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沈年沒什麼表情地說出這句話,我全身僵硬,不由自主地吞嚥了一口唾液,完全不知道自己該說點兒什麼。
沈年繼續說:“就因爲這句,沈川要奪槍打他。被我攔下了。”
幸好攔下了。
不然顧簫一定會被沈川打死的。
我想到自己勸了幾次顧簫讓他改一改對沈年的稱呼,他偏偏不聽,就是他開槍打傷沈年之後,他好像也一直把“雜種狗”三個字掛在嘴邊,看起來完全沒有受到沈川的威脅。
“等會兒見到了他,我會好好教訓他的。”我認真地看着沈年,嚴肅地說道:“絕對讓他跟你道歉,讓他改口。”
沈年皺了皺眉。緩緩笑道:“你要讓顧簫跟我道歉?你確定?他應該只會讓我給你道歉。”
被沈年這麼一說,我覺得很對,又猶豫了:“既然這樣,你真的要和我一起去見顧簫嗎?”越想越不安。
沈年問:“顧笙。我是不是見不得人?”
“不是!”我連忙否認,聲音大的把開心玩着汽車玩具的乘乘都嚇了一跳,沈年見狀忙輕聲安撫他,接着無奈地擡眼笑看我說:“我只是隨口開個玩笑。你這麼緊張幹什麼?”
我說有關你的事情我都很緊張。
沈年聽了,微微一笑,他一邊用細長的手指輕輕點着乘乘肉肉的小腳,一邊神色溫和地對我說:“事到如今。對於顧簫我是必須要去和他當面談談的。畢竟以後就要是一家人了。”
一家人……
我抿脣笑了笑,低聲說:“其實,我和顧簫談談就好了,他一向很聽我的話的。再怎麼說我也是他姐姐,他也不會對我……”
“顧笙。”沈年喚我,我擡起臉看他,他的神情是認真的。“當我知道乘乘是我的兒子起,很多事情,都要由我親自去出面解決。能不能妥善地解決好另說,但首先的一點是,親自。顧笙,我知道你和顧簫是親姐弟,我也知道你是擔心我和他見了面會發生衝突,但不管怎樣,這件事我不會再讓你一個人去做。希望你能把我的話聽見心裡。”
沈年說話的語氣有些嚴肅和深沉,我盯着他的丹鳳眼,沉默了半晌,問道:“如果你們兩個又打起來了怎麼辦?這次我該攔誰?”上次攔了顧簫被踹了一腳疼的我在牀上躺了一個星期,這次攔沈年的話,不會也被踹一腳又在牀上躺一個星期吧?
我顧自想着。沈年已經說道:“我們兩個不會再打起來了。”
“……爲什麼?”我疑惑地問。
沈年看了我一眼,“或者說,我不會再跟他動手了。”
我琢磨了下他話裡的意思,猜測說道:“你是說,就算顧簫跟你動手,你也不會還手是嗎?”好像是這樣。
沈年應道:“嗯。”
我着急地說:“那你就要幹站在那裡任他打嗎?”顧簫會下死手的!
沈年有些氣餒地笑了,“任他打?我只說我不會還手,沒說我會任他打。我可以躲。”
“……哦。”我想我太傻了。
“那……那顧簫要真的跟你動手的話,你要躲的快一點。不要再受傷了。”看到沈年受傷,比我自己受了傷都要疼。
聽了我的話,沈年低低地笑了聲,“我你不用管,關鍵是到時候你要站得遠一點。知道嗎?”
我挪着往他面前湊近了些,小聲說:“你也怕我再受傷嗎?”
沈年薄脣微抿,卻很是冷靜地說:“我怕我們又要隔一段時間才能上牀。”這句話聽着像是在調戲我,但因爲他的表情和語氣都很淡然,所以就顯得特別認真。
於是我也就十分冷靜地回他:“……我會注意不再受傷的。”
頓了頓,我又嚴肅地問他:“我們在乘乘面前說這個,會不會不太好?”
沈年似乎怔了一瞬,垂眸看向乘乘。乘乘不知什麼時候把他的汽車玩具放在了一邊沒在玩。無辜地眨巴着他水靈靈的眼睛盯着我們,一臉小孩子特有的純真和懵懂。
“他才四歲。”沈年鎮定地說。
我點點頭,剛要附和着他說也對,卻聽他又說:“不過以後說話還是要注意點。”
我再點點頭。
沈年笑了,我也笑了,然而就在這時,卻有一陣小小的嗚咽聲傳進我們的耳朵裡,令我和沈年瞬間止住了笑。
我們一同看乘乘,乘乘兩眼含着晶瑩的淚花,癟着小嘴,雙手抓着身上穿的衣服,一副與先前截然不同的委屈模樣。
“他怎麼了?”沈年即刻問我。
可糟糕的是我也不瞭解,我微微俯身,問乘乘:“乘乘,怎麼了?”
乘乘不說話,只是搖搖頭。我看到豆大的眼淚一顆一顆從他眼眶裡滾落,一下慌了神,下意識地就用手去給他擦,淚水沾着我的手指,像有侵蝕性般到了我的心上。
我心酸地看着他哭,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眼角的餘光瞥到沈年站起身,我回頭去看,見他三步並作兩步地到門口開了門,他把秋嫂叫進來,沉聲說:“孩子突然哭了。”
“哭了?”
秋嫂過來一看,我讓開,她抱起乘乘在懷裡顛了兩下。問他:“怎麼了?怎麼哭了?乖,乘乘乖!不哭不哭哦!”她熟練地哄着他,隨即我就看到乘乘小手摟着她,趴在她耳邊說了什麼。
秋嫂“撲哧”笑出來。見我和沈年都望着她,她拍着乘乘的背對我們說:“乘乘想上廁所。看來是不好意思跟你們說,憋哭的。”
“真的嗎?”我有點兒不相信地問道。
秋嫂問乘乘:“乘乘,是不是想噓噓才哭的?”
乘乘沒有看我們。但他的確點了頭。
秋嫂笑着說:“顧笙小姐,是真的。”
我勉強地笑了下,沈年對她說:“那裡是衛生間,麻煩你了。我和顧笙。對這些都還很陌生。”
“不麻煩不麻煩。”秋嫂受驚似的說着,抱乘乘就快步去了衛生間。
衛生間的門關上,我盯着,慢慢開口說:“我以爲乘乘是想起葉婉蓉和顧天成了。沈年,我好怕他問我要那兩個人。雖然秋嫂跟我說那兩個人對乘乘也不怎麼關心照顧,乘乘也不是特別親近他們。但在乘乘的認知裡,那兩個人是他的爸爸媽媽,而我和你對他。什麼都不是。”我擰起眉看沈年,“你說我要怎麼做才能改變他的認知?事情太複雜了,他才那麼大,他能理解嗎?不能的吧?”
“換做是一個正常的成年人都不一定能理解。”沈年摟住我的肩膀,“不要想的太長遠,也不要給自己和乘乘太多壓力。乘乘已經來到了我們的身邊,剩下的我們不急,一步步來。他會懂的。”
我抓緊了沈年的手,顫着聲說道:“可我不想他把那些人當做是會疼他愛他的人。明明那羣人裡沒有一個是真心對他好的。萬一哪天乘乘看見了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都不用他們招手,他可能就會自己跑過去。”
沈年堅定地說:“不會的。”
我看着他。他一下一下捏着我的手,“我會看好他的。不給任何人可乘之機。”
“……好。”我吞下喉間所有的苦澀,重重地說道:“我信你。”
“你當然要信我。”
沈年垂首親吻我的眼睛,“因爲我是孩子的爸爸。也將會是你的丈夫。”
我睫毛顫了顫,苦澀徹底散盡,笑了起來。
過了大概不到五分鐘,秋嫂就抱着乘乘從衛生間裡出來。看着像是給乘乘洗了把臉,臉上的淚痕不見了,很精神。
乘乘看着小表情還有點害羞,我忍不住想逗弄逗弄他。可還沒張口,就看見關震出現在了房門外,“二少爺,先生讓我來跟您說,該吃飯了。”
“知道了。”沈年應着,轉頭問我:“是現在去見顧簫,還是吃過飯再去?”
我摸過手機看了眼時間,距離太陽下山差不多再有一個多小時,“吃過飯再去吧。天黑了出門比較好。”
沈年沒有什麼意見,從秋嫂懷裡自然地接過乘乘抱着,然後牽了我的手就要走。我眨了眨眼,忙拽住他手腕,“我不餓,你帶乘乘下去吃飯吧。”
“不餓?”沈年蹙眉道:“你今天吃了哪頓飯?”
哪頓都沒吃。
“早飯午飯都吃了,晚飯不想吃了。我一整天都好累,我也想享受乘乘的待遇,在你牀上休息一下,可以嗎?”我笑着問沈年。
沈年直言道:“不可以。跟我去吃飯。”
我掙扎着:“我真的不……”
“爸和沈川不會捨不得給一個女人飯吃。”沈年看穿了我,笑道:“別自己多想,走吧。秋嫂也來。”
說完,也不看秋嫂滿臉的驚訝,拉着我便下了樓。
沈父和沈川正坐在餐廳裡,我猶豫着剛想叫一聲“伯父”,就聽沈父冷聲道:“什麼時間吃飯你不知道?還要關震上去叫?你以爲你還小?”
“不小了。”沈年先給我拉開一張椅子讓我坐下,接着自如地抱着乘乘坐在我旁邊,淡淡道:“畢竟兒子都四歲多了。”
沈父的表情僵硬了。
凌晨無更新,抱歉小仙女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