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林祈然被保送了, 陸維麟卻以幾分之差失掉了這個機會。這就意味着，往後的一個月當中，林祈然再也不用爲中考做什麼準備, 而他自己卻還要一個人奮鬥在中考的第一線。每當想到這裡的時候, 陸維麟就用一種夾雜了不甘、嫉妒、委屈等種種語氣對林祈然酸不溜秋地說道, “被保送了就了不起啊？”他看了一眼自己桌子上堆成山的複習資料, 再看了看坐在他牀上一臉閒適地翻着電影雜誌的林祈然, 覺得確實比自己要了不起那麼一點點，於是又有些悻悻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說道, “就算是要了不起那麼一點點，但是也別在我眼前炫好吧？”
林祈然面無表情地從電影雜誌當中擡起頭, 木着一張臉對陸維麟說道, “你快點兒做題, 到時候分不到尖子班我們就沒辦法繼續在一起唸書了。”林祈然說到了點子上，陸維麟就算再不想看書做題, 但是隻要一想到沒辦法再跟林祈然念一個班，心裡就覺得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沮喪。但是即使是這樣，陸維麟在一邊認命地重新拿起筆算題的時候還一邊不忘嘴硬地對林祈然道，“我又沒有說一定要和你在一個班上讀書。”
林祈然將手中的雜誌一合，從善如流地回答道, “好啊。那以後的作業不要再找我抄。”
這下才踩到了陸維麟的死穴, 他立刻回過頭來對林祈然嬉皮笑臉地討好賣乖道, “別這麼說嘛, 好歹咱們從小在一起長大, 就算我考不上尖子班，但是也別這麼絕情嘛, 頂多，頂多我晚上過來就是了。”他說着還不忘朝林祈然擠眉弄眼，生怕他理解不了他言語當中的“深意”。林祈然只覺得自己身上的雞皮疙瘩瞬間就起了一身不算，多的直往地上掉，他用手將陸維麟放在自己腿上的手用力撥開，拿着書離開了陸維麟的房間。對於這樣的人，林祈然通常的方法都是不理他。
陸維麟本身就聰明，雖然當時保送的人當中沒有他的名字，但是也並不妨礙他中考考出好成績。陸維麟成績雖然好，但是還沒有到林祈然的程度，對於他來講，A中的尖子班還是需要一定程度的努力的。他還要，努力還能夠考上，雖然過程有點兒驚險，但是總算有驚無險。陸維麟的母親託了點關係讓陸維麟和林祈然在分班的時候分到了一個班上，說是讓林祈然好好照顧陸維麟，雖然林祈然對着陸維麟的時候說是這輩子再也無法擺脫他，陸維麟嘴上也說是不想再和林祈然一起，但是兩個少年心裡無論怎樣都是歡喜的。
十五歲的時候，他們如願以償升入高中，如願以償地在一起。那個時候他們都沒有想到這世界上還有一種東西叫做“分別”。兩個少年從小就在一起，剛剛生下來的時候他們就玩在一起，上了學也一直是同班同學，連後來高中也在一個班，好像他們兩個在一起已經成了理所當然的事情。既然是理所當然，那麼又怎麼會分開呢？
高中的第一次月考，林祈然又是第一。他是在老師辦公室裡看到的排名。中學時候老師喜歡將成績比較突出的學生的成績先排一遍，本來也是無意，可是偏偏那個名字就撞進了林祈然的眼睛裡。他往後看了看後面的班級，是在另一個尖子班。數學又是第一，可是英語在她的其他幾科成績面前看起來就有點兒慘不忍睹。林祈然暗暗笑了笑，似乎是在爲這個女孩子的有趣微笑。他將手上的成績表放了下來，剛剛放下，辦公室的門口就立了一個小小的身影。
女孩子站在門口，眼睛當中還帶着點點忐忑。林祈然是被老師叫過來抄成績的，本來他還有點兒不想來，但是看到她的時候，心裡剛剛還有的那一點兒不情願瞬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蘇鬱被老師叫到面前，辦公室有那麼大，林祈然又要做事情，並沒有將注意力放在他們說話的內容上面，但是，即使聽不到，可是隻要看到蘇鬱低頭的樣子就知道肯定是在被訓。林祈然在心裡笑了笑，她那個樣子，低着頭，看似很虛心，但是也只有他這個角度看過去纔看得到蘇鬱在低着頭的同時也在對着自己的腳輕輕癟嘴。
這樣的女孩子，數學很好，英語卻不太行。在高中來講，真的很少見。
高一下學期，他和陸維麟打完球從操場回來，迎面正好碰見了要去操場的蘇鬱，遠遠地就看到了她，白淨的臉蛋兒上是健康的紅暈，可是林祈然卻偏偏掉轉了頭裝作沒有看到。身邊的陸維麟用手肘撞了撞他的肩膀，林祈然轉過頭去，有些疑惑地看着他。陸維麟下巴朝蘇鬱的方向點了點，“看，那個就是那個‘萬年老二’，你的跟屁蟲，蘇鬱小姑娘。”
“什麼‘萬年老二’、‘跟屁蟲’？”林祈然微微皺眉，不知道爲什麼，他有點兒不喜歡陸維麟這樣稱呼蘇鬱。
陸維麟受了冷遇也不在乎，依舊一副笑嘻嘻的樣子，“她不是每次都考第二麼，而且每次都跟在你後面，特像跟屁蟲。”林祈然不冷不熱地回了陸維麟一句，“你能幹，你去考啊。”
“嘿。”陸維麟用力一拍林祈然的肩膀，“不就是我們兩個開玩笑嘛，幹什麼這麼認真，更何況她跟你又沒什麼關係。”說到這裡，陸維麟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裝模作樣地打量起身邊的林祈然起來，“不過，話又說回來，你不會是喜歡她吧？”
林祈然心中驚訝，臉上卻絲毫沒有表現出來，他淡淡地瞥了一眼陸維麟，既沒否認也沒承認，陸維麟被他一瞥，本來還想說什麼的，立刻就自動消聲了。林祈然伸手拿過陸維麟手上的籃球，自顧自地拍着球往教室的方向走去。
高二文理科分班的時候，他老早就在分班名單上面看到了蘇鬱的名字，開學那天，不能不說期待，但是心中也有着隱隱的擔心：萬一她轉學了或是突然想念文科了怎麼辦？還好那天她雖然來得晚，但終究是來了。
她進來的時候，身後拖着一個大大的桌子，她本身就長得比較小巧，後面的那張桌子在她的襯托之下瞬間就大了許多，她一個人加上本身教室裡的桌子排列得就亂，想要把它搬進來靠她一個人本來就比較難，更何況還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她的桌子好不容易搬到自己身邊，林祈然終於忍不住伸手幫了她。
大概是因爲老師那裡喊她的緣故，所以並沒有來得及說“謝謝”。所以他本來已經醞釀好了的話卻沒能夠說出口。可是等到蘇鬱想起來回過頭來對他說的時候，哪怕先前醞釀得再好，在面對她的時候，都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