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珞從來沒想過, 有一天會如此身心煎熬,不能說、不能做、不能爭取未來,也做不到遺忘過去, 只能眼睜睜地看着, 屬於自己的幸福, 漸行漸遠。
她依然選擇用酒, 來麻痹自己的苦楚。與以往不同的是, 回到家後,她洗了很久的澡,塗了一遍又一遍的沐浴露, 刷了三次牙,直到聞不到酒味, 才爬到牀上。她看了一眼, 地板上整齊的被褥, 才安心睡去。
當勒翰一覺醒來,看向空空的牀, 猛地起身,桌上的鬧鐘指向八點五十。他匆匆穿好衣服跑下樓,餐桌上的豆漿和雞蛋餅都已涼透。他抓起手機大喊。“你怎麼沒叫醒我?”
“看你睡的很沉,就沒叫醒你。”她清清淡淡地回答,好像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你知不知道, 早飯比我睡覺重要的多?”聽她很清淡的語氣, 分明並不看重早餐的約會, 他不由得火大。
“早餐在桌上。”她依舊不走心地說着。
“你這個可惡的女人, 到底懂不懂我在說什麼?”
他的怒吼穿透了她的耳膜, 也震盪着她的心,她不是不懂, 而是不想懂。
勒翰狠狠將電話摔到沙發,‘賤,真特麼的賤,自己就是天下第一賤!’他自己都鄙視自己,明明累的要死,困的要命,有時間不睡,還上趕着,陪她吃什麼見鬼的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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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珞珞姐,昨天我見到啓輝媽媽了。”小凡第一時間向林珞報告,她喜事將近的詳細。
“她來這了?”林珞眼中涌起復雜的情緒。
“沒有,視頻。你知道嗎,在見面前,我緊張的要死。”小凡一想起昨天的情景,還不免心跳加速。
‘是啊,羅母的氣場,幾乎是無人可駕馭的。那端莊的儀表和犀利的眼神,距千里之外的冷傲,都讓人難親近。多年前的幾次謀面,均是不歡而散,草草收場。’林珞的思緒飄向遠方。
“可是沒想到,一接通視頻,伯母長得好漂亮,特有氣質。如果不說是啓輝的媽媽,他們簡直就像姐弟一樣呢!而且人也很隨和,她還抱歉地說,她在老家生意忙,要婚禮前夕才能過來,讓我喜歡什麼就買什麼。”
“還給我看了她當年結婚時,啓輝奶奶送她的一對玉鐲子,說是羅家的傳家寶,只有羅家的媳婦才能戴呢,婚禮時要正式傳給我。”小凡依舊興奮十足地,評說着她未來婆婆的賢良淑德。
林珞倍感失落,心頭澀然一笑。自嘲着,‘原來不是羅母性情刁鑽,語出刻薄也只是,針對她林珞一人而言。細想想,她還真不受老人們的待見,勒老先生也是對自己,橫挑鼻子堅挑眼的。’
“珞珞姐等我婆婆來,一定先讓你認識認識,看人家保養的超級好。等我到了她的年紀,能有她一半,就謝天謝地了。”小凡滿是敬仰和崇拜。
林珞苦笑,就算她再怎麼避讓,也不可能躲過與羅母的見面。甚至都能想到,她會對自己說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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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珞像遊魂一樣,在街上漫無目的飄蕩。她希望自己醉成一攤爛泥,一覺不醒纔好,就不必去面對明天的婚禮。
這個簡單的願望,如今也變得異常奢侈。直到酒吧,拒絕再賣給她烈酒,她才悻悻離開。
她身體搖晃,步履蹣跚,頭腦卻清醒着,依然找到回家的路。晚風吹過,溫柔的風兒擦過耳際,捎來往日他的情話和一生不變的承諾。
‘珞,我要開一家咖啡店,喜歡看書的人一邊喝咖啡,一邊和好友談論哪本書值得一讀。’
‘好啊。’
‘牆上掛滿了你畫的畫,你在咖啡店的閣樓上畫畫,只畫你喜歡的。’
‘太好了,什麼時候開店?’
‘等我們結婚,度蜜月回來。’
‘我說過要嫁給你嗎?’
‘所有人都知道我們談戀愛,你不嫁我還能嫁誰?’
是啊!所有人都知道我們的戀情。現在卻只有你不記得,這是命運的安排還是現實諷刺?林珞搖搖晃晃加快腳步,不再與過去糾纏。她知道這一切都是酒精的作用,耳朵裡的聲音不過是假象,幻影罷了。
包包掉到地板上,散落一地,那張喜慶的請柬,在深夜昏暗的燈光下,格外的腥紅,讓人躲避不及的刺目。
她吃力地撿起那愛的見證,沉重的一步一步爬上樓梯。
擰開花灑才發現,自己忘記脫衣服,那就洗個臉吧,木然發現,手中一直攥着請柬。冷水頃刻澆熄那刺目的紅,透明的水滴,被動地染成紅色順流而下,像極了她心碎的血,狂流不止。
她不堪身體的重負,整個人堆到牆角。緊緊攥着,那張殘酷的不能再殘酷的見證。終於壓抑不住,內心太久的情緒,在這一刻爆發出來。
她以爲自己足夠堅強,面對父母的相繼離開,獨自生活。經歷了未婚夫的意外,她都可以一個人承擔。
她不想被別人看扁,也不想被現實打倒。她一直都是這樣走過來的,並且自認做的很好,可現在卻軟弱的不堪一擊。
‘林珞你哭夠了,就站起來,迎接明天的殘局。’她除了這樣逼迫自己,找不出任何有意義的詞彙,來使自己面對這慘痛的一切。
她幾次險些滑倒,最終站起來,雖然很狼狽。胡亂擦了擦臉上早已分不清,是淚還是水。
把自己狠狠摔到牀上,窗外不知什麼時候颳起了大風,順着老舊的窗縫兒吹進來,低吼嗚咽。像是要偏執的吹乾,掛在樹梢上女人落魄的心。
她什麼也感覺不到,除了刻骨銘心的痛,還是痛。
林珞的生物鐘準時地,讓她睜開眼。她打開衣櫃,有意找出一件不起眼的長裙,隱沒在人羣中,淡淡的妝容,掩蓋了黑眼圈,看上去還不算太糟。
林珞得體地出門,只不過,今天要在內心格外加厚了防護。今天可不是那麼容易打發的,不僅僅參加婚禮,還要面對故人的冷言冷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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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翰一身正裝,黑色的西裝內着淺藍襯衫,前三顆釦子沒有系,沒有了領帶的刻板束縛,隨意而灑脫。
勒氏早有他的辦公室,只有在加班時,才少有看到他的身影。桌上的紅色請柬,預示着他接下來的行程。
他拿起請柬裝進口袋,他並不是專門爲了祝賀新人,去參加喜宴,而是爲了,見那個氣得他不輕的女人。
也真是怪了,每次她都會輕而易舉,讓他氣得抓狂又拿她沒轍,最後又抑制不住自己,想見她沒着沒落的心。他氣過、罵過,最後他認栽,既然愛了,就一路愛到最後,賤到底吧!
辦公室的門被推開,勒老先生拄着柺杖,大步走進來。
“爺爺您怎麼來了?”勒翰知道自從爺爺退休後,也只是在月初的董事會上,露個面而已,其它時間都很少來勒氏。
勒老先生看勒翰一身正裝,並且要出去的樣子,心生不悅。
“現在是上班時間,你不知道嗎?”
“爺爺,我又是不勒氏的員工,沒有義務遵守,勒氏的時間制度。”自從上次的壽宴,他一想到爺爺對林珞的態度就不爽,沒話好話又不想把時間浪費在爭吵上,隨即徑自離開。
“臭小子你要去哪?”勒老先生用力拄着手中柺杖。
“去參加朋友的婚禮。”
“朋友?沒想到勒家出了個,心胸如此寬廣的人物。”勒老先生語出譏諷。
“爺爺,您什麼意思?”勒翰聽出爺爺話裡有話。
“你敵友不分,真是個一無所知的蠢蛋。你知不知道,羅啓輝是誰?”
勒翰被這突來的一問,愣住了。‘難道他是勒氏的競敵,才讓爺爺親自出馬?不可能,他只是開了間咖啡屋,根本不會對勒氏造成半點威脅。’
勒老先生早料定,勒翰不知詳情。當看到自家孫子,被矇在鼓裡,驚愣當場,仍是氣得火冒三丈。‘這個女人爲了上位,把以前的過往,有意隱瞞,着實別有用心。難怪,這個傻小子着了她的道。’
“羅啓輝是林珞的未婚夫。”
“不可能。”勒翰脫口而出。“她的未婚夫,出了意外事故死了。”真是服了,爺爺能想出這樣的理由,來拆散他和林珞。
“她的未婚夫是出了交通事故,可沒死。這是當年的事故資料,你自己看。”勒老先生把幾張複印檔案,扔在桌上。
勒翰粗略翻看着,這突如其來的驚天消息,讓他一時難以消化。
‘一輛大型貨車,因疲勞駕駛,躲閃迎面而來的麪包車不及,而造成側翻,壓在路口邊的出租車,造成兩死一重傷的惡□□通事故。’
在目擊證人中,勒翰一眼看到林珞的名字。他像離弦的箭,飛奔離去,只留下勒老先生,令人琢磨不透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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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儀式在教堂舉行,小凡沒有一點新娘子的緊張,在儀式前,還大大咧咧介紹雙方來觀禮的親朋。
她向姍姍來遲的林珞招手。“珞珞姐,你怎麼纔來呀!我來給你介紹,這是啓輝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