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樹擋在她前面時, 韓馨有些氣惱地瞪了沈宥一眼，他不該注視用餐的他們太久讓嚴樹有所察覺。
沈宥十足的無辜樣，他只是抱着看好戲的心情想知道嚴樹是什麼心態, 並沒有料到嚴樹會追出來。
“韓馨。”嚴樹盯着她看。
她避不過, 難爲情地擡頭打招呼。“嗨。”她擠出一個字。
“我……我昨晚約你了……”嚴樹說得有些口吃, 彷彿剛剛是偷腥被逮個正着, 底氣有些許不足。
沈宥雙臂交叉於胸前, 冷冷看着後面跟上來的那個女孩，心裡替嚴樹可惜——估計他這次的相親又黃了。
“哦，我真的很少玩手機。”韓馨尷尬地回答, 她的確沒有開網絡，嚴樹估計又是微信留言。
“那個, ”嚴樹此時的目光都在她臉上。“既然遇上了, 我們找個地方坐坐, 好不好？”
韓馨搖頭，扭過頭看沈宥, 他離他們十來步遠，兀自靠在玻璃護欄邊，悠閒自在地觀望樓下風景，意識不到也沒有要幫她的意思。
“我可以解釋一下，我只是拗不過家人一直逼我才……”嚴樹意圖說明他爲什麼跟別人約會, 完全出於無奈。
“嚴樹, 是我說的不再聯繫, 所以, 我懂。”她的牙齒咬着嘴脣, 雙手緊張得不知道該怎麼放。哦！她不喜歡巧遇。
“不，你不懂, 我只是敷衍家裡。”嚴樹朝已經走遠的女孩看了一眼。“你不一樣。”他說。
韓馨不喜歡他那麼說，這樣未免太傷別人的心。儘管最初她也是礙於媽媽的威逼跟嚴樹見的面，但至少她十分認真對待。“總之，我們不適合。”她說。
“我想爲之前的事說聲抱歉，我的確有點主觀、隨衆了，但我對你是真心的。”他誠懇地說。
“嚴樹，我們是真的不合適。剛剛我還在想要不要跟你解釋一下來龍去脈，又猶豫着現在好像更沒有必要。我是個很矛盾的人，同時只要我做了決定又是非常堅決的。”她撥了下額頭的劉海。“我們有些觀念不同，處事方法也不同，不同的價值觀更會讓我們以後相處起來艱難。”
“這理由不夠充分。”
“真的是這樣。”韓馨露出一絲苦笑，頭一次覺得M市這個小城市太小，讓他們的相遇尷尬又難堪。
“你不太喜歡我，對嗎？”
“……”韓馨靜默無語，該說的她說完了。
“他更讓你着迷，是吧？”嚴樹指着依然無關己事的沈宥。“可不是嗎？吊兒郎當的男人都招好女孩喜歡。”
她心頭差點冒火，不過未燃已滅。“不用試探我了。別讓我對你的好感消失得無影無蹤。”
“你對我有好感嗎？”嚴樹略帶自嘲地笑了起碼幾秒鐘，他說：“跟你住同一棟樓、跟你回家見父母、現在你們又一起吃飯逛街，你們之間清白？沒人信的。”
“清者自清。”韓馨終於望着他的眼睛，堅定無比地說出這句話。原先因爲她可能會毀了嚴樹歡聲笑語的約會而自責，如今聽了他想說的突然覺得不需要感到抱歉。
“你一直在搓手，證明你很緊張，是沒想到被我撞個正着吧！”嚴樹突然又有點急躁。
“你誤會了，我緊張只是單純沒想到遇到你，不是因爲和誰在一起。”
“祝你……們幸福！”嚴樹留下最後這句口是心非的話，揚長而去。
韓馨立在原地，不知道心情亂成什麼樣。一方面想話都說得這麼絕了，嚴樹應該不會再聯繫她了，一方面又覺得有些憋屈。
她鼓着腮幫子，突然想大笑。相親奇葩多——跟嚴樹初見及多次約會她並不那麼覺得。如今依然不那麼想，只能說話不投機吧！
沈宥等着她緩和情緒，他望着她的表情由複雜變得釋然，心裡的石頭落了地。韓小妞一點也不爲嚴樹重新相親而生氣，而嚴樹的舉動算是幫了自己。
他內心狂喜，緩步上前，輕拍韓馨的肩頭。
“他挺喜歡你的。”沈宥輕描淡寫地說。
“也許吧！”韓馨轉過身，和他一起往前走去。
“不過我還是很好奇，既然說喜歡你，怎麼又那麼快和別人相親？”
“這就是我不太明白的地方，起初有點莫名其妙的感傷。”
沈宥的手繞過她的肩頭護着她，免得迎面而來的幾個人撞到她。“或許在你心中喜歡一個人應該是件長久的事，就跟你的愛情觀一樣，太輕易放下似乎顯得不夠重視。”
韓馨點點頭：“好像跟你說的有點類似。”
“不過算了，這種男生的愛慕就只能當是一陣微風，刮過之後你依舊得向陽前行。”
“你在安慰我嗎？”她好笑地看着他。
“不是。”沈宥隨即否認。“你的眼光還行，像這種上一刻在求和、下一刻就嘲諷譏笑的男人確實要不得。”
“原來你全都聽見了！”韓馨小聲驚呼，虧她想讓他開口幫忙的時候假裝玩手機。
“沒辦法，我經常必須一心兩用。”
“我有個疑惑，不知道嚴樹的猜疑是他的職業習慣還是個人性情？”韓馨對嚴樹，如今只剩下這一點好奇。
“基本上這種性格都是自身條件形成的，跟職業的關係並不大。比如許多人在學生時期基本上白紙一張，來到社會這個大染缸，雖說不至於變成黑的，但多多少少會變色。”沈宥說，他心裡想，你卻沒有變。
“你這個比喻真有趣。”韓馨莞爾一笑。
他們踏上手扶梯，往上一樓層去。沈宥站在後面，他默默地看着韓馨的背影，想告白的衝動一下子涌上來，可他又有些害怕。
他們到三樓，沈宥走到她身側，說了一句。“你值得更好擁有更好的男人。”
韓馨難以置信地看着他，然後繼續往前走，淡淡地回了一句：“可是我連餐廳都不想換的人。”
“你是說你喜歡一個人就很難再喜歡上別人的意思嗎？”
沈宥的問題讓韓馨內心糾葛。她喜歡過沈宥，也想過表白，然而從沒奢望過兩個人會相互在意，所以，她中途退場了。
沈宥那句話，讓她有點羞愧。是啊，她都沒有從一而終，憑什麼想當然擁有長長久久的情感？她不知道，身旁的男子早就知道她的心思，故意想將激起她內心的往事，憶起最初的愛慕。
“原來你真的很喜歡那個嚴先生啊！”沈宥最不想看見她眉頭緊皺，深諳其心地故作話題。
“不是。”韓馨果然被他一下子脫離思緒，她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我的比喻比你的糟多了。”
“這樣依然不影響你擁有更好的男人。”沈宥攤開雙手滑稽地甩了兩下。
韓馨被他逗樂了，輕笑出聲。他說的也許對，可能最近被媽媽逼得太緊，總以爲自身條件不好沒人喜歡，所以不由自主地自卑——口才不好、長得普通、身材不佳之類。
她真的該在尋找戀人這條路上先按下暫停鍵，操之過急的往往不見得好，不過在嚴樹這件事上她倒是守住了原則。
“我該買多寬的牀單？”她扭過頭問沈宥。
這是他們吃飯時談到的，瞿朗買了那麼大一張牀，她家裡最大的牀單隻有一米八寬，連牀面都蓋不全。
當沈宥陪韓馨在牀上用品店裡議論到底哪個顏色更適合她的房間風格時，他的電話響了，張妙妙打來的。也許要說和瞿朗回去後和好的消息，沈宥想着，便接了。
“董事長想知道你家住址。”張妙妙在電話那頭說，強裝淡定。
沈宥面不改色對韓馨比劃了下，便走到店外去。他重重呼了口氣，說：“告訴他吧！”
“你確定？”張妙妙有點不敢相信，沈宥一向跟家裡人親近，電話都不親自接，這次怎麼一開口就同意了？
“你不說，他隨便找人查一下也會知道的。”沈宥略顯傷感。
“那倒是。”張妙妙也不明白沈霆讓助理繞着圈子找兒子的助理問。“他還見韓馨。”
沈宥冷笑了下。“見咯。”
“沈總，你今天受什麼刺激了嗎？”張妙妙十分詫異，怎麼說什麼都回答好？
“父親就算見了，韓小妞那麼溫婉賢淑，全身散發的實誠氣息，說什麼他都會信的。韓馨現在又沒有跟我交往，能被他問出什麼來？”
“也對。”
“是不是跟瞿朗和好你就變傻了啊？”沈宥不忘調侃她一下。
“真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掛了！”張妙妙卻沒有關掉電話。“對了，沈總對那張牀可還滿意？”
“我滿意有什麼用？能看不能吃。”
掛了電話以後，沈宥走回店裡去，韓馨已經挑好付了錢，提着袋子往外走。沈宥拉開袋子看了眼，她最終依然挑了件純白色無印花的牀單。
回到喜莎苑，電梯啓動上樓時，密閉的空間裡，沈宥突然說：“韓馨，我們現在算是朋友了嗎？”
韓馨看着他，迷惑不解佈滿臉。
“你看，我經歷了失戀，你經歷了被失戀，我們彼此知道對方的一段戀情的結束，不該由同事關係升爲朋友嗎？”
“我？被失戀？”再傻的韓馨都察覺他的理由太牽強。
“我自小沒什麼朋友，我看你的人際關係也不是很好……這麼說吧，我們相處還算融洽，又是鄰居……”
“好吧。”韓馨點頭。她見不慣沈宥脣齒不清又囉嗦的模樣，儘管他不太像失戀的人，但有點反常的舉動倒像失戀人的心態。最重要的是，10樓就到了，張妙妙昨天晚上就把鑰匙給沈宥了，是他昨晚喝醉了心情不佳她不敢趕他回家。現在她不多跟他扯什麼話題，免得還得招待他進屋。
這兩天她實在有點累，想好好一個人休息、靜靜。
沈宥朝走出電梯的人揮手道別，電梯門合上之後，他笑得既奸詐又得意：不跟你說這麼多，你怎麼能放心我追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