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不久,我先送樺與嵐到H市,然後自己再從H市到S市。開始新一年的打工生活。
開始的日子與第一年差不多,我與樺互相以書信保持着聯絡。三個月後樺來信說她們已經從成衣廠辭工,過幾天就會去志英姐工作的那家賓館上班。並告知我等下封信告訴我新地址再寫信給她。這其實只是樺把她的決定告訴我,並不是跟我商量。當時我雖然不是很贊同,但是也沒有往深處想。再說還有嵐,她們之間一定商量過。
日子在期盼中一天天過去,又過了一個月。樺來信說她們已經安頓好了,現在她們跟以前相比,不管是環境、待遇、勞動強度都好很多,她很高興這個決定做對了。我聽樺這樣說也逐漸放下心來。年中我又去了一趟H市看望了她們。
到了下半年,公司又開始忙了起來。隨着工作量的增加,我經常要加班。但是我並不介意,那樣正好可以多掙點加班費,因此我過的很充實。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樺給我來信的頻率逐漸變少了,言語中也似乎變得有點敷衍的感覺。我是一個對文字很敏感的人,我能體會到這之中的變化。我專門寫信問過樺,樺說是她換了新的環境,接觸的人與物與過去相比都高了不少檔次,所以會有些變化,讓我不要多想。
轉眼又到年底,樺忽然給我寫了很長的一封信。在信中樺回顧了我們以前的感情,說了一些感傷的話。然後提到了前不久她參加了志英姐的結婚典禮,很隆重很氣派。還說她如果以後結婚也希望能那樣。然後她說她知道我對她很好,也知道我是最愛她的人。問我有沒有想過這樣做到底值不值得,又問我對我們之間的未來有什麼具體的打算沒有。最後說志英姐對她很好,她把我們的事都告訴志英姐了。志英姐告訴她我們還很年輕,未必懂得什麼是真正的愛情,愛是要有一定的物質基礎支持才能大聲的說出來。還說志英姐給她出了一個主意,讓我們可以暫時繼續以男女朋友的身份相處。但是不要互相把對方看成是自己的唯一,可以去認識一些新的異性朋友。這樣過兩三年以後如果還是覺得對方最好,就可以考慮結婚了。最後樺說她現在很迷惘,也不知道這個主意好不好,要不要這樣做。她也和嵐商量過,但是嵐不希望我們這麼做。
接到這封信,我也很迷惘。坦白說樺在信中提到的一些問題我以前也有考慮過,但是我並沒有告訴樺。而且我一直認爲,只要有真愛 ,物質方面的問題都不是什麼大問題。我自認爲我雖然不是什麼天才,但還是有一定的能力。只要我努力工作,假以時日大富大貴也許不敢奢望。但是我還是可以爲我愛的人撐起一片幸福穩定且略高於一般人的天空。現在樺提前把這個問題擺了出來,我能感覺出來,樺以後的要求應該會高於我最初的設想。既然如此,是該爲以後好好打算打算了。
第二天我又收到嵐的一封信。這是嵐給我寫的第一封信,以前嵐從來沒有給我寫過信。嵐的信很短,告訴我樺最近經常和志英姐出去玩。還說樺現在有一些她不太認同的想法與做法,希望我能儘快去H市一趟,和樺仔細談談。
昨天接到樺的信,我就打算年前去H市看樺,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今天又接到嵐的信,我決定提前去。第二天我就踏上了去H市的班車。
一路上懷着忐忑的心情,傍晚時分我見到了樺。樺見到我沒有覺得詫異,也沒表示驚喜。樺顯得很憔悴,面容蒼白。嵐上中班不在,樺安排我住進一家旅館。當晚我試探性的問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樺老是欲言又止。看得出樺也很痛苦,我不忍心一再的追問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其實我也能大概的猜到,一定是樺又有人追了,且一定是一個條件優越的男人。樺有所動搖了,但又割捨不下對我的感情,所以纔會痛苦。
我只能抱着樺,一遍又一遍的讓她相信我。憑我的努力,將來我們一定能過上好日子,我一定給她一個幸福的未來。樺一面說她相信我,一面也讓我相信她,說她不會辜負我。但是我聽得出樺的語氣並不是那麼堅定。
直到半夜,嵐下班看到留言趕來。我們三人又說了一些話,然後我送她們回到賓館的宿舍,再獨自返回旅館裡。
第二天早上,嵐過來了。因該是昨天休息時間太短沒睡好的緣故,嵐也略顯憔悴。她告訴我樺說上午去請假,下午過來陪我。還說她讓樺幫她也請兩天,她也想休息兩天。
此時就我與嵐兩人,嵐看着我疑惑的表情知道我想了解什麼。不等我問,嵐就將今年發生的事娓娓道來。嵐說半年前從成衣廠辭工到這裡來,她就不是很願意。只因樺很想來,她實在沒辦法才陪着樺過來。過來後這裡了各方面的確比以前好,志英姐也對她們很照顧。把她們安排在工作不怎麼辛苦的客房部。但是她工作的卻不怎麼開心,因爲賓館裡出入的都是有錢人。嵐總覺得在這樣的環境裡有些彆扭。特別是有些客人還會在她們收拾房間的時候說一些難聽的話更讓她不能接受。
嵐曾經和樺談過這些事情,可是樺說忍忍吧,看在待遇這麼好的份上。志英姐在培訓的時候也說,由於入住的客人雖然都是有錢人,但是良萎不齊。只要客人不動手動腳都不要投訴,把事情搞大。客人說一些不文明、挑逗的話只能忍着。可是嵐忍得很辛苦。
樺經常和志英姐出去,一開始樺都會叫上嵐。去一些西餐館,咖啡廳。有時候還逛街給她們賣點東西,嵐和樺一般都不要。也有時候去酒吧喝酒唱歌和看電影。嵐不怎麼喜歡去那些場所,她認爲那些地方不是她們這些人應該去的。再說老是用志英姐的錢也不好。
嵐曾經不止一次的在想,志英姐爲什麼要對她們那麼好。一開始怎麼都想不明白,後來才知道。原來是客房部經理在我們第一天來上班,就看上樺了。志英姐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討好樺,同時也在拍經理的馬屁。
嵐說,客觀的說客房部經理也不壞,年輕有爲。爲人也比較正派,對所有的服務員都很和藹,沒有高高在上的架子。如果沒有我,她也不反對樺與他交往。但是她很討厭志英姐討好經理的做法。志英姐一味的替經理說好話其實是爲了她自己往上爬,想做經理助理的位置。嵐說她認爲有我這麼愛樺,樺怎麼樣都不應該有別的想法。畢竟我們也是經過了很多曲折才走在一起。
樺目前還沒有接受經理的任何約會或是禮物,這一點讓嵐感到欣慰。有時候經理送花給樺,樺也不要。經理想約樺一般都是讓志英姐約,然後三個人一起出去玩。中途有時候志英姐藉故要先走,樺就死拉着她不讓走,要麼就和志英姐一起走。這一點也讓經理和志英姐很頭痛。有時候樺也會叫上嵐一起去,嵐爲了想了解她們到底玩什麼也去過幾次。
嵐曾經勸過樺,推掉經理和志英姐的所有約請。直接告訴他們死了這條心,或者乾脆一起辭工走人。可是樺又捨不得這份工作。
直到前不久志英姐結婚,老公是賓館採購部的助理。婚禮辦的很風光,經理送了她們很重的一份賀禮。看得出這場婚禮對樺的觸動很大,樺似乎有一些動搖。因爲志英姐以新婚不適合出去玩,一味的慫恿樺與經理出去玩,樺居然真的單獨和經理出去了一次。這讓嵐很震驚,樺回來後嵐直接批評了樺的不妥之處。可是樺說經理是正人君子,不是什麼壞人,單獨出去一兩次也沒有什麼。
樺的表現讓嵐無所適從,於是嵐給我寫了這封信。讓我來H市一趟,好好與樺談一談。
聽嵐敘述完這些,我雖然早已感覺到了一些,但還是對這些事感觸很大,也疑惑爲什麼樺從來沒跟我提起過這些事。同時我也很感激嵐爲我們所做的一切。嵐卻幽幽的說,她爲我們在一起也出了很多力,只希望樺和我能有一個完美的結局,不想有什麼變故。我在內心裡說,將來嵐如果遇到什麼困難事,我一定義無反顧的去幫她。
臨近中午樺來了,並帶來了比較豐盛的午餐。樺說她已經請了兩天假,也幫嵐請了一天。還說由於兩人同時請假,其他人會比較忙,所以沒有幫嵐請到兩天。
吃飯時樺突然說,晚上志英姐請我吃飯。我一怔,一時沒反應過來,不明白志英爲什麼要請我吃飯。嵐與我反應差不多,也表示不理解。嵐說:“別理她,什麼事都少不了她,你男朋友來了關她什麼事。她想顯擺個啥。”我問樺:“你答應她啦?”樺說:“沒完全答應,我說要先問下你,我怕你不答應。”我考慮了一下說:“也好,我見一下她,看看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想耍什麼花招。”樺沒說話,嵐接過去說:“她就是個只會拍經理馬屁的人,還能是個什麼樣的人。”我看樺顯得有點難堪,忙對嵐說:“別說了,我會會她也不是什麼壞事。”樺說:“我等下打志英姐的傳呼機,她應該沒有什麼惡意。”
晚上八點,我們三人(我臨時叫上嵐一起去)如約來到H市一家規模中等的酒店。雖然是中等,但對我來說也是第一次走進這麼高檔的場所。我努力使自己的動作表情顯得自然,不至於太老土。
志英先到一步,在一間環境不錯的包間裡等我們。可能是穿着高跟鞋的原因,志英顯得很高挑,身材勻稱。五官談不上很漂亮但也過得去。爲了不至於太被動,不等樺介紹,我主動的伸出手去說:“你好,我是樺的男朋友,你一定就是樺經常提起的志英姐。多謝你對樺與嵐的照顧。”我的先發制人果然收到了一些成效。志英遲疑了一下,也伸出手來與我握在一起說:“哪裡哪裡,也沒有怎麼照顧。”“承蒙你的照顧,本來是應該我請你的,不好意思讓你破費。”說話間我們相互鬆開手。志英招呼大家坐下後我又說:“我該怎麼稱呼你呢?我好像不適合叫你志英姐吧?”志英說:“隨便吧,我姓張,你可以叫我張小姐。”我說:“好,我姓方,不過我不喜歡別人稱我方先生。其他的怎麼稱呼都可以。”我故意給志英出了個難題。
樺看出我們一開始就較上了勁,忙端起服務員倒好的茶說:“大家先喝茶吧。”我端起茶喝了一口之後沒有說話。我已經先聲奪人了,接下來我想聽志英說些什麼。志英也喝了一口茶,然後叫服務員上菜。沒看到她點菜,應該是提前點好的。看得出志英想與我說話,但是由於不知道怎麼稱呼我所以沒開口。服務員陸陸續續的端上來五六個菜,還有五瓶啤酒。服務員打開啤酒爲我們每人倒了一杯。這時候志英問樺:“你們一般怎麼稱呼方……”她本來想說方先生。可能是又突然想起我說過不喜歡被人稱先生。所以話沒說完,後面先生兩個字被咽回去了,顯得有點狼狽。沒等樺回答,嵐搶着說:“我們都叫他凡哥。”我看得出嵐也是故意的。她知道志英是不會叫我凡哥的。其實嵐與樺平時都是直呼我小凡,而不是叫凡哥。
志英沒有得到滿意的答案。不過她畢竟是見過大場面的人。她端起酒杯說:“來,大家乾一杯吧。”我雖然也能喝兩瓶啤酒。但是我知道志英既然是賓館的樓面領班,酒量一定不會差,我不能以己之短碰彼之長。我端起酒杯說:“我酒量有限,就半杯吧。”然後又看了樺與嵐一眼說:“她們就隨意吧,張小姐,你看怎麼樣。”志英將杯裡的啤酒一飲而盡說:“她們可以隨意。可是你一個大男人,喝杯酒不會這麼小氣吧?”我將杯裡的酒喝了一半放下說:“喝多少酒,只與酒量大小有關,與其它方面沒有任何關係。不過今天初次見面,爲了表示對你的尊重吧,這第一杯我就幹了。不過後面真的不行了”我說完將剩下的半杯酒端起來一飲而盡。我這樣處理既不失體面又爲後面鋪好了路,可謂一舉兩得。
接下來扯了一些閒話。志英問我:“你現在做什麼工作。”志英始終不知道該怎麼稱呼我,後來可能也顧不上扮什麼高雅,直接稱呼“你”了。我回答說:“樺跟我說過,我們的事你都知道,我做什麼工作你應該知道吧。”志英的明知故問被我拆穿有點尷尬。頓了一下說:“建築、裝修辛苦不說,且工作不穩定,還沒什麼保障。”我說:“張小姐說的是有一些道理,但是我現在是想先學到一門技術。至於以後不一定一直做裝修。現在的城市到處都在發展,學到這樣一門技術。我任何時候在任何城市都可以立足。”志英偏着腦袋想了一下,可能是覺得我說的有一定道理,沒有往下接。
接下來又說了一些無關緊要的話。志英經常舉杯邀大家喝酒,每次她都將酒杯喝乾,而我只是喝半杯。事實再次證明我的判斷是對的,志英很能喝,如果我跟她喝一樣多,可能現在已經不行了。由於事先有申明,她也不好說什麼。我們很少吃菜,過了一陣,五瓶啤酒喝完。志英讓服務員再拿三瓶,我們三人都表示夠了,不要再拿酒了。可是志英比較堅持,由於她是東,我們也不好過分拒絕。就這樣服務員又拿來三瓶啤酒。
啤酒打開後倒滿後。志英忽然問我:“你認爲一個男孩在什麼情況下可以對女孩說愛。”我想都沒想說:“在他心中只有這個女孩的時候就可以了。”“可我認爲不是。”志英說:“我認爲只有在這個男孩有足夠資格去愛的時候。纔去可以對心愛的女孩說愛。就像我老公,她很早就開始暗戀我,但是他一直沒作聲,直到他升上經理助理後才向我表白。”我沒出聲,我很清楚她這句話的意思,我想聽聽她接下來還會說什麼。因爲我知道,她現在是準備攻擊我最薄弱的地方了,所以我要等她說完再反擊。果然志英見我沒說話,接下來又說:“愛一個女孩就是希望她過得好、過的幸福。假如一個男孩沒有足夠的條件去呵護一個女孩的時候,應該讓這個女孩去尋找與接受新的幸福。”
我依然沒說話,我想知道志英還會不會說下去。這時樺突然說:“志英姐,別說了。你早上不是說只是吃個飯認識一下嗎?”志英看了樺一眼剛要說什麼。嵐忽然站起來說:“志英姐,你什麼意思,你到底是請吃飯,還是來專門擠兌凡哥的。如果是這樣,沒人稀罕你這頓飯。”嵐停了一下對我和樺說:“我們回去吧,別在這吃這反胃的飯了。”樺連忙扶嵐坐下說:“嵐,你也少說一句吧。”志英顯然沒有料到平時看着文文靜靜的嵐忽然發飆。被嵐一陣搶白弄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
我打了一個安靜的手勢,示意嵐與樺聽我說。然後我用筷子夾起一塊雞肉,問志英:“張小姐,你知道這塊雞肉是公雞肉還是母雞肉。”志英完全不明白我的意思。疑惑的看了看我說:“這我怎麼知道。”我說:“可是我知道,這是公雞肉。”志英同樣沒有作聲,我知道她在等我解釋。我放下雞肉接着說:“這隻公雞很早就愛上了一隻母雞,可是他一直不敢說。他覺得自己還不會打鳴,還不能算是一隻真正的公雞。他一直在等啊等,想等到自己會打鳴時再向那隻心愛的母雞表白。終於有一天他會打鳴了,正當他準備表白的時候,卻被主人抓住賣了。接下來就到這裡來了。”我的意思很明白,愛就要及時表達出來。如果一定要等到某種條件成熟,也許就再也沒有機會說了。
志英沒想到我打了這麼一個比方,一時愣在那裡不知道說什麼好。我本來還想說假如你的經理現在愛上了你,你老公是不是應該讓你去尋找更好的幸福呢?只是看到志英差不多完全被我打敗了,也就把這句話嚥了回去。我見這頓飯已經沒有再吃下去的必要了,就說:“還是謝謝你請的這頓飯,時候不早了,我們就先走了。”嵐一聽立刻站起來往外走,我隨其後,樺猶豫了一下對志英說:“志英姐,那我們先走了。”然後也跟在我後面走了出來。
當夜我們回到旅館後,簡單的討論了一下的今晚的事情。嵐說不在這裡幹了,辭工回家。反正也到年底了,就當早點放假回家過年。我也贊成嵐的意見,認爲她們再在那裡做下去沒有什麼意思。樺一開始有點猶豫,後來也同意了。
第二天,我在旅館裡等她們去賓館辭工。臨近中午她們回來了,看着兩個女孩兩手空空,什麼行李也沒拿,我知道她們一定沒有辭到工。樺告訴我今天一去,志英就說昨天她可能喝多了酒,說話不是那麼得體,請原諒。樺說不用了,我們是來辭工的。志英說先不急,然後又問了我們三人的一些情況。之後又專門向嵐道歉,說不知道我與嵐是同學等等的一些話。最後志英說臨近年底如果我們同時辭工,很難一時招到兩個人頂替,前兩天還在動員大家過年不回家,留下來加班。希望嵐和樺以大局爲重。還特意表示昨天她本來只是想請我吃個飯認識一下,是我先表示的也不是很友善,再加上酒精的作用纔會發生不愉快的事。如果我願意,她願意當面向我道歉。
樺說她聽志英說的很真誠,又想到志英一直以來對她的照顧,心一軟就答應了先不辭工。嵐說她本來是要辭工的,見到樺答應下來,也不好說什麼。
我想了一下,昨天我也的確一開始就以敵對的狀態對應。現在樺已經答應不辭工了,那我也不好再多說什麼。我心裡明白,樺還是有點不捨得那份工作。我在心裡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就當是考驗吧。
臨回S市的頭天晚上,我問了樺有關於經理喜歡她的事。樺告訴我的確是這樣,之所以沒告訴我是怕我多想。還說她以後再也不會單獨和經理出去。愛就是相互依賴與信任,我自然是信任樺的。
本節完,下節“一個約定”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