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府辦事是紹興一等一的大事,皇上特意免了賀青早朝。
賀府從前幾日在王氏的囑咐下便開始準備東西,今兒個不過是將備好的東西取出來擺好。
賀晉一早便站在門口與新上任的福管家迎接客人了。
要說這誰對這事最熱衷,自然是賀晉了,他巴不得洛穎兒能撕開王氏母子的僞善面目。
這邊喜氣洋洋,翠玉軒卻又是一番光景。
洛穎兒全身蜷縮,不可抑制的顫抖着,身上的素色織錦棉襖已經薄薄的印上一層血色出來。
她牙關禁咬,眉頭緊縮,雙眸緊閉,臉色白的嚇人。
紅嶺站在牀邊,可以清楚的聽到她牙關打顫的聲音,她手中拿着一塊棉布,怕她咬到舌頭想要將布塞進洛穎兒嘴裡,可是她發現洛穎兒的身子肌肉高度痙攣,她根本不敢動她。
蘇晚風站在門口,看着洛穎兒“發病”的模樣,心跟着抽着。
半響,他才似乎找到自己的聲音,“她到底怎麼了?”
紅嶺聞言猛然轉過頭來,眼底的憤怒好像能燃燒一切。
“如果不想她死的話,以後不要在她面前提起主子。”
“爲什麼?”蘇晚風激動起來。
當他看到御蕭何差點死去的時候他是怨恨洛穎兒的,可是在他醒來的第一件事竟然是要自己去保護她,同時他也是嫉妒的。
只是,在賀府看到洛穎兒,他發現她過的並不好,眉宇間的倦怠和蒼白的臉色好像久病未愈,而且在自己提到御蕭何氏她直接暈了過去。
一面是兄弟,一面是女人,他有些茫然了。
紅嶺吸了一下鼻子,輕聲道,“小姐中了嗜血劫,嗜血劫終生能發作七次,小姐已經是第三次了,而嗜血劫的解藥便是心愛之人的心頭血,你知道嗎?小姐傷了主子,主子差點死了,她也跟着死了,你卻還在這裡怪罪她,你知道她過的有多辛苦嗎?小姐她說,她寧願做一個尋常人家的女兒,也不願做這個高高在上的賀府大小姐,她沒得選,你明白嗎?”
紅嶺說到最後聲音大了起來,她深吸一口氣用雙手抹了一把眼淚。
所有人都說她狠,她毒,可是誰又知道她不過是想要活下去。
蘇晚風愣在原地,“她這次毒發,是因爲我提了御蕭何的名字?”
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是連她自己都不曾發現的苦澀和失落。
洛穎兒,竟然對御蕭何這般情深。
“是。”紅嶺沒錯漏蘇晚風眼底的複雜,心底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
小姐,你說蘇晚風不錯,可是他喜歡的卻是你。
咬牙,“你先出去吧,等這陣子過去了,我要給小姐換衣裳,今天是賀老爺要認小姐當義女的日子,小姐不出去是不行的。”
蘇晚風點頭,轉身一腳深一腳淺的走了出去。
只是,還不等他走到門口,外面便響起扣門的聲音。
“洛小姐,你在裡面嗎?我是馮媽,奉夫人的命令給你送衣裳來了。”
紅嶺身子一僵,快步走上去,一把拉住蘇晚風壓低聲音道,“你先去裡面躲着,我出去應付一下她。”
蘇晚風點頭,卻見紅嶺已經走了出去。
“馮媽,你來了。”外面響起紅嶺淺笑的聲音。
似乎突然之間她有些明白了,賀府不比軍營,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笑臉迎人,還得提防算計。
馮媽詫異的看着紅嶺,這丫頭今日嘴上是抹了蜜了,平日裡見了她可是吊着一張臉,今日難得有了笑臉。
可是,她卻不管這樣,伸頭往裡看了一下,“洛小姐呢?”
紅嶺眼圈紅了,“馮媽,小姐身子弱,昨兒個晚上在外面呆的時間長了些,回來便發燒了,這會子還在睡着。要不,這樣,馮媽,你去跟夫人和老爺說一聲,等小姐必要露面的時候再讓她出來可好?”
馮媽凝眉,“那怎麼行,今日可是洛小姐的好日子,來往的科都是一些達官貴人,她不出去不是在打這些個達官貴人的臉嗎?不行,我得進去看看。”
紅嶺身子一擋,擋住馮媽去路,淒涼道,“馮媽不妥,小姐昨兒個才受了風寒,你這站在外面這麼長時間一身風氣的,你這一進去,小姐的風寒加重起不了牀,到時候老爺夫人怪罪起來……“
馮媽臉一沉,剛纔還說這丫頭懂事呢,這不,又露出馬腳來了。
“你說這話老婆子我可承受不起,不進去也行,一會兒我會派芝花過來請小姐過去,到時候你可別在擋着了,否則若是洛小姐今日讓老爺夫人丟了臉可不是你一個賤蹄子能擔當起的。”
說着將衣裳往紅嶺懷裡一推,轉身離去。
紅嶺賠笑,“馮媽慢走。”說罷臉色一沉,“月牙。”
月牙從暗處出來,看着紅嶺。
“你去給你主子傳音,讓她過來一趟。”
紅嶺想着馮媽這次吃了閉門羹,肯定很快會派人來的,到時候自己不好阻擋,就是阻擋怕是無濟於事,若是二皇子在場,儘管是個癡兒,卻也能鎮住她們不是。
月牙點頭,轉身再次隱入黑暗。
紅嶺走進房間,將衣服丟在桌上走到洛穎兒跟前,見她依舊沒有任何甦醒的徵兆不由急了起來,而且棉襖上的血跡越來越多了,這麼下去,遲早會血液流乾而死的啊!
元瀟接到月牙傳信,說洛穎兒命在旦夕,快馬加鞭的趕到賀府直接去了翠玉軒。
紅嶺迎他進去,發現洛穎兒情況比他想的還要糟。
“第幾次了。”從他進來,他就感覺到房間內濃郁的血腥味,他派人查過洛穎兒,知道她中了嗜血劫,只是沒想到她情況這麼糟,看樣子支撐不了多久了。
“第三次了。”紅嶺連忙開口。
元瀟凝眉,“月牙,就近取一碗馬血過來喂她喝下去,紅嶺,留下來幫我。”
“是,主子。”月牙的含首領命而去。
元瀟脫了外袍,上牀一把將洛穎兒抱在懷裡,“她怎麼會毒發?誰跟他說了什麼?”
紅嶺低頭,“是三殿下。”
元瀟身子一僵,低頭看着洛穎兒極力隱忍卻又不發一聲的模樣,大手輕輕貼着她的後背緩緩的將自己的真氣輸進去,試圖能夠減輕她的痛楚。
“洛穎兒,我喜歡你,我不准你再想他,你聽清楚了嗎?我不準。”
他的聲音低沉而有力,洛穎兒的睫毛輕輕顫了顫。
紅嶺站在一旁有些錯愕,緊張的看着一切。
“嗜血劫的解藥我已經讓人在尋找了,你再忍忍,我知道你是有意識的,洛穎兒,你忍忍,好不好。”
元瀟的聲音有些沙啞,聽着讓人忍不住垂淚。
“你不是想要學符術嗎?你睜開眼睛看着我,我交你,你的大仇還沒報,屬於你的一切都還沒搶回來,你捨得就這麼走了嗎?”
說一句,元瀟嘆息一句。
他感覺他上輩子可能欠了這個女人,否則第一次見面便被她吸引,牽腸掛肚的。
紅嶺忍不住眼圈紅了又紅,跪在地上,放聲大哭“小姐,你醒過來吧!你醒過來好不好。”
蘇晚風站在屏風後面,雙手緊緊握起,如果洛穎兒因爲這次出了事,他一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
“扣扣……扣扣……”外面再次響起扣門的聲音。緊接着便是芝花的聲音。
“洛小姐,奴婢芝花,老爺夫人讓你過去呢。”
屋裡跪在地上的紅嶺一驚,連忙站起身來,見元瀟眉頭緊縮,低頭不語的模樣,轉身朝外走去。
“我去。”蘇晚風走出來拉住紅嶺。“如果我打暈了她們,會有什麼後果?”
紅嶺側頭看她,“顧不了那麼多了,小心點。”說着自己先走了出去。
外面的芝花看紅嶺出來,臉上掛着淺淺的笑容,“怎麼不見大小姐出來?”
她身後還跟着幾個粗使婆子,看樣子是打算硬闖了?
紅嶺恍如未覺,紅着眼睛拉着芝花往前走了幾步,蘇晚風趁機從房間內閃了出去。
“唉,小姐的身子你也知道,怕是一時半會好不了了。”
芝花詫異,“不是吧,昨晚不是還好好嗎?”
紅嶺搖頭嘆息,明顯不想多說。就在此時,蘇晚風突然動手,只聽幾聲悶哼,幾人便倒了下去。
紅嶺連忙看了一眼四周,“快,將這些人擡到僻靜處秘密處理了。”
說着兩人合力快速將翠玉軒的院子處理乾淨。
月牙端着一碗馬血走進房間的時候,紅嶺驚喜的發現洛穎兒醒了過來。
“小姐,你怎麼樣了?”
洛穎兒眸光有些呆滯,並不說話。
紅嶺看向元瀟,“二皇子,小姐她?”
“嗜血劫發作之後的後遺症便是萬蟲噬心,而且還會傷及大腦,若非她心智堅定,怕是已經……“
剩下的話她沒說,但是在場的人都明白。
“不過你們放心,解藥我一定會幫她找出來的,這段時間你們最好不要刺激她。”
說着伸手將那藥馬血端過來,“她身體太差,一時半會好不起來,只有生飲動物的血液說不定會恢復的快一些,所以往後想辦法讓她喝下去。”
紅嶺點頭。
“穎兒,來,喝了它。”元瀟將碗放在洛穎兒脣邊。
洛穎兒眼睛呼嚕嚕轉動了一下才恢復了焦慮,看着嘴邊紅的慎人的馬血,怎麼也張不開那口。
元瀟無奈,“喝了它你纔有幾日出去,賀夫人已經打發人來叫你了,被她們處理了,如果你不喝,賀峰遲早會知道你的軟肋。”
這句話似乎刺激了洛穎兒,她躊躇半響,費力的張開脣。
她連死都不怕,她怕什麼?
元瀟欣慰,面上鬆了一口氣,眼見那碗血見了底,還不等他完全鬆一口氣,洛穎兒面色古怪起來。
“不許吐,否則我這件衣服你給我洗。”
只是他還是說的遲了,血順着洛穎兒雙手指縫滴滴答答的落在他衣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