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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五十六章

56.第五十六章

齊若再次出現在B市銀行總部的大樓前, 心理很不是滋味。擡頭看看,簡直可以用高聳如雲來形容,因爲她即使極力的揚起頭仍然無法看到它的全貌。

此時, 雖然已近上午十點多, 但陽光還是被這座挺拔的建築度的嚴嚴實實, 起碼在她站的這個角度和距離是看不到的, 本就是暗顏色的樓體此時更顯得深沉如墨, 彷彿一個巨大的怪獸橫在她的面前,讓她進退不得。

不管怎麼說,她也在這裡呆了將近兩年, 別的不說,也算是她離開校園, 在社會上經理鍛鍊的第一站大熔爐。至於宋遠黎, 現在再說什麼都沒什麼意義, 誰能想到臺灣八點檔的狗血情節就不偏不正的落在了她頭上。

要說知道這個事實她有多心痛,未免顯得矯情, 但難受還是有的,畢竟有這麼一個人陪着她走過了一個人最好的時光——美麗的青春校園。

五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細細想來, 人生也沒有幾個五年。那段時間, 有歡笑, 有淚水, 有溫暖, 有傷懷,但因着宋遠黎的性格, 總是歡笑多一些的。

但有一點不可忽略,除了難受彆扭之外,她的心裡還是有那麼一點輕鬆,像是狩獵者手中的弓箭,一個力大無窮的初學者,用盡了力氣去拉開弓弦,射出去卻往往是無功而返,因爲目標就在眼前,箭卻出了境,弓上的弦經受不足如此大的力道,幾乎斷掉。

而以前的她就是這種狀況,對宋遠黎的感情力不從心,卻又盛情難卻。她可以一時麻痹自己,卻不能一世欺騙自己,甚至是他人。尤其是宋遠黎,她不能對不起他,他值得更好的。

這樣的想法,可能旁人根本不能理解,只認爲她是個涼薄的女子,畢竟宋遠黎對她的深情有目共睹。王敏就是其中之一,聽她平靜的道出事情原委後,這個平時總是黑臉對宋遠黎,而與自己關係最好的閨蜜完全發飆,就在電話裡狠狠的□□了她一番,

“齊若,讓我說什麼好呢?知道自己的戀人變成了自己的親哥哥,這個時候,作爲女的一方,即使不至於傷心欲絕,尋死覓活,難道你不應該表現出一丁點的痛心嗎?別說你已經痛心過了,騙別人可以,可騙不了我。說實在的,從我看你和宋遠黎交往以來,你就從來沒有用心過,對人家的癡情,你完全是無視加逃避。現在這樣,你如意了吧,估計在心裡已經年了無數句阿彌陀佛了。一句話,你這個女人的心完全是石頭做的!”

一席話說的她啞口無言,石頭做的心會痛嗎?會爲另一個人跳動加速嗎?答案只有她一個人知道。

同父異母的兄妹,如果不是上一輩那一層有些恩怨情仇的關係,這幾乎是一個可以皆大歡喜的結局了。現在,初學者已經成熟,她這張弓也可以信手拈來,張弛有度了。

既然無分,做了親人也是幾世的緣。套句不太適當的流行語,就是:你我的故事,我們猜到了開頭,卻沒有猜到結局。

人生無常。

懷着這樣的感慨,齊若咬咬牙,用力捏了捏包裡那張薄薄的辭職信,還是踏進了銀行大門。

人事部在十七樓,她沒有進平日裡的工作區,徑直由偏門繞到了員工專用電梯。這個時候大多數人都在自己的位置辦公,電梯前並沒有很多人,她也有點放心,碰到某人的機率可以大大下降了啊。

電梯“叮”的一聲停在十七樓,她呼了一口氣走出電梯,沒走幾步竟然碰到了剛從人事部出來的王敏。

“敏敏,”因爲之前被兇,齊若很有自覺的放柔了聲音,做低眉順目狀,偷偷觀察的結果是王大小姐今天面有喜色,稍稍安心。

“恩,”王敏看到好友,強自按捺住剛剛從人事部得到好消息的竊喜,沉着嗓子發出一聲,“你來上班?哎,不對,上班也不應該來人事部啊。”

果然,齊若聽到她的問話後面色一變,支支吾吾的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有情況,到底怎麼回事啊?”王敏瞪大眼睛盯着她,一副問不出來誓不罷休的樣子。

“我沒什麼事,來看看而已,”齊若後悔早早掏出那張薄薄的紙,此時只能儘量用包擋着,心裡祈禱千萬不要被注意,“呵呵,你氣色不錯,和調酒帥哥進展很順利?”

“順利個屁,那破事別提有多鬱悶了,”王敏似乎被說中心事,聲調一下子高了幾個分貝,“開始只是覺得有意思,處到後來才發現我們根本就是兩條道上的人,他的那些朋友我看不慣,我的朋友他又談不來,到最後只好一拍兩散了。”說完也到沒什麼沮喪的樣子,看了一眼齊若,猛然發現不對,這妮子笑得詭異才醒悟,“齊若,你不要給我轉移話題啊,我的事沒什麼好說的,說你吧,到底有什麼事?”

“還說我冷血呢,你還不一樣,一點失戀的樣子都沒有,還更加鬥志昂揚呢。”齊若抓住機會也開始反擊,不再是剛纔的一副小媳婦樣。

“這你就不懂了,這叫感情上失意,事業上得意,失之東隅,收之桑榆。”王敏完全沒有臉紅慚愧的樣子,還說的頭頭是道,“這不,我馬上就要任國際事務部的老大了。”

“國際事務部?”齊若有些驚訝,那個位置以前不是宋遠黎的嗎,“那宋遠黎呢?”難道比她還先行動一步?

“他被派去去美國一陣子,回來另有安排,你不知道?”王敏說着,眼神重新露出了鄙夷之色,“果然鐵石心腸,竟然也不聯繫一下”

“哦,原來是這樣,”她鬆了一口氣的自言自語,身體也跟着鬆懈下來。

“咦,這是什麼?”王敏終於看到從齊若包下露出的白紙一角,立刻伸手去拿,等齊若反應過來已經晚了,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好友的嘴標稱O形,“你要辭職?不是吧小若,這麼好的工作別人擠破了頭都進不來,你還要辭?”

“你不是嫌我沒反應嘛,這下我有反應了,你該滿意了吧。”齊若索性笑眯眯的和她開起玩笑。

“你們兩個人,唉,”王敏嘆了一口氣,“一個出國,一個辭職的。不過,這樣也好,大家先不要見面,心裡調整一下,畢竟這麼大落差,需要時間來適應。”

“你能這樣想最好了,其實我也是這樣想的。”

“可是,你辭職了以後怎麼辦?要到哪兒去?”王敏擔憂的表情顯而易見。

“說得這麼誇張,”齊若好笑着看着她,“我好歹也是本科四年出來的畢業生,說的好像就找不到工作一樣。”

“那倒也是,”王敏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瞭然於心般點頭,自言自語,“都把另一個神通廣大的人忘了。”

“你嘟嘟囔囔的說什麼呢?”好友意味不明的話讓她有些摸不着頭腦。

“呵呵,沒什麼,”王敏恢復瞭如常的樣子,推了推她,“快進去吧,待會兒人家該下班了。”

她也不是銀行裡什麼不可或缺的人物,那人只是禮節性的問了問她辭職的理由,看似惋惜了一陣,便利索的蓋了章,事情也就辦完了。出來後她還禁不住想,估計那禮節性的挽留也是衝着宋遠黎去的。

因爲不是來上班,她也沒有特意穿制服,和高跟鞋,所以走以來似乎分外的輕快自在,光可鑑人的地板上一路印着她的身影,靈動的來到電梯前。

按了電梯,看着那紅色的數字長久的停留在上面的某層,她不禁有些煩躁。心裡還在琢磨,有着點時間,估計她順着樓梯也下去了,反正今天她穿的是平底運動鞋。

心裡正這樣盤算着,腳下幾乎都已經邁出了一小步,那紅色的數字卻突然動起來,慢慢的變化着樓層,轉眼間就到了自己這裡。

電梯門緩緩打開,裡面不多的幾個人齊齊的看着外面的她,訕訕的把邁出去的一隻腳收回來,走了進去。

說來湊巧,電梯裡爲數不多的幾個人竟然沒有要下到底樓的,在十樓的時候就走的一乾二淨,不大的空間裡只剩下她一人。

看着電梯門在自己面前慢慢合上,她忽然有種要出去的衝動,但終究還是忍住了,只下意識的欠了欠腳跟便不動了。

一陣失重的眩暈之後,電梯又開始運作起來,磨砂鋼化門上隱約印出她的形單影隻,模模糊糊看不真切,於是她習慣性的仰起頭來。

金屬的頂部打磨的很光滑,可以清楚的看到自己的臉,記得她剛來的時候就將電梯頂部當做衣帽鏡,因爲可以趁機整理一下因爲晚起慌亂造成的裝扮失誤,結果這一說法還頗被宋遠黎笑了一陣,

“人家個個都是白骨精,妝容精緻,哪有半點差錯,即使是衣帽鏡也是你一個人的。”

想着這些,她微微嘆了口氣,將視線重新落回跳動的數字上。

很奇異的,她想到一個問題,這裡的電梯似乎從來沒有停過電,起碼她沒有遇見過。

然而,她的想法還沒有離開大腦,電梯裡一下子就陷入了黑暗,電梯也瞬間停止了下降,紅色的數字最後似乎剛剛過了五。

有那麼一瞬間,她的大腦是空白的,然後才反應過來,心裡咯噔一下,是停電了。

黑,真正的伸手不見五指,這是她的第一感覺。起初其實並沒有那麼害怕,畢竟是一棟有上千人的大樓,總有人會發現。

她從包裡掏出手機,屏幕上頓時發出幽幽的藍光,照亮了一小塊兒地方,四面是堅硬無比的銅牆鐵壁,狹小的空間,困着一個她,不自覺一陣心慌。

暗自鎮定了一下,她看了看手機,還好,還有微弱的信號,找到壁上的急救電話,她撥了出去,但久久沒有人接聽。隨着聽筒裡那一陣陣忙音,她的心一陣比一陣揪緊,如果一直不來電,她會不會被困死在這裡,無人知曉。

按下了掛機鍵,她的手已經開始抖,心裡還沒有想清楚,手已經自動撥出去一串數字,雖然她從沒有主動打過,卻是如此的熟記於心。

電話只響了兩聲便被接了起來,“喂?是若若嗎?”平靜的男中音透過遠距離的訊號傳過來,讓她莫名心安。

“亮亮,我被困在電梯裡了。”其實信號很弱,總有煩亂的雜音,語音還是斷斷續續的。

“你說什麼?我聽不清楚,你重講一遍。”楚流章聽不清,有些心急,將手機貼在耳邊,找了個稍微空曠的地方繼續說。

這更加增加了齊若的不安全感,彷彿下一秒鐘電話就會斷掉,她費力的抓牢手機,連聲音都開始發抖,“亮亮,我被困在電梯裡了,很害怕。”

這一回楚流章聽清楚了,他頓了一下,立刻做出了決斷,“別怕,若若,別怕,你在哪裡的電梯裡?”

“銀行,我來辭職的。”還在發抖,但是心裡已經鎮定了許多。

“好,那急救電話你打過沒?”楚流章按住心頭的慌張,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更加沉穩。

“打過,沒人聽。”

“你被困在幾樓?”

“好像是四到五之間的地方。”

“好,我知道了,我馬上過去,一會兒就會沒事。現在,你聽我說,你儘量放低身體,不要哭喊,保存體力,不要掛電話,我去叫人。”

“恩,”齊若按照他的吩咐,蹲在地上,手機仍然不離耳邊,靜靜地聽着裡面的訊號傳導聲,楚流章在打電話。

過了一會兒,聽筒裡重新傳來了他的聲音,“我打過電話了,很快就會有人去修,要是有人叫你的名字,記得呼救,讓他們聽到。我馬上就到了。”

“恩,”聲音仍是帶着哭泣的顫音。

“沒事的,若若,有我在。不要掛電話,你不用說,我說你聽就行。”

她在黑暗中點了點頭,忘了他根本看不到。

“記不記得小時候,你被綁架的事,那時候多危險啊,比現在危險一百倍,可是我們還是化險爲夷,成功逃脫了,記得那次我可是被揍的夠嗆,足足一個星期下不了牀。”

想起那樣的時光,她在黑暗裡微笑。

“還有我外婆去世的時候,你抱着我,我們兩相依爲命,都挺過來了,這次也是,你還有我。”

“還有我……我父親的事情,也是我們,只要我們有彼此,沒什麼可以難倒我們。”

那樣的痛苦他們也挺過來了,她在黑暗裡笑中帶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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