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穎兒?”賀青俯身,眉頭狠狠擰起。
洛穎兒面上有些侷促,感受着四面八方來的“壓力”,不由搓了搓手。
“父親,我怕。”
“嗤”不知是誰不屑的出聲,洛穎兒越發窘迫。
“害怕就回你的翠玉軒去,省的在這裡丟人現眼。”
賀飛芯向來看不慣洛穎兒,見她如此模樣更是忍不住奚落出聲。
王氏凝眉,心卻提了起來,“芯兒,住口,穎兒是嫡女,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教訓了?”
洛穎兒垂眸,故作惶恐,眼底卻閃過諷刺,王氏真是不放過任何將她推到刀尖上的機會。
賀飛芯聞言一滯,若是旁人說了這話,她早就命人拉下去掌嘴了,可這人是母親,她無可奈何,只能將所有的不甘和怨恨記在洛穎兒頭上。
“不過,穎兒,芯兒說的也對,你如果害怕就回去吧!”王氏緊接着話鋒一轉。
洛穎兒擡起頭來,澀澀一笑,“母親誤會了,穎兒想着仵作不一定非得剖屍不是,五妹妹已經死了,若是能留個全屍自然是好的。”
王氏狠狠的心一跳,這丫頭心底又有什麼彎彎道道?
“不剖屍怎麼驗,你倒是說說?”可是偏偏就有不識趣的,賀飛芯巴不得洛穎兒出糗。
洛穎兒輕笑擡起頭來,看向賀青,“父親,仵作驗屍無非是查看死者身上有沒有傷口乃至淤青判斷死者死前是否有過掙扎。還有就是剖屍,看看死者的內臟有無缺損乃至出血,穎兒略懂毒術,方纔在兩位掀開五妹妹身上的白單時,穎兒看她臉色發青,雙脣發紫,實屬中毒跡象,所以穎兒想着是否能不剖屍?”
賀青聞言,低頭看去,果真見賀飛翩臉色發青,人死了屬於一種青白,而她的臉色卻隱隱有一種青紫。
賀峰開口,“洛小姐所言不妥,這毒誰又知道是不是死後才下的,如何能成爲仵作驗屍的判斷?”
洛穎兒仰頭,“自然,不過仵作可以提煉死者的血液,若是死後被人下的,那麼死者的血液裡絕對沒有毒素,而五妹妹臉上盡現中毒之兆,這分明就是生前就已經中了毒。”
賀峰冷笑,“就算中毒,可是怎麼證明她一定死於中毒,只有剖屍才能更加準確,還是說,洛小姐你慧眼識珠早已經知道五妹妹死於什麼?”
好一個賀峰,三言兩語將洛穎兒套了進去。
洛穎兒清涼一笑,“是不是慧眼識珠二哥說了不算,得仵作說了算。”說罷看向賀青,“父親,穎兒覺着還是先不要剖屍的好,人死爲大,更何況是五妹妹,再說穎兒聽說五妹妹臨死前手中攥着半塊紋錦緞,穎兒聽人說起過,這紋錦緞只有母親與九姨娘有,要不讓兩位將紋錦緞拿出來,看看誰的紋錦緞缺了一塊?”
賀峰臉色沉了下來。
王氏眼底閃過陰霾,面上虛虛的一笑,“也好,馮媽,將我的拿出來吧!”
馮媽點頭,應了一聲,繞有深意的看了眸光清淡的洛穎兒一眼,走了出去。
不消片刻,馮媽拿着一個包裹進來,取了裡面的衣裳出來。
紋錦緞洛穎兒今早見過,可是再見還是忍不住驚豔,王氏的樣式要比九姨娘的華貴繁瑣,如今是晚上,屋裡點了燈,可是那件衣服竟然還濛濛發着毫光,當真稀奇。
其餘幾個姨娘都目露嫉妒之色,只得連聲誇讚,“真是好看啊。”
“可不是嗎?”
辛氏冷哼了一聲,她也嫉妒,可是她也沒忘了正事。“九姨娘你的呢?”
岳氏冷笑一聲緩緩從座位上起身,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老爺,妾身的紋錦緞早在前幾日已經不見了。”
辛氏冷笑,“怎麼會這麼巧?”
岳氏猛然擡頭,“這事夫人也知道的,只是當時夫人讓妾身不要打草驚蛇,妾身這才隱瞞下去。”
辛氏看她惺惺作態得模樣,冷笑一聲,“怎麼如今又捨得說了?”
這話的意思分明是說岳氏做賊心虛,賊喊捉賊。
岳氏白了臉,“老爺,我……”
賀峰跟着開口,“殷姨娘,我早跟你說過此事另有蹊蹺,你偏偏不信。”
洛穎兒輕笑,“二哥,紋錦緞只有母親和九姨娘有,母親的紋錦緞好好的,剩下的只有九姨娘的了,如果是栽贓,何不將紋錦緞放在九姨娘那裡,而是不見了,這栽贓說的未免太過牽強。”
岳氏心底冷凝,卻低低哭泣起來,“洛小姐,我就是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欺瞞老爺啊,五小姐出事,夫人找到我的時候,我發現紋錦緞便已經不在了,我本來想着大肆尋找的,是夫人阻止了我,不想夫人竟然也受了連累,中了毒,事情這才耽擱下來……”
“父親,先是有人偷了九姨娘的紋錦緞殺害了五妹妹,後來母親調查此事卻中了毒,分明就是阻止母親查下去,這明顯就是一個圈套,父親,兇手一定另有其人,還請父親明鑑。”
賀峰說罷冷冷的看着洛穎兒一眼。
洛穎兒嗤笑,這賀府所有人顛倒黑白的本事真是爐火純青了。
“難道不是有人殺了飛翩,害怕連累到自己,將紋錦緞給私藏了去?”
殷氏是來討公道的,聽來聽去,九姨娘到成了受害人,她滿心滿眼的怒意,忍不住咬了咬牙跪了下來。
賀峰臉色一冷,“大膽殷姨娘,你是說九姨娘殺了五妹妹,母親自己給自己下毒嗎?”
殷姨娘低頭,“我可不敢這麼說,畢竟飛翩走的不明不白,而且九姨娘紋錦緞又不見了,這不得不讓人懷疑。”
“這分明就是個圈套,殷姨娘難道到現在還不明白嗎?”賀峰開口,眸子深深。
殷姨娘暗恨,她早就對賀峰要讓飛翩屍骨無存的事起了厭惡,那裡肯信他的話,“二少爺,飛翩沒了,我只知道九姨娘的紋錦緞沒了,若是栽贓,紋錦緞又怎麼會不在九姨娘的房裡。”
辛氏也跟着開口,“是啊,既然九姨娘說有人偷了她的紋錦緞,不妨先讓人找出來再說。”
賀飛林跪在岳氏身後,聞言,微微凝眉,“父親,紋錦緞在紹興頗爲稀有,或許是栽贓姨娘的人看中了紋錦緞而私留下來。”
洛穎兒不由多看了她幾眼。
王氏也咪了眼,這賀飛林遠要比她平日裡表現出來的要聰明,最起碼懂得收斂鋒芒。
賀飛玉微微偏頭,看着岳氏母子,平日裡這人仗着有母親撐腰,爲所欲爲,如今難得看到她們吃癟,忍不住無辜開口,“既然那麼珍貴,九姨娘怎麼等到出事才發現不見了呢?”
岳氏黑了臉,這個賤人。
洛穎兒輕笑,“如果是栽贓,能給母親下毒,併成功偷得九姨娘寶貝的人必定是府裡的人,不如父親派兵幾路,從東西南北廂房一一搜過,還有,如果不是栽贓,還請父親不要徇私的好。”
賀青點頭,“自然,峰兒,你去……”
“父親,爲避嫌,請父親讓你的人去吧!”洛穎兒打斷賀青,看向賀峰。
賀峰看過來,冷冷一笑,“父親,洛小姐所言及是。”
賀青含首,拍手吩咐人下去。
洛穎兒坐在座位上,緩緩捧起香茗,輕輕抿着。
其餘人也一樣,房間內的氣氛冷凝下來。
約莫過了一柱香時間,洛穎兒感覺到一絲陰冷,不自覺緊了緊自己身上的衣裳,紅嶺會意取了披風來給她披上。
“老爺,芝蘭居沒有。”
“楓居沒有。”
“重聚堂沒有。”
“青玉閣沒有。”
“……”
被派出去的人一個一個進來報告,聽到青玉閣沒有時,岳氏母女鬆了一口氣。
只是卻遲遲不見有人來報翠玉軒,岳氏的腰桿挺直了。
洛穎兒,這次我倒要看看你怎麼替自己辯解。
紅嶺對着洛穎兒不露痕跡的點頭,洛穎兒身上的披風裹的更緊了。
“翠玉軒……”
衆人的耳朵全部束了起來,眼睛齊刷刷的落在來到庭前報告的男子,連喝茶得人都忘記了動作。
“沒有。”那男子嚥了一口唾沫,這眼神太傷人了吧!
“不可能……”
岳氏突然大喊一聲,一屁股坐在地上。
賀飛林凝眉,低低扯了扯她的衣服,“姨娘……”
她知道岳氏是心疼她的紋錦緞,可是你這樣喊出來不是自己招供嗎?
岳氏反應過來,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各色的眼神,恨不得有個地縫能鑽進去。
卻聽洛穎兒緩緩開口,“九姨娘怎麼好像對我的翠玉軒格外關注?”
岳氏蒼白笑笑,收起心底的心疼和不安,“我只是看來回報的侍衛眼神閃躲……”
洛穎兒輕笑,不止是她,所有人都注意到了。洛穎兒放了茶碗,聲音緩緩,“這位小哥,我認識你嗎?”
那人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洛小姐,太子殿下在翠玉軒裡,他讓屬下給洛小姐帶句話,他等你。”
這句話一出,房間內所有人尤其是賀青眸子暗了下來。
洛穎兒心底一冷,緩緩開口“是嗎?你去回了他,我一會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