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學開學要比大學早得多,尤其是大學新生開學更晚,所以楚鈞亮和齊若走的時間幾乎比他開學提前了半個多月。還好,楚鈞亮在清蓮鎮也沒什麼親戚,留戀更是談不上,早走並不算什麼。
而且之前他們得到了一個消息:楚懷謙出國了,而且要至少兩年。
楚鈞亮鬆了一口氣,他正愁着以怎麼樣的態度面對他,他會不會噁心到作嘔。
而且,楚懷謙的走還意味着另一件事。那就是省城那裡空了一套房子,他和齊若不必住校吃食堂,方便又好彼此照顧。
一個天邊飛滿晚霞的傍晚,楚鈞亮和齊若踏上了遠行的路途。
盼望了太久,等離開的時刻真正到來的時候,齊若心裡忽然涌起了莫名的感傷。這個古老的小鎮承載了她太多的童年回憶,不管難過的,還是喜悅的。那些謾罵,白眼在離別的時刻似乎漸漸淡去,只餘下絲絲惆悵。連午飯後又酒醉睡倒的母親,齊若都坐在旁邊看了又看。這個在她將近十五年時光裡哪怕一個笑臉都不願施捨給她的人,在她就要離開的時候竟然又醉的不省人事,齊若苦笑了下,伸手幫母親把散在臉龐的亂髮撫平。心裡有一股難言的不捨浮現,也許這就是血緣吧,齊若想。
平日裡,與母親很難親近,現在忽然有了靠近的衝動,她側坐在牀沿,低下頭,把臉貼在母親微微發紅發燙的臉頰,閉上眼睛,“媽媽,我要走了,可能會很少回來,你一個人要保重,不要老是喝這麼多酒,喝了酒不要到處亂撞,撞傷了也不會再有人給你包紮……我可能不會經常想起你,但是我希望媽媽,你能總是把我放在心上,能時常想想你的女兒,小若。”說着說着,眼眶竟然犯了紅,吸了一下鼻子才又說下去,“媽媽,你能不能抱抱我啊……”
“若若……”門口傳來了楚鈞亮有些不忍的聲音,“我們,該走了。”
“哦,好,我馬上來。”齊若慌亂的抹抹眼睛,站起來,拿起腳下的包走出去,在門口忍不住駐足最後深深的回頭看了一眼,終是果斷的邁步出門。
楚鈞亮看齊若出去,朝屋裡低聲而鄭重的說:“珍姨,你放心,若若,我會照顧好的,你保重。”說完,轉身朝齊若追出去。
過了許久,四周恢復安靜,想是兩人已經走遠。王淑珍面朝裡側躺在那裡,沒有睜眼,卻有兩行淚水悄然劃過臉頰,鬢角,漸漸打溼了枕巾。
經過了一夜的顛簸,凌晨五點,火車到站。楚鈞亮拉着睡得還有些朦朦朧朧的齊若出了站。
壓抑,是這個城市給齊若的第一感覺。夏日的早晨,天已經矇矇亮,烏烏的雲層卻低的厲害,連帶着氣壓也很低,讓人有種出不上氣的感覺。四周瀰漫着未散的輕霧,使得遠近的高樓大廈彷彿旅人眼中的海市蜃樓,顯得有些亦真亦幻。火車站大廳玻璃上巨大的蚊子嚇了她一跳。她的體質在家裡本來就吸引蚊子,到這裡……她吞了下口水,朝楚鈞亮背後縮了縮,想想就後怕。
後天才正式開學,所以他們要先回家。太早還沒有公交車,但看齊若那困頓的樣子,楚鈞亮伸手攔下一輛出租車,報了地址。車子很快把他們送到了目的地。
楚懷謙的房子是學校裡的一套專家樓,160平米的三室兩廳,雙衛。裡面東西不多,但好在整潔,不用怎麼打掃。
關於楚懷謙的東西,楚鈞亮一樣也不想看到。他三下五除二的把大廳裡剩下的那些書和用品擺設一股腦堆到那間主臥。他和齊若則住另兩個房間。
齊若坐在客廳的軟沙發上,看着楚鈞亮在房間裡忙東忙西,她卻是一點也不想動彈。自從被他叫醒下車以後,她就覺得身上冷,那種由內向外散發出來的寒意,手腳冰涼。走在路上,腰向下沉,連雙腿也像灌了鉛一樣邁不動步。頭有些暈,齊若暗罵自己沒用,不就出了個門,還睡了一路,現在竟然這麼難受。
“看你臉色那麼難看,累就再睡會兒吧,裡面我都收拾好了。”楚鈞亮從一個房間出來,拍着雙手,居高臨下的看着她。
齊若沒力氣說話,只是點點頭,也沒有和他客氣,直接走近房間。一來和楚鈞亮不用客氣,二來實在難受,她倒在新換了牀單的大牀上昏昏沉沉的睡去。
身體上的不舒服讓她睡得很不踏實,總是半睡半醒,似乎在不停地翻來覆去。
忽然,齊若一個挺身坐起來。弄得在她房間裡躡手躡腳收拾東西的楚鈞亮也停下來,莫名其妙的站直身子看着她,只見她臉頰發紅,坐起來愣了一下,便跑進衛生間。
直到楚鈞亮收拾停當,買好早飯回來,齊若仍然沒有從衛生間出來。
楚鈞亮有些納悶,走過去敲了敲門,“若若,你在裡面嗎?不舒服嗎?”
裡面齊若含含糊糊的應了一聲。
“快點出來吃飯。”楚鈞亮聽到聲響放下心來。慢慢走進齊若的房間動手去疊散亂的被褥,然而,剛一揭開被子,他就愣在那兒。
白色的牀單中間,一塊小小的紅色觸目驚心。
繞是比同齡人成熟穩重的楚鈞亮當時腦袋也有些悶了,待反應過來,臉立刻紅的像能滴出血來。好一會兒,他才緩過勁兒來,看看齊若還沒有出來,他低低出聲,“這個傻丫頭。”開門跑出去的同時,臉上竟然露出了奇異的笑容。
可以想像,一個十九歲的男生進超市直奔女性用品區,出來結賬時面對收銀員異樣的眼神是多麼的無措。然而,他的行事風格還促使他硬是裝出一副坦然的表情,等一走出超市門馬上跟什麼似的撒丫子跑的飛快。
直到進了樓道,站在自家門口,心還在咚咚的狂跳,臉上是一片緋紅。剛纔跑得太快,他喘着粗氣,一隻手從褲兜裡掏出鑰匙,卻怎麼也插不進鑰匙孔。試了半天還是不行,他索性把鑰匙攥在手心,背靠着防盜門站定,看了看另一隻手裡提着的一大包衛生棉,由於不知道該買什麼類型的,所以他胡亂的每一種都拿了一包,現在袋子裡面可謂是品種齊全。他低頭看着自己的鞋尖,忽然自嘲的笑了笑,心裡暗罵自己沒用,這麼點事害臊什麼。
好不容易平靜下來,他開門進去。果然,齊若還沒有出來,站在衛生間門前,他的臉不可抑止的又燒紅了,猶豫了半天,還是擡手敲了敲門,“若若,那個,我買了你要的東西。我現在去收拾我房間,東西給你放門口了,”聽裡面沒什麼動靜,有些着急,覺得口乾舌燥,又咳了一聲,“有什麼不懂的問我啊。”說完又恨不得把自己的舌頭咬掉,都說得是什麼玩意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