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予嚴的薄脣壓上來的一瞬間,何鬱以爲自己的心跳會停止跳動。待到一吻結束,何鬱擡頭有些迷茫的看着他,不自覺的叫了一聲“予嚴哥”,結果出口的聲音都微微發顫,帶着點沙啞。
她覺得自己處於不可思議的幻覺之中,腦海裡一片空白。
柯予嚴半睜開眼睛,見何鬱滿臉紅暈,那雙純淨的貓眸裡泛起了霧氣,頓時眼神一暗,更用力的吻了下來,何鬱感到脣上一痛,立時有些清醒,忙用手肘推開他,拉開兩人的距離,結果柯予嚴居然不滿的用力把她按住,頭又要壓下來。
何鬱憶起了之前在黑暗中的那個吻,吻得那麼急切而用力,彷彿在確認着什麼一般,充斥着不安和煩躁。
這種發泄一般的吻讓何鬱開始有些難堪,她只能抵着他,道:“予嚴哥,醒醒……我是何鬱啊。”
“小鬱?”柯予嚴終於擡起頭,眼神迷茫。
“對,我是小鬱,你鬆開我……”何鬱別過臉輕輕道。
“小鬱”柯予嚴面露疑惑,何鬱見他有所鬆動,慢慢開始脫離他的桎梏,可未等她完全落地,他又猛然抱緊何鬱,死死的把她卡在牀上,“小鬱,別走!”
何鬱又是一驚,好半響,才勉強緩了口氣說道:“予嚴哥,我沒走呢,你好好睡覺——”
柯予嚴把全身重量都壓在她身上,“別離開我。”他的頭伏在她的肩上,聲音落寞的說,“別再拒絕我。”
拒絕?自己何時拒絕過他?何鬱呼吸一慢,難道他說的不是自己,而且之前的那個失戀對象?
她心裡泛起一些鈍鈍的痛,緩了緩呼吸,輕聲安慰道:“怎麼會,我.....沒有人拒絕得了你的。”
“假的——”他語調緩慢的說,“什麼都會變的,我自己也是……”他看起來難過極了,以何鬱從未見過的脆弱姿態。
何鬱心底有一片空地慢慢柔軟起來,她慢慢的擡起手,輕輕地、小心翼翼地回抱住他,拍哄道:“不會的,你不會變……”
你在我心裡,永遠是救贖一般的存在。
何鬱伸出一隻手撫摸着柯予嚴濃密黝黑的頭髮,他的頭髮和他給人的印象迥異,柔順光滑,柯予嚴似乎平靜了下來,閉着眼躺回了枕頭上,濃長的睫毛微微顫抖。
這樣子的柯予嚴實在是太聽話了,完全退去了平日的深沉優雅,以至於激起何鬱體內某些惡劣的因子,她下意識的撫弄了一下他的睫毛,惹來他眉間一皺。
何鬱見他似醒非醒,醉意朦朧,斟酌了一下,問出在心中盤恆了許久的問題:“柯予嚴,你喜歡的人是誰?”
他睫毛扇動了一下,迷糊的嘟囔:“誰?”
何鬱頓了一下,想了想又問:“她的名字是叫李可喻嗎?”
他卻沒有回答,表情有些痛苦的動了動頭,何鬱趕緊給他調整了一下枕頭的方向。
在她以爲他不會回答的時候,一個輕微的聲音傳來:“不是……”
何鬱一怔,下意識的問道:“什麼?”
“小……小鬱……”
什麼!何鬱懷疑是自己的耳朵出問題了,否則怎麼會聽到自己的名字呢,她的眼神有些怪異,心跳如擂,正要繼續問點什麼,就聽見門外傳來了腳步聲,是柯夫人上來了。她就像做了什麼壞事一樣,慌亂的站起身,倉促的朝着端着盤子的柯夫人走去。
“伯母,我來吧。”她有些心虛的接過盤子。
柯夫人欣然一笑,看着何鬱熟練的扶起自己兒子,小心翼翼的喂他喝湯,笑眯眯道:“小鬱以後一定會是一個好妻子。”
何鬱手一抖,一滴湯汁滴落在柯予嚴嘴邊,他蹙着眉轉了轉眼珠,嘴脣間發出模糊的聲音:“是……小鬱……”
“哈哈,看來阿嚴真的很喜歡你,連做夢都在叫你呢。”她優雅的掩了掩嘴。
何鬱的耳根子都紅了,柯夫人毫不知情,她卻是知道之前自己幼稚的追問的,難道柯予嚴還是在回答之間的那個問題?
一想到這,她就再也坐不住了,這個可能性是她萬萬想不到的,也許是巧合吧,他正好夢到了自己,叫出聲來?他喜歡的女孩子和自己有着同樣的字?還是他只是還有意識,知道自己坐在他身邊,單單只是叫她而已?
腦子裡紛亂一片,她放下碗盤,裝作看錶的樣子,對柯夫人說:“伯母,時間也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今晚就住下吧,明天我早上送你回去。”
“我還沒有和爺爺報——”何鬱擺了擺手,理由還沒說完就被柯夫人打斷。
“我給府上打個電話,親自和何老先生說一聲,放心吧。”шшш★T Tκan★¢Ο
“小鬱。”柯予嚴卻在這時又叫了一聲,似乎有睜開眼睛的跡象,何鬱感覺自己全身都在發燙,就像被踩着了什麼命門一般,也顧不上失禮,快步就朝門外走去。
“我作業還沒寫完,就真的不留了,伯母不用送了,我自己打車就回去了。”
何鬱急匆匆的走到玄關,推開門在保姆驚訝的目光下跑了出去,一溜煙跑到了主街上,稍微有些脫力,她攔了一輛出租車坐了進去,心臟的鼓動久久停不下來。
回到家的時候,只有白浛在客廳裡,他正坐在沙發上看新聞。
“你回來啦?”何鬱邊脫鞋邊問。
“我是乖孩子,不學某些人徹夜不歸。”白浛遠遠的瞥了她一眼,淡淡回道。
何鬱沒好氣的瞪眼:“喂喂,不要扭曲事實好不好,現在還不到十點,哪裡就稱得上‘徹夜’了?”
“你錯過了門禁,居然還敢這麼大聲說話?”白浛沒有反脣相譏,只是看了眼樓上,一挑眉。
何鬱立馬緊張起來:“爺爺回來了?”
“那倒——沒有。”他故意拖着調子,何鬱被他弄得心提到了半空,又重重的摔下來。
“......。”她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你晚上幹什麼了,嘴怎麼腫了?”何鬱坐到她對面,倒了杯茶喝,冷不丁就聽見他這麼問。
“嘶——”與此同時何鬱感到脣上一痛,被茶水的溫度刺激的輕呼一聲,白浛探過身來,手指已經碰到了她的脣。
“沒事,剁椒魚頭吃多了。”何鬱掩飾性的摸脣,尷尬的看向他,“怎麼?很紅嗎?”
“有點腫。”白浛意味深長的說了三個字,何鬱心虛的低下頭去,“你的予嚴哥怎麼沒送你到家?”
不知出於什麼心理,何鬱不想把真實情況說出口,只好含糊道:“嗯,今天有點事,我自己回來了。”
“嗯——”白浛哼了一聲,再次盯着她的脣。
“不說我了,今天去哪了?”她被盯得坐立不安,只要使出萬金油招式——轉移話題,開玩笑似的說道,“你最近往外跑得很勤啊,難道是,交了女朋友?”
白浛沉默不語,只是用眼神斜睨她,何鬱只能訕訕一笑:“好好,算我說錯了還不行嗎?”
“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白浛這才說了一句。
“我知道了。”何鬱笑道。
“你真的知道?”白浛卻沒有跟着笑,反而冷淡的看了她一眼,拿起遙控器關了電視。
“只是無心之說而已,沒必要這麼小題大做吧。”何鬱有些生氣了。
“無心?”白浛重複道,嗤笑一聲,“果然無心勝有心。”
“說什麼呢?”抽風又犯了,何鬱實在摸不準他生氣的點在哪裡。
“笨——蛋——”白浛居高臨下的看着她,重重的吐出兩個字,轉身去了洗手間,“啪”的一聲關上了門。
莫名其妙,叛逆期的男孩子她真的搞不懂。
晚上何鬱躺在牀上,不由得想到了柯予嚴,他喝醉了竟然會胡亂親人,她想起樑輝送他們上車時欲言又止的表情,這習慣實在是有些出人意料,自己兩世過來,居然一點都不知道。
何鬱摸上自己的脣,彷彿有些東西似乎不受控制的要破體而出,這感覺讓她有點害怕,她害怕自己有一天會像上一世一樣慢慢的控制不住自己,陷入瘋魔的覆轍;可是若要現在就讓她就此遠離,她內心深處是不願意的。
也只有現在,難得有和柯予嚴在一起這麼快樂的時光,她一直覺得這樣的日子有如神賜,終究不會太久,多一天就是賺一天,一天兩天……一年兩年……
她等待着離別那一天的到來,所謂知易行難,或許那一天會很痛苦,但無論多麼難以割捨,她都會斬斷自己的感情。
爲了讓他獲得幸福,也爲了成全自己這一世的劫難。也許自己本來可以和他成爲很好的關係,雖然無關風月,但絕對歷久彌新,朋友,不就是擁有着這樣的品質嗎?
只是前世的她毀了這一切。
何鬱迷迷糊糊的想,這一回自己不能再犯錯了,還有……下次可一定要盯緊了,可不能讓他喝醉了,這麼想着,漸漸的有了睡意,慢慢的沉入夢鄉。
她做了一個夢,獨自一人站在一個迷宮中,身前是許多不知通往何方的岔路口,何鬱躊躇在路口,不知道該往哪裡走。
突然路口開始一個接一個的消失,她更加的着急了,因爲剩下可走的路越來越少了,可自己還是不敢選,害怕自己走錯路無法回頭,突然她感到有一個路口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吸引着自己過去,那裡似乎有她想要的一切,只有走過去,唾手可得。
她在那條路的盡頭看到了柯予嚴,他長身玉立,傲然站在那裡,不回頭的看着前方,身影若影若現。
“不要……”夢裡的她惶恐不已,忍不住喊了一聲。
接着,何鬱看見他回頭看了自己一眼,這張熟悉的冷峻面容,依然讓自己心馳盪漾,只是一雙黑沉沉的眸子冷冷地看着她,嘴角也掛着冰冷的笑容,明明是一模一樣的長相,卻看得何鬱頭皮一陣陣發麻,身上發涼,要出口的話也戛然而止。
他只停頓了一下,然後轉過頭繼續前行,慢慢的和那條路一起消失在她面前,她舒了口氣,回過神發現這裡只剩下黑黝黝的甬道,她預感這不是一條好走的路,可已經沒有選擇了,只能硬着頭皮邁出腳。
明明深知是夢境,何鬱還是爲夢裡的自己捏了一把汗,突然身後有一道光線亮起,何鬱一回頭,就看到白浛站在燈光下,面無表情的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