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考前的夜晚,何鬱都沒有收到柯予嚴任何形式的回覆,她正疑惑着,這天下午就接到了柯予嚴母親的電話。
“小鬱,明天和我一起去送阿嚴去考場吧。”柯夫人開門見山,何鬱頓時愣住了。
“伯母,這樣合適嗎?還是得和予嚴哥說一聲吧。”何鬱有些擔憂柯予嚴的近況,但是又覺得這樣擅自前去會讓他不高興。
失戀加壓力,這樣的雙重負擔,即使是強大如柯予嚴,也會有情緒失控的時候,如果因爲這樣細小的偏差導致他發揮狀態不佳,何鬱最擔心這就是自己重生的蝴蝶效應帶來的影響。
“不管他,最近每天一回來就矇頭看書,一整天板着張臉,也不知道是怎麼了?”柯夫人不滿的嘟囔道,“難道是考試前有了喜歡的女孩子?”
“......。”何鬱不知道該說她心大,還是該說知子莫若母,她委婉的開口,“考前焦慮可是大忌,需要多加註意。伯母,予嚴哥很依賴您,也許很需要您的關心。”
“那孩子的性格我最瞭解,在心亂也亂不了根本,考試不用擔心。”柯夫人語氣裡滿是放心,她話語一轉,促狹道,“既然小鬱這麼擔心,那就明天陪着你的予嚴哥哥,相信我,他看到你會放鬆很多。”
“好,我去。”何鬱內心的擔憂勝過了顧忌,她咬脣應下,掛了電話之後,她有些不安,覺得自己得準備些什麼。
這個暑假每週二四她都會去柯氏中心區分公司去實習,只是做些很簡單的工作,打打報表,記錄會議,還有就是負責整理檔案室,白浛則被分到了市場部,每天跟着經理往外跑,才幾天時間就曬黑了一圈。
高考當天剛好是週六,何鬱一大早起來就開始煲粥,她準備的是前世柯予嚴經常喝的銀耳粥,量不多,裝進一個小瓷罐裡,正好方便攜帶。
白浛晨跑回來的時候見何鬱站在餐桌旁正在盛湯,一股甜膩的香氣鋪灑開來,他忍不住皺了眉。
“你不是也不喜甜?”
何鬱看了他一眼,笑道:“這是給予嚴哥的,他今天高考你忘了嗎?我待會要出門,你去嗎?”
白浛頓了幾秒,拿起毛巾擦了擦額角滲出的汗,漫不經心道:“你什麼時候變成他的監護人了?”
何鬱捧罐的手一僵,差點沒拿住,她沒好氣的白眼道:“是我自己要去的還不行嗎?你不想去就算了,當我沒問。”
“我懂了,原來你拉我去是要壯膽的啊。”白浛悠悠道,“以退爲進,吃定我拒絕不了你?”
自從上一次意外“牀咚”時間之後,何鬱就把白浛列爲“自帶荷爾蒙氣場”的危險人物名單,剛纔的話明明只是玩笑,她愣是從裡邊聽出了一絲曖昧之意。
何鬱覺得自己越來越奇怪了,難道是這個年齡的身體真的影響了心理狀態,她不想去思考自己近來的諸多舉止所代表的某種信號——少女懷春這個事實。
不管是對柯予嚴,還是白浛,甚至是陌生的韓磊,自己都會帶着粉紅色過濾鏡去看他們,內心總會泛起某些不該出現的漣漪,儘管程度有深有淺,雖然有些還無關風月,但絕對是前世這個時候的自己所沒有的想法。
她想到這,臉上就開始犯熱,趕緊掩飾性的別過頭,裝作忙碌:“我就是隨口一問,不說了,我要出門了。”
這時白浛的手機震動了一聲,他先掏出手機看了一眼,眼神就凝住了,半晌才擡頭沉沉道:“看來天註定我幫不了你,我也有要事要外出。”
何鬱連忙說道:“那我們一起——”
“我還要準備點東西,你趕時間,不用等我。”白浛說完就快步走進洗手間,何鬱瞥見他陰沉的神色,張了張口終究沒說出什麼。
她提了提手中的瓷罐,最終還是背起包出了門,這種時候,她這種局外人,對朋友家事實在不知道該深入到哪個層面,但是就剛纔白浛的表情來看,他是不希望自己深究的,所以即使很擔憂,她也問不出口,更沒有那個臉皮去要求同去。
而且,自己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這其實也是自己的私事。
柯予嚴一坐上車,剛把書包卸下,見自家母親朝自己這個方向走來,他剛準備往裡坐坐,就見她優雅的打開了前門,坐進了副座。
“.....。”
“今天我不坐後座,待會我要去國際中心那邊開個會,就不送你去考場了,車留給你,我讓小秦等你考完。”柯夫人淡然道,一手掠了掠如墨的髮絲。
“......好。”你不送我和你坐前面之間到底有什麼必然聯繫,這話柯予嚴自然不會問出口,很早之前他就知道,自己母親是一個極度固執的人,而且撒謊從來都不用心,隨口就來。
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昨晚上並沒有休息好,腦子裡紛亂一片,他明白自己不是在擔心考試狀態,而是,他的心亂了。最讓他躁動不安的是,這份亂,是他引以爲豪的自制力所無法控制的。
行進途中,柯夫人突然向司機小秦一招手:“路邊聽一下車。”隨後按下窗戶,頭探出去叫道:“這邊,快過來。”
柯予嚴循聲望去,就見讓自己近來心煩意亂的“罪魁禍首”——一頭稍顯凌亂的齊肩短髮,下巴尖尖的貓眼女孩,一身粉白色裙裝,手裡提着什麼東西,揚起燦爛的笑容朝這邊走過來。
他一直很奇怪她,明明是清淡冷漠的長相,見到他是卻總是笑得那麼用力,力度大到讓自己有時候會想上前把她嘴角的弧度撫平。柯予嚴看着越走近越清晰的身影,默默地想,明明不用在他面前強裝笑顏。現在她的笑容看上去自然而隨意,淡漠的貓眼睜得圓圓的,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愛之意。
“予嚴哥,予嚴哥?”何鬱打開後座車門,見柯予嚴難得愣神,伸出手,晃了兩下。
“阿嚴還不招呼小鬱上車!這孩子在天橋下邊等很久了吧,都出汗了。”柯夫人嗔怪的登了柯予嚴一眼,隨後給何鬱遞了一瓶水,“小鬱,都說了順便過去接你,你非要自己出來等,趕緊喝點水。”
“謝謝伯母,我自己出來很方便,完全沒必要讓您受累繞路。”何鬱禮貌的一點頭,撫平裙子坐下。
“你還和我客氣什麼?”柯夫人捂着嘴笑得有些俏皮,很難想象想她這個年歲的女人,不禁優雅大方,開心起來時候還保留着孩子般的純真和可愛,歲月對這個美麗的女人格外寬容,但同時卻讓她在情路上遇到了那樣的坎坷。
何鬱見柯夫人面色紅潤,身體雖然瘦弱但動作利落,完全不像是一年之後就會因病去世的面相,越發肯定了自己很久之前的不好預想,也許——
“咦?小鬱,你手裡提的是什麼?”柯夫人看着兩個相對無言,神情恍惚的孩子,促狹一笑,故作奇怪的指着何鬱的手,“咦,小鬱,你手裡提的是什麼?”
何鬱這纔回過神來,有些赧然的捧了起來:“我早上熬好的湯,本來打算給予嚴哥喝的,但是,到現在還有點燙呢,估計時間上來不及了。”
旁邊一直不發一言的柯予嚴突然徑直接過瓷罐,把罐蓋打開,一股香甜涌入鼻尖,是熟悉的味道。何鬱見他盯着瓷罐表情有些僵硬,以爲是他在爲難,就準備把瓷罐拿回來。
“先放着吧,考完再——”
還沒說完,柯予嚴就拿起湯匙嚐了一口,他忍不住眯起眼睛:“好喝。”
“小鬱,謝謝你。託福,我心情好多了。”柯予嚴終於恢復了慣常的神情,嘴角的線條柔和了許多,何鬱暗自鬆口氣,衝他一笑。
“阿嚴,小鬱,我前面就下了。”柯夫人興致勃勃的圍觀了由彆扭變得自然的兩個人的互動,突然指着交易中心大樓說道,“小鬱,阿嚴我就交給你了,你可以陪着他吧?”
“......。”總覺得這句話有什麼不對的何鬱還是很認真的點點頭:“伯母,您放心,我一定把他安全送進考場。”
旁邊的柯予嚴突然低笑一聲,伸手抵住嘴脣:“媽,小鬱,你們的對話讓我感覺自己要馬上上戰場。”
何鬱也反應過來自己迴應的有些過於正式了,尷尬一笑。
“考場如戰場,凡事有個萬一,你最近都不和我交流了,我以爲你是遇到什麼瓶頸了?”柯夫人撇撇嘴。
何鬱忍不住回道:“不可能的,予嚴哥一定可以順利考上s大。”
一陣寂靜,車子也停了下來,柯夫人意味深長的看了柯予嚴一眼,接了一個電話和他們打招呼之後就匆匆離開了。
“小鬱,你能這麼鼓勵我我很高興。不過,你是怎麼知道我報的s大?”柯予嚴看向何鬱,笑着問道。
果然還是s大,既定事實的軌跡果然牢不可破。何鬱壓抑住內心的起伏鎮定迴應:“果然是嗎?我猜的沒錯呢,s大是國內頂尖的大學,尤其是經濟系,我想予嚴哥你以後是要繼承家業的。”
“簡單的推理而已,嘿嘿。”她笑嘻嘻的補了一句。
高考的第一門考試很快就要到了,柯予嚴從車上出來的時候,何鬱抱着空空的瓷罐也下了車,考場門口車水馬龍,很多考生都在往校門裡走。
“予嚴哥,雖然我相信你沒問題,但還是要說一聲,加油。”何鬱誠懇的擡頭看向柯予嚴。
他的眼神也回視過來,帶着一種奕奕的光亮,就在何鬱被他注視的就要低頭的時候,柯予嚴突然傾身過來,在她額間落下一個溫熱的吻。
何鬱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吻攝去了心神,又想之前的很多次一樣,愣在原地。
柯予嚴看着明顯吃了一驚有些呆的女孩子,勾脣一笑:“你的鼓勁我收到了,充電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