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當日,因已故喬主子的挑釁,當夜奴婢本帶着主子私下去學林雅舍的,可途中經過花園主子就見到了王爺和傅不是,是長樂郡主。後來,奴婢想主子是因此記恨了長樂郡主。所以纔在從婆羅縣回來的路上。曾親手砍斷了繮繩想置傅大人於死地。”
原來,步涼得知他與曲意之事是這樣的。而當日墜崖,他雖生疑,但經傅景淵解釋是因吊橋年久失修,突然斷掉,也是令二人措手不及才墜崖的。
驚雷也曾向蕭臨回稟過當日在商量如何下崖尋找步涼下落時,碎玉有異,但長時間觀察下來,這丫鬟倒也循規蹈矩沒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
只是,這麼一點事情就能信誓旦旦的讓她當交換性命的砝碼
蕭臨依然不動聲色。繼續睨着眼幽幽的看着額頭全是冷汗的碎玉,徐徐開口問道,“還有呢”
還有還有什麼呢
碎玉擡眼看了看他,努力的想了半晌仍是不得果,便慌張的搖了搖頭,“沒、沒了。”
“好。你當知如果泄露你所聽到的,會有怎樣的下場。”整夜未眠,蕭臨似有些疲憊的揉了揉額角。見碎玉使勁兒點頭,他便揮了揮手,“下去吧。”
就這麼放過她了
碎玉有些驚愕,楞是以爲自己在做夢。
蕭臨調整了下身子,撐着頭斜倚在椅子上,掃了掃不爲所動的她,笑問,“怎麼,你覺得本王是個濫殺無辜的人嗎。”
碎玉趕緊甩着腦袋叩謝,“奴婢謝王爺恩典。”
可待人走以後,蕭臨一改方纔最後對碎玉的和善,厲眼朝烈風看了去。冷顏下令道,“讓驚雷監視奈何苑內的一舉一動,特別注意這個丫鬟。”
那間奈何苑裡必有了不得的秘密,否則怎會令一貫懶散的翹楚如臨大敵。土亞坑巴。
同一時,算計着蕭臨在書房審問碎玉的時間裡,原本回了草廬居的翹楚又折返進了奈何苑,剛一入門就見到動作極爲不雅觀的宋西荷。
他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
西荷嘿了一聲,她原是想等着碎玉回來酷刑拷問之後再去找這廝算賬的,沒想到他倒自己先送上門來了。
“神棍,說說吧,到底怎麼回事兒”
翹楚努了努嘴,想了想,“那你先告訴我。姑娘爲何要把碎玉這種人留在身邊。”
噗。
西荷低頭看了看爐子裡的火,笑問道,“連你這神棍也瞧出這丫頭不老實”
翹楚快意拍手,他就說上官雲初要是這點識人的眼神都沒有,簡直妄爲小狐狸的姐姐。
“要是照主子本來的脾性,這個碎玉死一千次一萬次都不足惜,你都不知道她曾自以爲是的搗了多少次的亂,可是主子說碎玉還有用處,暫時就先讓她再蹦躂蹦躂。”收起笑意,西荷偏頭望向他,頗爲嚴肅的問道,“今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呃。
翹楚乾乾的笑了笑,“是男人之間的聊天被碎玉給聽了去,睿王爺自然就惱了。”
西荷眨眨眼,將其上下打量了一番,“你也算是個男人。”
翹楚吃癟。
“少廢話,快說”
苦啊,早知道不跟蕭臨說茴夢香的事兒了,不僅讓蕭臨對自己有了戒心,還被碎玉這種賣主求活的人聽了去,這下可好,兩邊都得絞盡腦汁的瞞下來。
唉,斜着眼珠子的翹楚愁苦哀嘆,“好像睿王爺說大周皇帝想讓他娶什麼人你知道我記藥材挺靈光的,記人名不太在行。唉,也就是閒聊而已,結果碎玉在外偷聽,所以才惹惱了人家睿王爺”
翹楚剛剛瞎扯淡完,西荷這邊就打翻了爐子。
戳着食指就指着他的鼻尖怒問道,“是不是說要娶那個姓傅的”
這火氣有些大,貌似是被他歪打正着了,成功渡過此劫。翹楚嘿嘿笑着撥開西荷那隻極爲霸氣的指頭,模棱兩可的打着哈哈笑,“好像是,反正沒聽清正打瞌睡呢。”
“他爺爺的,其實我是本來有點動搖的,但要真把那女人娶進府,那我一定會把主子綁回去,就算她十天不給飯吃,我也不管了。”一想起傅曲意那騷媚樣兒,宋西荷這就抑不住自己胃裡的噁心勁兒。
至於始作俑者的男人嘛,只能是苦澀的傻笑着,直到宋西荷爽快的罵完後,纔敢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頭,語重心長的提醒道,“姑娘現在體內餘毒未清,你且記住千萬別讓她煩憂。”
就是要保密的意思,西荷自然明瞭的點了點頭。
於是乎,翹楚這才放心大膽的走出了奈何苑,然後又在臨意齋到奈何苑必經的石橋上等着疾奔而來的碎玉。
衝至翹楚的跟前,碎玉就將五指攤開,急道,“我什麼都沒有說,解藥呢,給我解藥。”
解藥
翹楚搓了搓手,露出一臉茫然的樣,好似很努力的仔細想了想,之前在步涼的屋子裡準備帶走她卻被阻攔的時候,他確實是速度極快的往碎玉的嘴裡塞了一顆藥。
“哦”他恍然大悟的笑了笑,“姑娘放心,只要姑娘能乖乖做個本分的丫鬟,十個月後,在下定會爲姑娘解毒。”
“騙子”碎玉收手,瞪着一雙圓眼,惡狠狠的威脅道,“天底下會解毒的大夫可不止你一個。我照樣可以以此作爲條件,讓睿王救我。”
唉。
“怎麼辦呢”翹楚很是可惜的聳了聳雙肩,“這天底下當真只有我一個大夫能解這茴夢香的毒。碎玉姑娘如果之前聽得仔細的話,當知在下手裡也是有茴夢香的。所以,我勸姑娘等會兒西荷問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的話,還請姑娘告知她是你自己在門外偷聽,但聽得並不真切,就說聽見了幾個詞就成,例如皇上、王爺女人”
“你們你們這些人欺人太甚”碎玉跺腳唾罵。
翹楚卻不認同,雙手揣着袖口,糾正道,“這叫自保。就跟你爲了活命,想要出賣養了你也快一年的主子的道理一樣。”說這話時的翹楚,眼底帶笑卻不見絲毫暖意,誠然與那平日裡被宋西荷追趕的傻子截然不同。畢竟,曾經敢違背師命私制茴夢香的人,豈會是一般的善男信女
他直起身來眯着笑眼像是寬慰似的也拍了拍對方的肩頭,大聲說道,“記住該怎麼說了嗎。”說完,又將手揣回了袖口一臉輕鬆的轉身朝着草廬居的方向而去。
一個插曲就這麼在步涼昏迷的時候偶然發生,又悄無聲息的結束。
夜裡,藥力退去。步涼不安分的翻了個身子,迷糊的睜開眼來,竟發現眼前有一張在夢裡輾轉千回的俊顏。
於是,又重新閉了閉再次睜開
而,那張臉上原本微閉的鳳目也緩緩睜開,藉着微弱的亮幽深的閃着光芒。
“醒了。”
步涼能確定這是蕭臨的聲音,她僵硬的轉着頭看了看搭在自己肩頭的手,再回頭看了看與她同牀共枕的這個人
“啊”
她一個撲騰就將被子反罩在了那張臉上,然後起身就朝這突然多出的人給踹了去。
蕭臨也是沒見過哪個病人有這麼精神的,但幸好他早就料到他的王妃很喜歡用腳踹,所以幾乎是同時就輕易的扼住了她的腳踝,讓自己免於落牀之痛。
“是我。”蕭臨拉下被子,頗爲苦澀的表明身份。
“我知道是你,你怎麼睡在我牀上”
呵
這話問得不是很奇怪嗎,“我是睿王,你是睿王妃,我躺在這兒有何奇怪。”
呃。這話說的確實沒錯。
但尚處於朦朧狀態的步涼,還是覺得有什麼不對,但思維是跟不上的,只能張着嘴,努力找着理由。
蕭臨沉色道,“別又跟我說三年之約,那上面沒寫本王不可以跟你睡在一起。”說着,他毫不客氣的拉過她的手,攬着雙肩強行將步涼摁回榻上,“天還早,趕緊睡。”
他牽過揉成團的被子重新替其蓋上,而自己也理所當然的往她邊上一躺。
這哪還睡得着,步涼算是徹底清醒了,睜着大大的眼睛不可思議的盯着安然閉目的他,“蕭臨,到底是我有病還是你有病,回你自個兒的臨意齋吧,這兒不需要你。”
“三年。”
啊步涼不明白,這算是什麼回答。
“你我夫妻三年,三年之後你若還是想要離開,我絕不阻攔。所以,你不用再擔心我會硬將你留下,也無須處心積慮的要逃跑。”他轉過臉來,複道,“就三年。”
他徑自橫手攬來圈在她腰間,步涼身子一僵,下意識的伸手去擋。
可蕭臨卻反手將那隻手握進掌心,閉目道,“阿涼,以後我絕不會傷你。”
掙扎的手一滯,大掌越加的緊了緊。
漫漫長夜,她聽着耳畔冗長平穩的呼吸聲,徹夜未眠。
三年的承諾,步涼自問做不到,然而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過一天是一天。
據知,二月之後戰敗一方的大宛國派來了使臣到平都簽署停戰的和議書,並進獻財寶糧馬以賠償大周的損失。
蕭正孝准予,並在錦軒宮設宴款待使臣。
“這就是自不量力半分便宜沒撈着,最後還得送上那麼多的銀子。”宋西荷一邊嘟囔着,一邊在櫃子裡翻搗着步涼今夜赴宴要穿戴的正裝。
身後的人沒回應。
於是,西荷回頭看了看坐在圓桌邊上發呆的步涼正用着指腹,不厭其煩的一遍又一遍的輕輕摩挲着杯沿。
這些日子蕭臨雖忙,但仍是隔三差五的就歇在奈何苑裡,西荷心知這兩人沒什麼,但看着步涼這樣兒,只怕是比有什麼還嚴重。
但,事已至此該說的,該做的,她們都做了。終究這是緣分啊,太折磨人了。
“主子、主子、主子。”這西荷可是連着叫了三聲,才引了步涼的側目,是以她擡了擡手裡大紅色的束腰宮裝,“看這一身如何您穿一定豔壓羣芳哈哈哈。”
步涼一勾脣,指了指她手邊的另一件。
“這件”西荷看了看,雖說也是精緻,銀絲暗紋,“可這顏色,感覺真像是去奔喪。”
“那我也不是去出賣色相的啊。”
西荷,“”
果然是雞蛋裡挑骨頭的主兒,她反正是沒轍,將紅色的那件胡亂塞了回去,拖出了步涼指定的那件,“主子,來換上吧,時候差不多了。今晚,是讓碎玉陪您去,還是奴婢”
“碎玉吧。”步涼想了想,輕聲道,“曾有大宛國的人到過上官府見父親,可能見過你的,以防萬一。”
“嗯。”西荷點點頭,小心爲上總是好的,也成等會兒她就去草廬居里找找那神棍打發打發時間。
步涼起身,無名指不小心摳住了杯沿,水杯翻倒順着桌面緩緩滾動,落到了羊毛毯的地上。
西荷見狀,上前彎腰將其撿了起來,“這”根本沒怎麼摔着的杯子,怎麼就無端的裂成了兩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