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誰打發誰 - 東方圖書-免費在線閱讀
首頁 > 風輕雲亦輕 > 風輕雲亦輕 > 

50.誰打發誰

50.誰打發誰

“這些欠條, 你自己收好就是,拜託,不要告訴任何人, 包括君予。請你, 爲我保留最基本的尊嚴。”

“爲什麼?”陳君憶掙扎着問。

爲什麼?娉婷投眼漆黑蒼穹, 脣際翹起一個微笑, “因爲……, ”她低了聲音說,陳君憶聽得不太清楚,隱隱只聽見最後有“幸福”二字。

“好了啦, 都說要你相信人家了,敢不乖的話就不理你的。”她還在笑, 眼睛卻瞪得溜圓溜圓。陳君憶從未見人能把笑與嗔結合得如此完美。她的話明明是情人間的暱責, 卻又帶着無盡的堅決。

“娉婷, 假如你真覺得在茂發不太方便,我可以給你寫一份推薦函……。”

娉婷彎着嘴角覆手他嘴上:“老公把老婆誇成一朵花似的, 還介紹她去別的金融企業。陳君憶,你也不怕行裡行外、上上下下看你的笑話!”見他依然有延伸此話題的意圖,娉婷打個呵欠,“晚了,你今天是在這睡還是回去睡?”

一語嚇得陳君憶色變。還沒從她刻意劃出的鴻溝中釋懷, 又被如此極具挑逗的話炸得外焦裡嫩。他拍拍胸口:“娉婷, 你是說真的還是假的?我要留下來可不會再睡沙發的。”

“我也不睡沙發。”她撇撇嘴, 一抹別富深意的眸光象流星般掠過, 滑落入陳君憶的胸膛, 綴在心尖兒頂上,照亮他全身每個毛孔、每根毫毛上的愛意, 激出一派高沸點的熱度。

“娉婷……。”陳君憶輕喚,手指尖略有些顫慄地附上她的肩頭。想起一首很老的歌中唱:“……浮雲散明月照人來,團圓美滿今朝醉……。”

今朝醉!假如不是他的手感觸到了她企圖深埋入的悚懼,今夜,是能醉、並且,他也願醉的。

握手成拳,回收。陳君憶深吸一口氣,滌盡心中各式紛亂,呼出。“晚了,我先走,你也早點休息吧。”

說完,不顧娉婷的反應,大邁步出門。

爲什麼,爲什麼要搞出這麼多的花樣出來?爲什麼一邊用“老公”、“老婆”相稱,一邊將經濟帳分得明明白白?陳君憶想起娉婷笑他摩羯座EQ指數低下。那樣,是不是真的該信任她?無數個問題再次漲滿大腦,他不顧寒氣,放下車窗,冰涼的夜風呼哧哧地吹起來,凍壓下蹦躍着的各式雜念,清寧中,就這樣回憶起了他問“爲什麼”時,娉婷嚅動出的脣語,那樣熟悉又親切,……噢!她說的是“令我幸福”,那完完整整的一句話是:“因爲,只有你,才能令我幸福。”

是他的原話。

她羞羞澀澀地重複了一遍。

思想倒是停止了忐忑,可是,念及此,陳君憶的心臟跳得猛烈起來,巨大的、唯一的幸福感使他有種想倒回去重做“睡不睡沙發”的選擇題。將車停在路邊,大力地呼吸了幾口沁涼的空氣,胸腔中的快樂和滿足略微恢復回正常值。他拿出電話,撥通,喚了聲“娉婷”後,一時卻又不知道說什麼是好。

女孩沒出聲。電話中一派靜默,而兩人的心裡,卻又似有曲徑相通,彎彎折折,最終,還是相逢。無聲,就是份有情的答覆。

一份辭職書,驚起千層浪。

樂觀者認爲英明神武的陳總舵主終於迷途知返,揮慧劍斬情絲,從此,天還是那片天,茂發依舊昌茂發達,多金而又散發着男性俊拔風采的陳君憶也仍是鑽石級單身貴族。希望,還在人間;悲觀者長吁短嘆,眼見阿嬌已被藏金屋,茂發大廈最熣燦的明珠上,赫然冠滿了“李娉婷”這個寂寂小卒之名,實在是令人扼腕痛惜,悔不該當初只敢生仰慕之心、不敢有進攻之舉。

無論如何,李娉婷離開了。

“你確定不會有狀況吧?”陳家獨幢別墅裡,陳媽媽一下一下地撫摸着sky的頭,沉聲問。估計是手勁重了些,sky仰起眼睛,委屈地看着她。陳媽媽沒注意到。

旁邊是Sherry。“不會,”她答得很肯定,“我全是按你教的說詞說的,一聽到要籤婚前財產公證書,她的臉色就變了,接下來她也說得很明白,只要咱們開出個‘能打動她’的數目,她願意拿錢閃人。姆媽,李娉婷這個時候選擇離開茂發,我倒覺得,是爲了向咱們表示她的誠意。”

陳媽媽的手勁放鬆下來,sky很舒服地哼哼兩聲,埋下頭。

“那就好。至於那錢……。”

Sherry搶過話:“姆媽,這點小錢我出得起,你不用操心。我,我只是擔心君憶。他……你應該是很瞭解的,什麼時候,他會爲女人放下身段做解釋?我第一次遇見李娉婷,是在君憶約她碰面的餐廳,他倆裝作不認識把我糊弄了過去。沒想到,在卡拉OK廳第二次見面時,君憶不僅很爽快地承認了她,而且,居然還問我能不能和他一起去向她道個歉,就說上次是無心傷害到她的。我氣得立馬就走人。君憶沒追上來哄我,這纔是他原本的個性。可是,姆媽,自從有了這個李娉婷,君憶,就不再是君憶了。他爲她,居然肯用股權交換婚約!我只怕,不管李娉婷或清高、或市儈、或奸詐、或實誠,被迷昏了頭的君憶,都不會放棄。”

她的話越說越低,陳媽媽皺着眉、豎起耳朵吃力地聽了半天才弄明白意思。

“人生一世,說長不長,說短不短,遇到一些動人的風景,很平常。關鍵是,就算他一時情動停留了下來,身邊的親人、愛他的人,有責任、也有義務提醒他。輕易放棄,對他、對你,都不是好事。你懂我的意思嗎?”陳媽媽手下又加了幾分勁。Sky吐吐舌頭,屈着腿想開溜,被陳媽媽化摸爲拍,吃了一巴掌,嗚嗚哼了哼,無人理睬,只好鬱悶地硬起頭皮繼續承受隨主人心情流露出來的力道。

Sherry沉默點頭。

“君憶本質是個懂事的孩子,這些年,加上有你在身邊,周圍家世清白、自尊心強的女孩大都知難而退,你們的感情,幾乎沒有過波折。所以,遇上一個渴望借力改寫命運,又有些韌性與手段的李娉婷,和他以前接觸過的女孩子迥然不同,男人嘛,難免會有些新鮮感,君憶也是。你自己動動腦筋妥善處理好就是,不必太介意。兩個人,一輩子,這樣那樣的麻煩還會遇到很多,沒有李娉婷,也會有張娉婷、王娉婷。多學學你姆媽、你親媽,該忍的時候忍,該下手的時候,不要遲疑。這樣,才能幫着丈夫延續家族基業。明白嗎?”

Sherry的眼淚都快流出來了:“姆媽!”

“覺着委屈是不?”老人的話穩穩地流露出滄桑和冷峻,“陳謝兩家是世家,我和你媽媽相互從年少看到年長,哪個敢說自己這一路走得順暢?也虧得遇着那麼多事,否則,我和她,哪還能在這裡教你?說實話,你們呀,經受的委屈、傷害都還算是少了。瞧瞧那個李娉婷,你欺負過她、羞辱過她是不?偏偏現在得意着的,卻還是她。和人家比比,你再不長進的話,就算和君憶結了婚,只怕也有夠得煩。”

Sherry取紙吸乾淨臉上的淚水,小聲說:“我懂了。”

“不要和那女孩玩心眼,痛痛快快地把錢給她。記得,錢能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隨了陳媽媽的一個打發走的手勢,sky感激涕零地快速溜出房。背後有陳媽媽的唾聲:“死狗,又不是叫你走!”

※ ※ ※ ※ ※

Sherry再約娉婷的時候,她剛剛辦完交接。本來徐達、方明幾人本說好了合着陳君憶給她餞行,聽到娉婷接電話時嗯嗯啊啊地問幾點鐘、在哪裡,心知佳人另有約,很識相地準備改期。

“不用呀。”娉婷搖頭。一來徐達是行裡出了名的“糯米公雞”,平時只有他蹭人家的飯局,敲得到他竹槓的機會真是屈指可數;二來……,嘿嘿,正所謂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這麼好的一個機會,娉婷燒香拜佛求都求不到,又怎麼會輕易放過?

“我們去‘膳福坊’吃。”娉婷點的是距與Sherry約談處最近的一家食店。“朋友約我在對面的咖啡館拿點東西,用不了多長時間,弄完我就過來和大家吃飯。”

天時地利人和之要點一:是“朋友”主動約的她;要點二:知道她們碰頭的地點;要點三:結局是所有人、包括她的無心之失。

正發愁如何佈局呢,沒想到,卻是得來全不費功夫。娉婷狂叫“嗚拉”的心都有了。真的是舉頭三尺有神明呵,看起來,連老天爺都贊成她妙動心思。

至於這過程中被連累到的人嘛……,娉婷默默在胸前劃了個十字:主啊,原諒我不過是個只想捍衛愛情的小女子吧。何況,忍氣吞聲這麼久不得感動、寬容,已經註定了戰事的不贏即輸。她不要做輸家,至少,不能做一個連仗都沒打就輸了的輸家。

情節按預計發展,陳君憶到了“膳福坊”後,發現娉婷還沒到,徐達、方明照軌跡講明原委:臨時有個朋友打電話來說要給她什麼東西,耽誤一會就到。陳君憶臨窗眺望對面的咖啡館:約她的朋友是誰?拿什麼東西?問題還沒完全躍出大腦,他已經看見了停在咖啡館門前的Sherry的車。

二話沒說,陳君憶撇下衆人三步並兩步地下樓、過馬路,直接殺進咖啡館。角落最深處,娉婷與Sherry對坐,Sherry面向大門。在陳君憶推開門的同時,她臉色大變;在Sherry臉色大變的同時,娉婷侃侃開談:“……無論你給多少錢我都不會放棄阿憶。對不起,Sherry,錢不是萬能的,至少,買不到我的愛情。你們信也罷,不信也罷,天地良心,除非是他親口告訴我,否則,沒有任何東西能令我用我的愛作交換。”

這番話擲地有聲,說的人、聽見的人,找不到絲毫可以質疑之處。

娉婷拎包起身,轉向欲走,與陳君憶撞個滿懷。

“你……怎麼在這?”娉婷睜大一雙無邪的眼睛,驚訝萬分。

陳君憶就勢擁住她,冷峻的面孔上,目光中跳躍着的兩簇烈焰直直炙向Sherry。他沒有說話,但渾身每個細胞、每個毛孔,都散發出暴風雨即將來臨前夕的陰霾。

“謝小姐,我未婚妻的話已經聽清楚了吧?”陳君憶森然開口,把“未婚妻”三字咬得特別重。“茂發雖說是家名不經傳的小銀行,好歹,說到錢字,還用不着行裡的一對公戶來幫忙操心。否則,你認爲娉婷她身爲茂發的老闆娘,會沒有和你拼出個錢多錢少的實力嗎?”

娉婷躲在他懷裡羞愧捂臉,給外人的感覺卻是無語凝噎。她接觸陳君憶這麼久,外表森嚴而又內斂的他,也只有她才能逗惹出深藏的狂妄與傲慢。嗚!不能怪她,如果陰謀詭計只是富家女的專利,她早就被去皮剔骨,熬成人家桌上一鍋香濃的餐前湯了。

“我們走。”陳君憶拉緊她的手奪門而出。

“君憶!你聽我解釋,”Sherry在後面氣急敗壞地喊,“不是你想的那樣,你媽媽……。”

她自知失語地捂住嘴,卻成功地喚住了陳君憶。他轉身,用深沉得可怕的眸光再次看着Sherry:“你是說,這件事裡,我媽媽也有份?”

手中的手一緊,娉婷挽住他的胳臂,緊張地搶話說:“沒有沒有,根本就不關你媽媽的事,我們從頭至尾就沒有談及到她。”

小臉蛋上滿是驚惶不安,帶着隱忍,眼睛裡撲閃着令人格外疼惜的楚楚,纖瘦的身子透過細長的手指依附着他。那模樣,對陳君憶來說,象極了晚上母親與管家方嫂看得淚眼娑婆的那些個又長又煽情的臺灣劇,叫什麼來着?中國媳婦系列?記不太清了,只見着女主們不是被打就是捱罵,卻含悲帶屈,忍辱負重。

現在的娉婷,與電視裡的悲情女主如出一轍。

陳君憶呼吸一窒,此情此景,他不知電視裡的男主是如何處置的。對他來說,只恨不能把娉婷含入嘴裡,隔絕外界所有的紛擾。

<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