詠春湖畔,湖心亭中,夜風輕拂,燭光搖動。長卿和獨孤璇相對而坐在對弈,然而此時,任誰都看得出來,長卿滿門的心思已經完全不在棋局上,只是應付似得隨便落子,目光始終不肯暫離於歐陽少恭旁的白裙少女,癡癡傻傻的模樣猶如着了魔。中蠱不是着魔,是令人在神智完全正常的情況下無法自控的愛上一個人,可是瞧長卿這幅癡傻的模樣,真讓人懷疑是不是給他下錯了藥。
獨孤璇濃眉緊皺,一雙鷹眼閃爍着狠戾,八字鬍下的嘴角勾起森冷的弧度,“看樣子,自己被耍了一道。”歐陽少恭從南疆帶回蠱物,告訴獨孤璇中蠱的人會愛上下蠱者。獨孤璇遂令妹妹獨孤雁爲劉長卿茶杯裡下蠱,以爲長卿會愛上獨孤雁,然後藉此控制長卿。可是看眼下這情形,長卿正眼都不瞧獨孤雁一眼,滿腹心思明顯都在沈青兒身上。
在某個時刻,終於是忍不住心裡的暴怒,獨孤璇一拳狠狠地砸在面前的玉臺,玉臺一震,茶水灑落。獨孤璇森冷的目光直視着歐陽少恭。歐陽少恭輕搖着紙扇,風度翩翩,略微含笑,擡頭也直視着獨孤璇,目光並沒有任何的退避回縮。
“歐陽少恭!你跟我來!”冷厲地突出幾個字,獨孤璇一擡腿,恨恨地衝着亭子外走去。
輕輕晃了晃腦袋,歐陽少恭理了一下發絲,嘴角帶着淡淡笑意,起身跟了出去。沈青兒也隨後而去。長卿見沈青兒起身,傻傻地“誒”了一聲,卻微微地似乎有伸手想要拉住的衝動,但是手臂伸出半截,頓覺時態,趕忙又縮了回來,也起身跟着青兒出去。
獨孤雁見狀,柳眉微蹙,恨恨地跺了跺腳,氣鼓鼓的跟着出去。獨孤璇和歐陽少恭來到詠春湖不遠處白樺林中,衆人緊隨其後。
驟然停步,一股殺氣已經散發而出,猛然回頭,臉龐之上充斥着怒火,獨孤璇指着歐陽少恭道:“歐陽少恭!你耍老子?”
淡淡地一笑,嘴角長久的保持着一抹淡笑的模樣,歐陽少恭輕輕合住手裡的摺扇,微微擡頭,淡淡道:“義父說什麼,我怎麼沒有聽太懂呢?”然而,話語間那股得意之情卻是沒有做過多的掩飾。
“呸!你少他媽給老子裝蒜!”獨孤璇此時由於暴怒卻是直接爆出粗口,刀口舔血的粗放本質暴露而出,“歐陽少恭!你給老子說清楚,劉長卿服了我妹妹的蠱,爲什麼反而被這個沈青兒迷住了!”
一拍額頭,似是恍然大悟的模樣,歐陽少恭略顯“歉意”“我想你是理解錯了我話的意思。我說中蠱者會愛上下蠱的人不假。但是這個下蠱的人卻不是指向他杯子裡下蠱的人,而是指……”微微一頓,歐陽少恭斜着眼瞥了獨孤璇一眼,然後繼續道,“而是指,這個蠱是在誰身上培養的。”
眉頭一皺,“在誰身上培養的?”
“不錯!我得到這個蠱之後,就將這種蠱在青兒的小腹上培養,培養半年之後,蠱物成熟,就會鼓起一個大包,這個時候刺破大包,待膿血流淨,就會露出其中青色的蠱物液體,其實都是肉眼不可見的青色小蟲。將其取出,裝入瓶子裡。就完成蠱物收集。日後爲他人中蠱,中蠱者就會愛上青兒。”歐陽少恭右手拿着摺扇輕輕放在左手手心中,面帶得意之色的詳細述說了培養蠱物的經過。
“你竟然敢隱瞞我!”充斥着暴怒的獨孤璇從牙縫中冷冷地吐出的字句飽含殺意。
“對!我就是故意隱瞞你!”歐陽少恭聲調陡然一塊,撕下方纔溫和的面具,似乎壓抑的情感得以釋放。他眉毛一揚,伸出合攏的摺扇指着獨孤璇“你要是真的信任我,現在也不會暴怒!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只是把我當做一枚棋子,我不論如何努力,還是比不過你的親生兒子獨孤策!”看樣子,這歐陽少恭和獨孤璇早就已經有了芥蒂,互有猜忌,獨孤璇不信任歐陽少恭,而歐陽少恭則早就心有不滿。
“哈哈哈”擡頭大笑三聲,獨孤璇怒斥道:“你算什麼,也配和我親生兒子想比?總之無論如何,背叛我的人只有死路一條!你受死吧!”
說話間右臂一甩,一道深紅色的圓環形氣波衝向歐陽少恭。歐陽少恭嘴角上揚,露出一抹嘲笑,不慌不忙縱身一躍,躲過了圓環的攻擊。圓環氣波打在歐陽少恭方纔所立的地面上,地面炸出許多碎石。
歐陽少恭身形落下,雙腳開立躬身站立呈隨時準備戰鬥的姿態,手中摺扇打開擋在胸前。一旁青兒見獨孤璇動手,繡眉微蹙,飽含擔心的喊了聲:“少恭!”
歐陽少恭微微側頭,衝沈青兒微微一笑,輕輕點頭,示意其不必擔心。
一旁的長卿,對獨孤璇和歐陽少恭的戰鬥卻是絲毫不關心,對兩人爲什麼突然翻臉也無心過問,二人的話語也盡被他當成了耳旁風,只是盯着身旁的沈青兒,連眨眨眼睛都嫌耽誤了自己看這冰雪美人。沈青兒膚色如雪,透着薄薄微光,眼波含情脈脈卻都是注意着場中的歐陽少恭。長卿聽見青兒衝場中喊了一句“少恭”,不禁有瞬間的失神,眼眸從青兒身上微微移開些,才意識到自己對於青兒不過是個一面之緣的路人甲的悲慘處境,心想:“他的眼裡就只有歐陽少恭,我又算什麼。”眼眸中不禁流露出一抹落寞。
場中,歐陽少恭摺扇擋在胸前,冷笑一聲對獨孤璇道:“真打起來,你未必就是我的對手!”
冷哼一聲,獨孤璇冷冷地道:“好大的口氣!接招吧!”縱身一躍,雙拳下壓,“騰”的一聲,從他的兩條手臂上飛出兩道濃郁的火焰。
歐陽少恭側身躲過其中一道火焰,伸摺扇接住另外一道,頓時,他的摺扇上就被火焰覆蓋。歐陽少恭反手一送,摺扇的火焰,化成一條細細的火線,衝向獨孤璇。
獨孤璇的功夫以強橫霸道著稱,當下大喝一聲,八字鬍倒數,雙拳一送,又是一道火焰衝出手臂,和歐陽少恭反彈回來的火線相撞在一起,頓時把火線吞沒其中,勢頭絲毫不減地衝向歐陽少恭。
歐陽少恭的內力明顯不及獨孤璇,瞳孔微微一縮,眼睛睜大,歐陽少恭連忙迅速的左揮右擋,“嘩嘩譁”幾聲響,有些驚險地打散了獨孤璇的進攻,他的摺扇此時已經着火,周圍的地面也掉落了一地的火焰。
嘴角一挑,露出一抹狠毒,歐陽少恭輕喝一聲,將着火的摺扇擲向獨孤璇。擲出摺扇的同時,向旁邊躍開,然後欺身而進。
獨孤璇一拳轟出,一道火焰將歐陽少恭的摺扇吞沒,化爲一團火球掉落地上。
這一拳轟出之後,歐陽少恭已經欺身來到獨孤璇身邊。歐陽少恭迅速地一掌打向獨孤璇的胸口,獨孤璇忙揮右手擒住歐陽少恭的手腕。向右側一扭,想要扭斷歐陽少恭的手腕。而歐陽少恭卻是就力旋轉,同時另一隻手向前一掌擊出,一道淡藍色氣波衝出掌心。氣波快速衝向獨孤璇的胸口。獨孤璇眼瞳微縮小,趕忙側身一閃,閃過了氣波的攻勢,同時獨孤璇右手一拽,將歐陽少恭拽向一側。歐陽少恭雙手在地面一撐,翻轉了身再穩穩站住。
方纔幾下過招,獨孤璇卻是頗爲驚險,他內力比歐陽少恭雄厚,但是在招式上卻是遠遠不及歐陽少恭。歐陽少恭有“百家長”之稱,意思是指他精通百家招式。不要以爲高手對決中就只靠內力而招式不重要。對招式的靈活運用同樣可以起到四兩撥千斤的功效,如果傻不拉幾隻知道硬生生的轟掌,那不僅浪費內力,所起到的作用也頗小,要知道自己花了很多內力轟出去的一掌,有可能被對方輕輕一跳就躲開了去。而對招式運用地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時同樣可以戰勝內力遠遠高過自己的人。過去曾有一名大俠,內力全失之際隨手一劍就打落百件暗器,刺瞎八大高手的雙眼。足見招式的重要。
卻說歐陽少恭翻轉身後,雙腳腳尖輕一用力,身形便又嗖的一下飛向獨孤璇,在獨孤璇身前卻是驟然停下,極動極靜之間完美轉化。左手之中淡淡內勁悄悄凝聚,而右掌卻是豁然探出,直擊獨孤璇右肩。
獨孤璇忙伸出左手來擋的時候,歐陽少恭的右手卻是驟然間詭異的滑向了獨孤璇的左肩。獨孤璇不及閃躲格擋,中了一掌。然而獨孤璇內力雄厚,只是微微倒退兩步,就已經化去了歐陽少恭的掌力。
此時,歐陽少恭左手中的內力已經凝聚完成,他左手向前猛然探出,“啵”的一聲,一道藍色空氣彈快速砸向獨孤璇。獨孤璇剛剛輕易化去歐陽少恭的掌力,此時正是信心大增,冷哼一聲,一拳轟向那空氣彈。“咚”的一聲響,兩人的內勁相撞,空氣抖動,樹葉紛飛,兩道內力卻是一同消失。
面露詫異之色,獨孤璇完全沒想到歐陽少恭發出的掌力竟然能夠將自己轟出去的內力抵消。看來方纔經過一段時間的凝聚才發出的空氣彈的的確確是一門厲害的功夫。其實這正是大雷音寺一百單八絕技之一的“青旋波”。卻說大雷音寺素來有天下武學之源的稱號,長拳、羅漢拳、擒龍拳等只是其尋常功夫,在此之上,有一百零八絕技,每項絕技練得出色都是威力奇大。李培公所使的龍掌以及這歐陽少恭所使的青旋波都是這一百單八絕技之一。而在這一百單八項絕技之上,還有一項最神秘的武學,名爲“大無相功”,傳聞至今無人蔘透。
未待獨孤璇有所反應,歐陽少恭又翻個金斗跳了過來。呈弧形下落的他,卻是在某個時候驟然一頓,嗖的一聲陡然轉變爲垂直下落,瞬間出現在獨孤璇身前,然後飛快打出一掌。獨孤璇忙雙掌齊出險險地接住了歐陽少恭的一掌。
兩人掌力向擊,“啪”的一聲響。獨孤璇穩如泰山,絲毫不動,而反觀歐陽少恭卻是腳尖點地,向後劃出十幾米方纔穩住身形。
八字鬍一竅,獨孤璇面露得意,心想:“就懂得一些花拳繡腿的傢伙也敢在我面前耀武揚威。”然而就在他準備出口諷刺時,卻是忽然眉頭一皺,嘴角得意地笑容漸漸消失。獨孤璇隱隱感覺到一股絲絲入裡的內勁在自己身體中游走,然後消失,無處可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