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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摔跤 (下)】

42.【摔跤 (下)】

他們到達宴會地點前出了點小差錯——麥克在駛過一個彎道時, 突然踩下了急剎車——

吱——輪胎在地上發出了巨大的摩擦聲,同時梅書語的前額飛快地撞上面前的車座後背,但——中途被飛速伸來的一隻手擋在了中間。

嘶——痛!

黑暗中響起了薛冰的悶哼——

“麥克先生, 麻煩開下燈。”

梅書語輕輕抓住薛冰的手, 掌心中傳來那熟悉的冰涼的觸感, 且骨感分明。等車內的燈亮起後, 梅書語快速地檢視, 並要求薛冰把每一根手指都彎折一下給她看。

麥克也一臉緊張地扭過頭來問:“冰冰你沒事吧,撞到哪兒了?”

薛冰虛弱地罵了他一句,“你怎麼開的車?”

麥克抱歉地說:“剛前面突然竄過一隻野貓。”

梅書語在確認薛冰的手沒事後, 把手還給了他。

“薛先生,”她一臉嚴肅地說, “請您以後不要再做這麼危險的動作——”

薛冰面無表情。

“我是好心哎, 難道你現在最該說的不是一聲謝謝嗎?”

梅書語從容拒絕。

她對此解釋道:“如果我說了謝謝, 下次您豈不是還會這麼做?”

薛冰氣得七竅生煙,“算我自作多情!白白救了你這隻白眼狼!”

麥克替薛冰投來一個道歉的眼神, 梅書語一臉正色地說:“麥克先生,請您接下來小心開車!”

麥克吐吐舌頭,重新發動車子,而梅書語也不再像剛剛那樣靠在車座上走神了,而是正襟危坐地目視車前方——

啊!絕不能再出現剛剛那樣的差錯了!萬一害薛冰受傷的話, 她心裡怎麼過意得去呀!

“姐, 真彥哥哥的事情已經過去那麼久了, 你也該放下了, 難道你不覺得薛大哥對你也很好嗎?”

那是前段時間在跟弟弟梅書言通電話時弟弟所說的話, 當時,她是怎麼回答來着?

“別瞎說了, 書言,我怎麼敢高攀薛先生那樣的人呢,這輩子能做他的秘書,我就已經很知足了。”

然而,現在,她卻很可能連秘書也做不成了,那樣的話,她以後的人生又會變成什麼樣的呢?

車子終於平安到達,下車後,三人步入會場,梅書語仍像往常做秘書時一樣、和薛冰保持距離地尾隨着。

酒保送上酒來,梅書語搶先一步拿過酒杯,並仔細檢查過上面沒有任何缺口後才交給了薛冰。

麥克在一旁微笑,薛冰則無奈似的在心裡嘆氣,他拿起酒杯剛要喝,梅書語又提醒道:“今晚只能喝這一杯。”

噗——

薛冰差點把酒噴出來。

“這只是香檳哎!”

“您的意思是,要我幫您換杯牛奶?”

麥克噗哧一聲笑了出來,薛冰顧自仰脖把酒給喝光了。

“肚子餓了,去幫我拿點吃的過來!”他把空杯子塞給梅書語,然後顧自揚長而去。

麥克替薛冰向梅書語道歉,梅書語搖搖頭,“我去拿吃的。”

梅書語來到餐桌旁,拿起一隻空盤子,開始替薛冰挑選食物,太甜的不能吃,太涼的不能吃,味道太重的不能吃……

哎!

想想忽然就替薛冰悲哀起來,同樣是人,爲什麼只有他的生活過得如此辛苦呢?

她總算看到了一樣薛冰能吃的食物,她剛要去拿夾子時,旁邊伸來一隻手與她撞到了一起。

“啊,對不起!”

那人用法語說。

梅書語也趕緊緻意,並請他先拿,那人倒也不客氣,說了聲謝謝後,快速地夾了菜,又把夾子遞還給梅書語。

“你是中國人嗎?”那人取了菜後並沒有離開。

“是的。”

“太好了!我很喜歡中國!我叫路易斯,很高興認識你!”

梅書語禮貌性地與這人握了握手,然後繼續自己夾菜的工作。

“你今晚是一個人來的?”

“不,我是陪同上司來的。”

“你是哪家公司的?”

梅書語報了公司名,對方說,“太巧了,前兩天我纔去貴公司做了個訪問。”

訪問?

“我是一名記者,但是,今晚我沒有帶名片,抱歉。”

“啊,不客氣。”

梅書語拿了菜準備走,路易斯追上來說:“請讓我幫忙好嗎?你拿盤子,我幫你拿飲料。”

梅書語推辭不過,只好答應了。

回到原地,梅書語沒有見到薛冰。

她四下環顧,依舊沒有看到他的身影,包括麥克也一樣,不知所蹤。

“你在找誰?”

“我的上司。”

“也許他去了會客室,要我領你去找他嗎?”

梅書語猶豫了一下——

“謝謝,請帶我去——”

剛說完,她看見薛冰了,正從樓梯轉角處走出來,一個人,身邊沒有麥克。

“薛先生!”

她立即迎過去,“您去哪兒了?”

薛冰臉色蒼白,擡頭虛弱地看了梅書語一眼,剛要說話,目光瞥到她身後的路易斯。

“這傢伙是誰?”

“這傢伙?”梅書語順着他的目光看見了路易斯,於是回答,“啊,他是一名記者,名叫路易斯。”

她向路易斯介紹薛冰。

路易斯熱情地伸出右手,薛冰沒搭理。

“沒想到你這麼快就找到了新朋友,看來我還真是白操心了。”

梅書語愣愣地說:“您在說什麼呀?不是您叫我去拿吃的嗎?我拿來了。”

“我現在不想吃了,你走吧,”薛冰懨懨地說:“去跟你的新朋友玩去吧。”

梅書語看出他的臉色不對勁,回頭對路易斯說了聲抱歉。

“我想我需要走了,以後有機會再見。”

路易斯依依不捨,但還是幫她接過了盤子,“我替你放回去,改天,我能去你的公司找你嗎?”

梅書語點點頭,“當然,再見。”

“再見。”

梅書語轉身追上薛冰的腳步,“薛先生,請等等!”

梅書語攙着薛冰的胳膊和他一起走到室外,看到走廊上擺着躺椅,她讓薛冰坐過去。

“一定是屋裡的空氣太悶了,是不是?”她邊彎着腰問、邊小心翼翼地解開薛冰領口的扣子。

薛冰悶悶地說:“你別管我了,去玩吧!”

梅書語的手微微一滯。

“我來這裡,是爲了工作,您怎麼老叫我去玩呢?”

薛冰微微嗤笑一聲:

“可我的本意,就是想讓你來這裡放鬆的,難道你不厭煩嗎?天天陪着我這麼一個廢物?”

梅書語在躺椅邊蹲了下來。

“您其實是想說我纔是一個廢物吧?明明說好要看住您,結果卻還是害您犯了病,您乾脆還是狠狠地懲罰我吧!”

“懲罰?”薛冰輕嘆一聲,望了梅書語一眼,“爲什麼你明明知道我的意思,卻還老是故意曲解它呢?”

“那是因爲,我不夠自信。”梅書語哽咽了起來,她睜着霧一般的眼睛深深凝望着薛冰的臉。在月光的照映下,薛冰的臉色變得越發蒼白了,簡直如玉雕的一般。明明平常只要笑起來就會像陽光般溫暖,可是一旦繃起臉來,那上面又會消失一切的溫度,讓人看了就心寒、恐懼,好像自己隨時會被他厭棄……啊,這種感覺在以前幾乎是不會發生的,哪怕是現在,梅書語也不願承認,但,不承認不代表事實不存在。是的,她害怕,她簡直怕極了,如果薛冰真的要趕她走的話。

薛冰像累極了似的把頭倒在椅背上,他緊閉雙眼,看上去像快睡着了一樣……

“其實我想說的是……”稍後,他又輕聲開口,嗓音像此刻掩映在樹梢裡的月亮一樣,虛幻、無力……“我怕留你在身邊,是浪費了你的才能。你本可以做更多有意義的事,成就更非凡的人生,而我卻把你困在了這裡,整天讓你做着保姆一樣的工作,甚至,連談戀愛的時間都沒有。我不想拖累你,我想看到你過上比現在更快活、更輕鬆、更自由的生活,你能懂嗎?”

“我懂!但是……”梅書語抽了口氣說:“我也想告訴您,薛先生,這世上,沒有一件事,是比讓我留在您身邊更快活、更輕鬆、更自由的事!沒有!我只想保持現狀!請您不要趕我走!”

薛冰睜大眼睛,果然看見梅書語哭了,因此他拿手輕拍了一下她的頭。

“好了好了,我又沒說要趕你走嘛……”

他幫梅書語擦去臉上的淚水。

“哎,明明不想惹你哭的,瞧我,又把事情搞砸了,你也真是的,難道你看不出來嗎,我是因爲喜歡你,纔不忍心耽誤你的呀……”

喜?喜歡?梅書語愣住了。

這時,薛冰又自顧自地說:“也怪我,每天讓你爲我操心那麼多,難怪腦袋要給忙壞了吧——”

梅書語兩耳嗡嗡作響,關於薛冰所說的話,除了之前那句,後面的她完全沒聽進去。

“喜歡?”她猛然醒悟過來,隨後一把抓住薛冰的手,“薛先生,剛剛,您是說了您喜歡我吧?您是這麼說的吧?不是說討厭我,而是說喜歡我,您的確是這麼說了,沒錯吧?”

薛冰怔住,“哈?”

哪知,下一秒,梅書語竟如一頭小獸般用力撞入他的懷中。

“太好了!您並沒有討厭我!”她緊摟住他的腰說。

薛冰剛想把她拉開,哪知,下一秒,梅書語又擡起頭,這一回,她是直接吻住了他…

晚風輕輕吹拂着,室內的音樂緩慢地穿梭在夜色中。

薛冰摟着梅書語,兩人互相依偎着看着頭頂處佈滿星星的夜空。

“你遲早會後悔的,梅書語,如果你想逃開的話,就趁現在吧?趁我,還有力氣推開你的時候……”

梅書語輕輕搖頭,她把手搭在薛冰的左邊胸口上,一邊感受着他心臟的跳動,她一邊說:

“原本我就在心裡發誓過,這輩子都不會離開您的身邊,這一回,我更加確信自己要這麼做,我絕不離開,除非,我死在您的前頭——”

薛冰拿手拍了下她的額頭——

“不許說這種不吉利的話!趕快收回!”

梅書語凝眸望住薛冰:“那也請您答應我,不要再說自己是廢物那種話!”

“你還跟我討價還價?”

“您不敢答應?”

“我只是不想助長你的氣焰!明明是個小秘書,卻還老是對我這個頂頭上司指手劃腳的!”

“那也只能怪您每次都不遵守約定!”

“你還有理了?”

梅書語低頭輕笑,她平常很少笑,但一旦笑起來就顯得格外柔情的樣子,都把薛冰給看醉了,他輕輕揉了揉梅書語的頭髮,再次把她攬入懷中。

真希望這一刻能變成永恆,此刻,兩人一同在心裡這樣默想着。

“喂,剛剛那個卷頭髮的傢伙,是不是想追你啊?”

“卷頭髮的傢伙?”

“就是那個叫路易斯的混蛋嘛!”

哇!薛冰生氣的樣子,好可愛。

“沒有的事啦,他說他很喜歡中國,可能就是想找機會跟我聊聊有關中國的事吧!”

“就這麼簡單?”

“對啊,就這麼簡單,而且,我哪有什麼魅力啊,居然讓一個法國人來追我?”

薛冰又拍了下梅書語的額頭——

“你這麼說,豈不是在變相地說我眼光差?我薛冰看上的女孩子,誰敢說沒魅力?”

梅書語再次正色起來——

“薛先生,您確定,您真的是喜歡我,而不是看我可憐,纔對我表達一下善心?”

薛冰用力擰住梅書語的臉頰、惡狠狠地說:

“對啦!我就是看你可憐,才大發善心地說我喜歡你!如果你這麼想聽這種話的話,那我也就大發善心地、不遺餘力地這麼對你說吧,小笨蛋!!!”

一個月後,薛冰以梅書語男朋友的身份,兩人一同啓程回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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