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日子歸他……
簡單的幾個字狠狠的捶打在我的胸口,我瞳孔微縮,呼吸也跟着急促起來,幾次擡手去拿單子,都在最後一刻收了回來。
厲瑾言雙眉間隆起幾道褶子,修長的手指捏着單子的邊緣豎在我的面前,“看清了嗎?”
“你先給我一點時間,讓我好好消化下。”
我輕閉下眼睛,顫抖着指尖接過單子,機械的邁動着腳步上樓。
“老闆……”
厲瑾言擡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給溫言打電話詢問他什麼時候回來。”
“溫醫生說國外的風景他見的太少,想要多看看,歸期不定。”
“你跟他說盡管看,研究室的研發項目款項暫停。”
厲瑾言語氣清凌卻不怒自威,跟在我的身後去了書房。
我拿着單子回到房間,公寓位於十六樓,我站在窗前向下看去,心想從這裡跳下去也不過眨眼的時間,我的人生就結束了。
我鬼使神差的推開窗戶,搖搖晃晃的爬了上去,在我閉着眼睛欲向下跳的那一刻,我突然想起,卡里面還有我賣房的錢。
緊巴的活了那麼多年,臨死我怎麼着也得過一把土豪的癮。
想到這裡我顫顫巍巍的從窗戶上下來,準備去秋水公寓拿卡出去揮霍。
公寓沒有家政,都是宋助理收拾打掃,我下樓的時候,他正在清理廚房的垃圾桶。
記起我隨手丟進去的內內,我面色臊紅,疾步過去抱住已經被他提起來的垃圾桶,“我來收吧。”
“不需要!”
宋助理推了我一把,我猝不及防撞到身後的流理臺。
“宋助理我是有哪裡做的不對的地方,惹到你了?”
“你是有不對的地方,但你對不起的是老闆,不是我!”宋助理言之鑿鑿,“唐小姐,做人得講良心,你摸着自己的良心捫心自問下,自從認識我家老闆,他數次救你幫你,有傷害過你嗎?”
他傷害我的事情做得還少嗎?!
只是等我再回頭去想時,卻只能想起他在秋水公寓強了我的事情,而且我壓根就分不清,那人是他,還是厲瑾恆。
我張了張嘴,剛欲反駁的話語變成,“他確實幫了我不少,可我也給了報酬。”
“呵,你以爲我家老闆稀罕你嗎?”宋助理語氣裡滿是厭惡,“如果不是你,他也不會受家法。讓你幫他處理傷口,你還不情不願的。在鬆城更過分,直接丟下重傷高燒昏迷的老闆去找霍衍徵了。既然你都跟他在一起了,何必又回來纏着老闆呢!”
“我沒有!”
我是去幫他拿藥,路上出了意外!
“沒有?”宋助理冷笑,“你還狡辯,我回去只看到老闆一個人趴在地上,渾身滾燙的好似着起火。送到醫院時,醫生說再晚來一步,老闆就可能死了。死了你明白是什麼意思嗎?就是世界上再也沒有他這個人了!”
宋助理好像對死亡格外敏感,他情緒激動,雙眼猩紅,捏緊拳頭,好似隨時都有可能撲過來撕碎我。
“你知不知道這些年,老闆不管多苦多累,他都咬牙挺了過來。那天就因爲你,差點讓他多年的堅持和心血都白費了!”
“麻煩你在指責我之前先搞清楚情況行嗎?”
那天我也差點死了好不好,這個黑鍋我不願意去背的。
“事情明擺着在那裡,容不得你狡辯!”宋助理見我“冥頑不靈”更加怒火中燒,面部猙獰,把手中的垃圾桶丟在我的身上,“我本來以爲你跟你的母親不一樣,現在看來你跟她就是一路貨色,真是戲子無情,女表子的女兒也無義!”
女表子這兩個字嚴重刺激到我的神經,我怒紅了眼睛,一腳把掉在我腳邊的垃圾桶踢還給他。
“是啊,我本來就是這樣的人,是你們對我的期望太高,他都能那麼努力的活着了,肯定能等到你回來,那我還留在那裡做什麼。”
“你……”
“宋子瑜!”
宋助理高高揚起的手,在厲瑾言冰冷的沒有一絲溫度的聲音響起時停在半空中,他不甘的瞪了我一眼,重重把手收回身側。
我擡頭看向單手揣兜站在樓梯口,面色平靜的厲瑾言,我張口想解釋那晚的事。
腦中閃過他昨天在秋水公寓初見我時候的惡劣態度,他大概也跟宋助理的想法一樣吧。
他們現在已經給我定罪了,無論我怎樣解釋,在他們的眼中我不過是一隻跳樑小醜。
我斂去眼底的憤怒,擡手撣了撣身上的垃圾,在兩道一靜一怒的視線中挺直脊背,走到客廳門前。
“別忘了回來。”
“我這人言而無信慣了,還請厲少……”
宋助理不想見到我,我也不想在生命最後的時光,困在這一方小小的公寓中,我旋門的動作微微頓了下,想做一個食言而肥的人。
“宋軼,北漂,籍籍無名的小演員。”
“你要做什麼!”
宋軼是我的親人,你對我做什麼都可以,但他是我唯一不能去當觸碰的底線。
我猛地回頭,瞪着黑白分明的眸子死死的盯着厲瑾言那雙隱去所有情緒的犀眸。
“紀氏重新把娛樂項目提上日程,需要招募新人,我覺得宋軼外形不錯,是個好苗子。”
“他的事業靠他自己去打拼,就不勞煩厲少了。”
他沒有那麼好心,明顯是在威脅我。
我緊揪着一顆心,言語冷硬。
“不麻煩,我一向喜歡多管閒事。”
他語氣輕飄飄的沒有什麼威懾力,可我卻能清楚的感受到,如果我今晚不回來,他很有可能對宋軼下手。
我暗罵了聲卑鄙,嘭的一聲摔門離開。
光源百貨商場,我去秋水公寓拿完卡之後就來了這裡麻木的的挑選着,以往連多看兩眼都覺得肉疼的化妝品,衣服首飾。
我給娟姨、李佳桐和宋軼買了一些東西,娟姨和李佳桐的我留下地址,直接讓店員給送了過去。宋軼的走快遞。
忙完這一切,我站在街頭看着堆放在腳邊的十多個購物袋,我跟個傻子樣呵呵的笑了起來。
頭上陽光熱烈,我沒有知覺般在滾燙的路牙石上坐下。
陽光曬的我的胳膊火辣辣的疼着,頭髮和衣衫都被汗水浸溼,身體開始脫水,視線逐漸模糊起來。
“你在這裡自虐?”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輛黑色保時捷停在我的面前,聽到熟悉的聲音,我緩緩擡頭。
厲瑾言那張放大的俊顏出現在我的面前,他薄脣輕翹,俊逸的五官覆着層柔和的光亮,白色合身的襯衫給他平添了幾分儒雅之氣,他是……
“你是厲瑾恆?”
他輕挑眉梢,眼中滑過抹興致,“你認得出來我?”
他這算是承認了?
“你跟他給人的感覺不一樣。”
“是嗎?說說哪裡不一樣?”
曬得慌,厲瑾恆從車上拿下一把傘撐在我們兩人的頭上。
你溫文儒雅,他殘忍暴戾,這是最直觀的感覺,只是我無意跟他說這些,準備起身離開。
“你還沒說我們兩個哪裡不一樣呢。”
厲瑾恆對這個問題很興趣,一把按在我的肩頭,將我摁回原處,一雙溫和的眸子鼓勵我快說。
眼前的厲瑾恆跟記憶中的又有幾分不一樣,多了幾分孩子氣。
我凝眉暗忖,難道不是雙生子,而是一胎三寶?
不過這也太離譜了些。
我心裡升起滿滿的怪異感,不想與他多做糾纏,我拿開他的手,東西也不準備要了,想要快點逃開。
“你刷了我那麼多次卡竟然連這麼一個小小的問題都不願意回答我?”
厲瑾恆面露不悅,擡腿踢了踢面前的購物袋,拉住我的胳膊不鬆手。
“你……你說什麼?我刷你的卡,什麼時候?”
“就在三個小時前,厲瑾恆掏出手機點開收到的短信送至我的面前。”
額,手機屏幕上確實是一條條的消費通知,而消費的那些正是我腳邊,還有那些已經送走寄出去的東西。
“這張卡是厲瑾言給我的賣房錢,怎麼會變成你的?”
“該死的,拿我的錢送人情倒是半點兒都不手軟。”
厲瑾恆低咒聲,“說吧,刷爆了我的卡,你應該怎樣補償我?”
一提補償,我就想到了厲瑾言曾經跟我已經索取的第二個報酬,我警覺的向後退了步,“我……我有……”
艾滋兩個字在想起厲瑾言警告我的話語時,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你有什麼?”
厲瑾恆突然想到什麼,略有些興奮地看向我的小腹。
他這樣的反應讓我不由想起曹瑞雪的那番話語,我用力咬了下脣,譏諷道:“你們厲家難道就這麼人丁單薄,急需子嗣延續香火?”
“延續香火也輪不到你生的孩子。”
厲瑾恆伸手要去觸碰我的小腹,驚於他這麼隨便的舉動,我急忙向後退了步。
他略微有些尷尬的收回手,把傘遞到我的手中,彎身把地上的東西都放到了車上。
“上車,我送你回去。”
被他的舉動搞得有幾分懵逼,我傻愣的站在原地,已經坐進駕駛座的厲瑾恆,按了幾下喇叭,“上車啊,我已經迫不及待想去見他了。”
厲瑾恆口中說的他,應該指的是厲瑾言吧。
今晚無論我多麼不願意,最後還是要回去的,我遲疑下手觸碰到後座位的門把手。
把手被曬得滾燙,我的手不由向後縮了下。
電光火石之間,我突然想到之前在四季公寓被逼脫衣的事情。
如果君山公寓的是厲瑾言,那麼四季公寓的那個就應該是眼前這看似溫潤無害的厲瑾恆!
這個想法一冒出,着實是把我嚇了一跳,我無論如何都不會相信,他會做出冒名頂替的事情來的。
wWW●тTk Λn●c○
我收回手,看向表情略有些不耐的厲瑾恆。
“你住在四季公寓?”
“對啊,那裡面可比君山公寓高檔多了,有機會的話,我帶你去……”
話說到一半,他面色突然一變,聲線微冷,“你套我的話。”
果然跟我猜測的一樣,我面色冷然,“秋水公寓的那晚也是你?”
“秋水公寓?”厲瑾恆神秘的笑了笑,“那晚的感覺是不是要比跟他在一起的爽?”
爽你妹!
沒想到他竟然比厲瑾言還要可惡,拿着他的傘我都覺得髒了手,我咔嚓聲合上傘,把傘從半開的窗戶丟了進去,“厲瑾恆你用你這副皮囊騙過了所有認識你的人。”
“可惜卻沒有騙過我唯一想騙的人。”
厲瑾恆好似聽到了全世界最美好的誇讚,面上溫暖的笑愈發擴大,“我先走一步去公寓等你。”
他手放在脣上向我飛了一個吻,滑上車窗,驅車離開。
我終於相信了那句,眼睛看到也不一定就是真實的。
被太陽曬的暈乎乎的,再繼續在這裡待下去,我極有可能暈過去。
我環視下週圍,尋到一家咖啡店,點了杯藍山,一直在那裡坐到日薄西山。
三四個小時了,厲瑾恆應該已經離開公寓,我打車回去。
幫我開門的是宋助理,我們心裡都各自憋着一股氣,誰都沒有搭理誰。
宋助理一讓開身子,我看到一左一右坐在沙發上的厲瑾言和厲瑾恆,擡起的腳步硬生生的停在了空中。
從我這個角度看去,無論是他們的長相,閒適的坐姿都是如出一轍,唯一不同的就是,他們的襯衫一黑一白。
不用猜,白色的是我幾個小時前見過的厲瑾恆,黑色的是厲瑾言。
“會完朋友了回來了。車子就停在下面,給你鑰匙,去把你跟我逛街買的那些東西拿下來吧。”
我敢肯定,厲瑾恆這廝絕對是故意的。
他話還沒說完,正在廚房泡茶的宋助理就回頭狠狠剜了我一眼,那嫌惡的眼神,就好似在罵我是個不知羞恥,只認得錢的狐媚子。
“買東西是用你給我的這張卡,你把錢還給他吧。”
我想起來了,那次在醫院,是厲瑾言讓秦一鳴給我的卡。
根據我的猜測,當時應該是厲瑾恆出了車禍,厲瑾言代替他出現在公衆場合,所以他纔會假裝不認識我。
厲瑾言手指輕捻起桌上的卡,雙手用力,咔噠聲,卡瞬間斷成兩半,他輕擡起手,把它們丟進了垃圾桶中後,拿出錢包,掏出一張黑卡推到厲瑾恆的面前。
“拿着卡滾!”
“那些錢對我來說不算什麼,可放到你這裡就成了一筆鉅款,按照厲家給你的零花錢和醫藥費來算,你應該要存很久吧。那筆錢就當我給你貼補生活費的,就算是我出事你挺身而出力挽狂瀾的獎勵了。”
厲瑾恆輕輕合上手中的財經雜誌,皮笑肉笑,施捨的口吻更是讓人恨不得上去抽他兩巴掌。
“我就算是再窮也不需要你來接濟我,子瑜把厲總請出去,順便跟他下去把東西拿下來。”
“還真是勤儉,我若是你,聽到對方挑釁,我會直接讓助理拿下來丟進垃圾桶中算了。”
“那是她花了一天的時間買的東西,丟了可惜了。這是我跟你的矛盾,不能讓她買單。”
厲瑾言捻滅菸頭,等面前的灰白煙霧散開,他才緩緩起身來到我的身前,手指請碰下,我又幹裂開的脣,“怎麼幹成這樣,喝點水上樓,護脣膏我已經剛到你的房間了。”
他聲音溫柔,好似一片羽毛緩緩掠過我的胸口,我略微有些不適的偏開頭。
“她好像不怎麼領情。”
厲瑾恆看熱鬧的不嫌事大,吹了聲口哨。
“厲總請。”
宋助理聽從厲瑾言的安排過來請厲瑾恆,厲瑾恆跟個無賴樣扒着沙發,“我不走,你要跟我動粗?”
“不敢,我只是……”
“他不敢,我敢!”
泥人都有三分土性,何況是血氣方剛的活生生的人。
厲瑾言的火氣被厲瑾恆一而再,再而三的撩撥,火氣翻涌。
他回身撥開宋助理,帶着烈烈勁風的拳頭直接對着他的鼻子打了過去。
“還敢跟我動手,你難道忘了上次打我落到怎樣的下場了?”
厲瑾恆閃身躲開。
忘……
怎麼可能去忘,被人工雨整整洗禮了三個小時,他發燒接下去取一個刻有許多重要機密的u盤。
最後u盤丟了,他只剩下半條命,卻被他們派人給人強制性帶回溫城。
u盤沒想找到,算是人物沒有完成,他們看在他的身體是在難以支撐懲罰上,才暫且給他幾下饒過。
“就算是再來一遍又怎樣,至少我解氣了。”
厲瑾言不怕厲瑾恆的威脅,再次揮拳。厲瑾言後背有傷,但這絲毫不影響他出拳的速度。
厲瑾恆連連後退,厲瑾言跟逗他玩般,只擦着他身上的皮膚過,並不曾傷到他,一步步將他逼到了客廳門邊,擰開門把他推到外面。
“我還沒恭喜你呢,竟然有孩子了,一想到這個孩子生下來的作用跟你一模一樣,我就興奮地不行。有種剖開她的肚子的衝動。”
“滾!”
厲瑾言聞言,濃烈的雙眉搭在一起,關上門定定看了我一會兒,“上次沒吃藥?”
“我……我吃了。”
厲瑾言顯然不相信我說的話,過來抓住我的手腕快速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