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先把這個喝下去。”
“什麼?”
“薑湯。”
“我沒感冒!”
“但您打噴嚏了,剛剛。”
薛冰不接。
“我那只是鼻子癢了一下而已。”
“怕辣嗎?要我給您準備水果糖嗎?”
麥克在一旁忍笑,薛冰踢了他一腳。
“那你放那兒吧,一會兒我再喝。”
“不行。”
薛冰急了。
“這裡你是領導還是我是領導?”
“您想讓我幫您灌下去嗎?”
麥克已經不行了,直接拋掉手裡的遊戲手柄,趴在地上狂笑。
薛冰氣得滿臉通紅,“好好好,我喝,我喝!”說完,把碗搶過來,咕嘟咕嘟一口氣全都喝了下去,“這樣總行了吧,快出去,別影響我們打遊戲!”
“是,那麼,不打擾你們了。”梅書語鞠躬退下,門關上的瞬間,聽到麥克被薛冰撲倒在地狂毆的聲音。
切!真是幼稚!梅書語勾起嘴角,冷漠地一笑。
梅書語在做飯的時候,薛冰在遊戲房裡狂勝麥克,麥克不服:“爲什麼這世上就沒有一件事我能做得比你好的!”
薛冰聽了,眉毛輕輕一挑說:“有啊!”
“什麼?”
“比我活得久嘍!”
麥克一臉怨念:“冰,不要又突然說這種莫名其妙的話!”
“好,我不說了,口渴了,我去拿水,你想喝什麼?”
“有沒有能讓我喝下去就變得比你強的神仙水?”
“喂!有那種東西的話——”薛冰話說一半突然停住了。
麥克轉頭,“冰,冰你怎麼啦?!”
薛冰突然臉色煞白,手抓胸口,麥克立刻從原地跳起,把薛冰扶住。
“來,慢點,先坐下再說……”
薛冰虛弱地倒進沙發裡,麥克替他把衣領釦子解開,又拿起一本書幫他不停地扇風,終於,薛冰緩過來了,他睜開霧一般的眼睛,無力地看着麥克。
“抱歉,又嚇到你了……”
“不是說了嗎,別說這種話啊!”麥克紅起眼睛說,“怎麼樣,要不要吃藥?”
薛冰搖頭,“不用了,還撐得住……”
可是眼神卻還是瞬間就黯淡下去了。
“麥克,你是不是真的覺得,我還是不要回國去見丁緲比較好?”
麥克一愣,回道:“你這又是怎麼了?”
薛冰閉上眼,把胳膊擡起來擋住眼睛說,“沒什麼,就是有點擔心,不想讓丁緲看見我這副醜樣子。”
與此同時,正在竈臺前燉湯的梅書語接到了弟弟梅書言從國內打來的電話。
“姐姐!”
“書言!”
只要聽到弟弟的聲音,梅書語的臉上,就會綻放笑容。
她對着手機,不停地問問題:“書言你還好嗎?前幾天的感冒都好了嗎?姐姐已經訂好了下週一回國的機票,到時候可能不能第一時間趕回家去看你,不過我會盡快的!你有什麼東西需要姐姐買回去送給你的嗎?啊,對了,前幾天我逛街的時候買了一副模型,我覺得你應該會喜歡的,因爲馬上就要回去了,所以我就沒有放郵寄……”
麥克到廚房裡倒水,當他看見臨窗而立的、正一邊沐浴着溫暖的陽光一邊用着他平常絕不會從那張口中聽到的溫言細語的正在講電話的梅書語,他的心靈受到了強烈的震撼。
他揉揉眼睛,以爲自己看錯人,而聽到腳步聲的梅書語,已朝他轉過頭來。
“有事嗎?”
怎麼又變回去了?
麥克忍不住好奇,“你、你在打電話啊?”
“是啊。”
“和誰打啊?”
“和你有關係?”
哦!!!!!!!!!!
麥克的心臟受到了重擊。
“我只是覺得有點好奇而已。”
“好奇什麼?”
麥克笑了,他鼓起勇氣,朝梅書語走近了一步。
“好奇……究竟是什麼人,才能讓梅小姐這麼冷酷的人如此溫柔以待?”
好惡心!這傢伙,是有偷窺癖嗎?還是僅僅只是想耍弄她一下而已!
“這關你什麼事!請不要隨便打聽我的隱私!”
“嗚哇!”麥克頓時手捧胸口,但他還是繼續朝梅書語走去:“梅小姐你不要這樣嘛,幹嘛這麼兇呢,咱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了,是不是?話說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麼誤會?爲什麼你就不能對我稍微親切一點呢……”
“還是讓它跟你親切一點吧。”
說話間,梅書語手中多了一把亮閃閃的菜刀。
麥克瞬間舉手投降。
“好好好,我不說了,不說了,您繼續打您的電話,我這就倒水去,倒了水,我馬上就出去……”麥克連滾帶爬地去拿杯子倒水了。
梅書語又狠狠地盯了一會兒麥克的後背後,這才把刀放回了原處。
她轉身繼續和弟弟講電話,這時,弟弟在電話裡說:
“姐,前幾天我見到真彥哥哥了,他提起你了哦,還說很想見你來着呢,我就跟他說剛好過幾天你就要回國了,姐,話說你和真彥哥哥是從高中之後就沒再見過面了吧……”
賀真彥。
一聽到這個名字,梅書語瞬間臉色煞白。
“書言,你剛剛……你剛剛說的、是賀真彥嗎?”
在聽到弟弟確定的回答後,梅書語砰的一聲蹲到了地上。
正拿着水杯準備逃走的麥克被她的響聲給嚇到了,當他看到梅書語臉上那一副完全是嚇呆了的表情時,他原本強按下去的好奇心又一下子給勾了上來。
於是他快速回到遊戲房,一邊把水遞給薛冰一邊涎着臉對他說:“冰,下週一,我也跟你們一起回國去吧?話說,這麼久沒見丁緲了,我也怪想念她的哎——”
這天晚上,梅書語躺在牀上輾轉難眠。
賀真彥,這是個她已經很久沒有提起、也很久不敢提起的名字了,卻沒想到,在臨近回國的這一天,又冒然出現在自己的世界裡。
“姐,真彥哥哥提起你了哦,還說很想見你呢……”
這話,會是真的嗎?
可是,都已經這麼多年沒見面了,難道他還沒有忘記自己嗎?還是說,他沒忘記的,只是十八歲時候的自己?
眼前彷彿又出現自己鼓足勇氣地向他遞上情書的那個畫面,那時的陽光,是那麼地燦爛,那時的自己,笑容是那麼地堅定,那時,那時,他們都還活得那麼年輕、那麼純粹、那麼開心……
他說的,想見自己,是真的嗎?真的是真的嗎?
梅書語慢慢地把被子拉上來,直到把自己整個人都淹沒在了被窩裡……
而與此同時,薛冰在這天晚上,也失眠了……
很快,回國的日子到了。
週一早晨,梅書語早早來到薛冰的公寓,在快速地幫他搞定早餐之後,她就去幫忙整理薛冰的行李,就在這時,意外發生了,她在拎起一件薛冰的西裝外套時,從外套口袋裡掉出來了一件東西,她撿起那東西一瞧,發現是一枚戒指,她不禁感到好奇,於是就把戒指拿起來對着陽光看了好一陣子,可是突然間,背後伸來一隻大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她手中的戒指給奪了過去。
“你怎麼亂動我的東西!”
薛冰意外的動怒,讓梅書語非常地震驚。
雖然他們平時經常鬥嘴,但她知道,薛冰不是一個輕易動怒的人,所以,她一定是觸碰到了他的底線,於是她趕緊道歉,“對不起,因爲是從衣服口袋裡掉出來的,我才……”
“別說了,快出去吧,這裡我自己收拾!”薛冰還是怒不可遏的樣子。
梅書語快速地鞠了一躬,退了出來。
但梅書語並不感到有什麼委屈,早些年,爲了給弟弟治病而四處向人求情借債的時候,比這更叫人難以忍受的嘲諷與怒氣她都承受過來了,所以,她根本沒往心裡去。
讓她無法不去在意的是,剛剛那枚戒指。
爲什麼會在薛冰的口袋裡發現戒指?
是他收到的?還是他準備送出去的?
如果是準備送出去的,那麼,要送的對象是誰?難道……
是那個叫丁緲的女孩子嗎?
可是,她不是已經要結婚了嗎?
雖然關於薛冰和丁緲的事,梅書語知道的並不太多,但還是稍微有些瞭解的,所以,她不禁開始爲這趟回國之旅擔憂起來。
要是,萬一,薛冰和那位叫丁緲的姑娘舊情復燃的話,那就糟糕了,而且重點是,糟糕的不是薛冰,而是她。
她的工作!
不行,還是得在臨走前再跟薛冰的媽媽通口氣,萬一真發生了什麼不該發生的事,那麼至少,自己也算盡到了提前預警的義務。
經過了一番折騰,現在大家總算都順利地坐在了飛機上。
薛冰的臉色還是很差。
從候機時就頻頻出現腹痛症狀的他,儘管在吃過藥後有所好轉,但整個人還是懨懨的,完全提不起精神。
梅書語向空姐要了杯熱水還有毛毯。
她先把毛毯蓋在薛冰的身上,又用手試了試杯子的溫度,等覺得差不多可以喝了,就遞到薛冰的面前,直接喂他。
之後,她又幫薛冰選好助眠的音樂,再調好音量,把耳機幫薛冰戴上。
整個過程的動作,如行雲流水。
而且只要薛冰一咳嗽,她立刻噓寒問暖。
麥克看得是目瞪口呆。
以前怎麼沒覺得她是一個這麼細心周到的人?哪怕對她而言這只是一份工作,可在他人眼中,卻還是覺得十分地叫人羨慕。
搞不好我真該去把心臟挖個洞,好讓我也來享受享受這番被人照顧的滋味!
梅書語察覺到自己背後的視線。
她轉過頭去,望住麥克,麥克被嚇了一跳,不過表面上還是拼命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
這傢伙,果然是個偷窺狂!
“你在看什麼?”
“啊?沒看什麼啊!”麥克嘿嘿嘿地笑起來。
好惡心!
不知道這傢伙爲什麼要跟過來,難道他在國內也有難以忘懷的女朋友?
不過像他們這種富家子弟,有過多少任女朋友都不算什麼稀奇的事了。
“沒看什麼就把頭轉過去,別對着我。”
嗚——好凶——
“梅小姐,爲什麼你對薛冰就能那麼好,對我就——”
“薛先生是我老闆。”
“那我好歹也是你老闆的好兄弟呀!而且沒人可以超過我倆的感情哦!”麥克挺了挺胸脯傲氣地說。
“我對你倆的感情不感興趣。”
真是幼稚!
梅書語翻了個白眼,把身體轉了過來。
不過這樣一來,她就得對着薛冰了,雖然對着薛冰並沒什麼,不過,這傢伙的側臉,怎麼這麼好看!
“哎,梅小姐,你以前是不是學過護理的專業?”
背後又響起麥克的聲音。
這傢伙真的有夠煩。
可是,好吧,看在他是老闆的兄弟份上,自己還是不要做得太過份了。
“怎麼了?”梅書語定定神,又重新把身體轉過去。
麥克笑着說:
“沒什麼,就是覺得你照顧薛冰照顧得挺好的,看上去很專業。”
那是當然,弟弟重傷住院的時候,爲了省下護理費,全都是她一個人在幫忙。
“如果這是誇獎,那麼,謝謝。”
梅書語垂下眼眉。
但這並不是值得驕傲的事,因爲,這從來就不是自己的所願。
“梅小姐以前讀的什麼專業?你的理想又是什麼?”
我的理想?
梅書語愣住了。
她沉默了下來,同時思緒飄得很遠很遠……
“我和你之間,還沒有到達可以談論這種話題的程度,抱歉,我要睡覺了。”
梅書語用冷冷的一句話,直接掐斷了兩人之間好不容易纔建立起來的良好關係。
好吧,麥克認輸地擺擺手,可是目光,卻再也難以從梅書語的身上撤離。
梅書語睡到一半時,突然被身邊傳來的一陣重重喘息聲驚醒。
她馬上睜開眼睛。
“薛先生,您怎麼了?”
只見薛冰蜷着上身,埋着頭,急促地喘着氣,梅書語按開頂燈,抓住薛冰的手臂。
“是不是心臟又痛了?要不要吃藥?”
薛冰甩頭。
“那麼,您放鬆一點,我扶您靠下來……”
經過好一番安撫,薛冰緊繃的身體漸漸放鬆,他的呼吸也慢慢平穩了下來。
“怎麼回事?做惡夢了?”梅書語看到薛冰滿頭的冷汗,遂拿出紙巾,幫他擦拭。
薛冰兩眼失神地望着舷窗的方向,片刻後,他閉上了眼睛。
“沒事了,你繼續睡吧。”他聲音裡透着濃濃的倦意輕輕地說道。
飛機在夜空中持續地飛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