囑咐道,“曲意,你和你的哥哥得好好輔助臨兒纔是,此外你的肚子可一定要爭氣,趕緊給母妃抱個大胖皇孫。”

傅曲意似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去,臉上卻難掩落寞之色。

嫺妃蹙眉趕緊問怎麼了,傅曲意也不隱瞞,極是委屈的答道,“臨哥哥說曲意身子尚未恢復,暫且、暫且”餘下的話不說旁人也懂。

想起蕭臨在步文儆一事上對蕭正孝的頂撞,嫺妃自然將不悅之色投向殿側旁一直安靜垂首的步涼;然後像似保證一般的握住傅曲意的手承諾道,“本宮會讓臨兒給曲意你一個滿意的交代的,放心好了”

於是,送着兩人出宮的同時,嫺妃就命人把蕭臨找了去。

幽長的宮道上,領路的內侍監在前面緩慢的走着,原本快先於步涼幾步的傅曲意就像以前在城隍廟那次一樣,忽然放慢了腳步等着她跟了上來。

傅曲意側着頭帶着溫婉的笑意道,“姐姐曾說過,如果幫不了自己的男人那麼也不能成爲他的絆腳石,那姐姐現在可算是您自己說的那顆石頭嗎”

步涼懶懶的扯了扯嘴角,“你果然沒失憶。”

“姐姐既然早就知道,曲意又何必在姐姐面前裝模作樣呢。”傅曲意倒是答得坦然,看了看步涼的不以爲意的樣子,又道,“姐姐要與臨哥哥說嗎。”

步涼聞言不屑的撇過頭,似覺着這對話有些幼稚。

傅曲意只笑,“不過,比起曲意是否真的失憶來說,恐怕臨哥哥還是更對姐姐的身份感興趣吧,上官雲初。”

步涼腳下一滯,傅曲意側首一瞥繼續向前走,邊走邊道,“兩國聯姻,更何況是一國皇子娶他國臣子的女兒,就算上官賈士權傾一世也不可不識時務。您說,到時候他是會把您這位睿王府的侍妾交出來,還是說也找個人來替代您呢。可無論怎樣都好,必是這天下極爲可觀的一場大戲,曲意很有幸可一睹爲快”

倒是不知道這些話是傅曲意自己想出來的呢或是誰教的,可也句句都是中肯的實在話。但是,步涼認爲這些人總太小瞧了上官家的人,她爹上官賈士若真是個可隨意擺佈的人,那姜國蘇氏一族又何必把他恨得牙癢癢呢。

不過,從這席話裡步涼也是弄清楚了一件事,她撐着腰身淡笑着前方那隻驕傲如孔雀的傅曲意,感慨道,“原來是蕭玦救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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