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Sherry電話時, 娉婷纔想起她答應過要考慮考慮對方開出的分手價碼。
分手價碼?娉婷笑,佩服Sherry在上次擺過她一道後還能裝作若無其事地約談分手價碼。
“放心,我……沒有告訴其他任何人。”Sherry也知道自己的誠信度已不高, 急急補上一句。
無所謂。娉婷心不在焉地一邊做事, 一邊歪臉與肩夾着手機應和, 與她約了共進午餐。通話時有嘀嗒聲提示另有來電, 拿出看顯示是陳君憶, 娉婷甚至沒與Sherry說聲再見就掛了接入陳君憶的。
“中午,一起吃飯吧?”他的話中聽不出情緒。
也是中午?娉婷微怔。陳君憶的午餐歷來是賣給了應酬,今天能想起她, 是心靈感應還是Sherry又有新花樣玩?
不管什麼,兵來將擋, 水來土掩。更何況, 娉婷覺得有行動是好事。假如對方以不變、不動應萬變、萬動, 那樣的獨角戲唱起來才叫難受。
“今天不行,佳人有約。”她笑嘻嘻說, 真假不讓他辨。
那頭的陳君憶看着電腦,有句話衝口欲出,又生生嚥了回去。君予說得對,娉婷的性格柔起來似水,剛起來, 卻似鐵。如果是自己弄錯了, 後果會慘烈成何等一種狀況, 他還真有些不敢想象。
“你……約了誰?”他小心翼翼地問。
“嗯, 我現在有點忙, 晚上再說吧。”娉婷敷衍兩句,掛了電話。不說不是故作神秘, 只不過求個穩妥而已。
陳君憶仰入椅背深處。腦子裡似有隻蜜蜂嗡嗡嗡四下亂飛,撞不到出口。
和Sherry的交鋒過程很簡單。本來Sherry想定在西餐廳談,被娉婷否了。吃西餐,開玩笑吧?喝湯、水果、正餐、咖啡……,假如再講究地來點餐前酒、吃點甜點,一個下午不都得埋進去?
她指了家做煲仔飯的小店,無視Sherry嫌惡的表情,很愜意地一勺一勺舀着豆豉鯪魚煲仔飯吃,對Sherry開出的每一個價碼都只有兩個字:“低了!”
“李小姐,做人要厚道。”Sherry咬牙切齒。
娉婷舀吃完最後一勺煲仔飯,回味無窮地擦擦嘴,說:“Sherry姐,做買賣要有誠意。你開出的這價錢我怎麼看都象是在打發叫花子。”
Sherry一句“我就是在打發你這個叫花子”差點衝口而出。
“當然,你把我當叫花子也沒關係,”娉婷笑眯眯替她說,“問題是,阿憶就喜歡我這樣的叫花子,所以,打發起來,稍微有點貴喲。話又說回來,花筆錢就能兵不血刃地解決你們想解決的包袱,很划算的。這樣說吧,我倒是考慮好了,只要價錢合適,我願意離開阿憶,去尋找下一個目標。關鍵就得麻煩Sherry姐回去再和‘家人’商量商量,拿個能打動我的數字出來。今天暫且到此,你們商量好了再打我電話啦。”
Sherry氣結,拿錢砸人的主是她,精神抖擻兼氣場從容的,反倒是挨砸的那個。
看看錶,已快到下午上班時間。娉婷招來服務生買單。Sherry不屑地想說她來付帳,卻被娉婷一笑搶先:“二十五塊錢一份的套餐,正好,我這有張五十的,給。”她遞給服務生,轉頭說:“Sherry姐你可千萬別跟我說什麼AA制啊,這點小客我還是請得起的。”
邊上不清楚的人,真還不知她倆誰比誰更有錢。
其實這頓飯娉婷吃得也並不如表面上那麼輕鬆,只不過,她沒有時間去嗟嘆,下午,還有更不輕鬆的事等着她。
信貸部一幫人來來去去都相互擠眉弄眼地指向娉婷,單間裡的徐達更是不停撓着頭踱步。太不正常了,太不正常了!這兩天女子除了下戶,就是埋頭電腦、文案裡奮鬥,工作賣命的程度,直堪與20、21樓的行政長官相媲美。說她是爲了評年終先進吧,明知道信貸部報出來的名單裡絕不會少了她;說她是求職權吧,都已經快是茂發的老闆娘了,哪還用得着其他?真真是百思不得其解。擡腕看已是下班時間,暗歎口氣,要不,加個班吧。和她聊一聊,看看問題到底出在哪裡。
還沒等他收拾好出房,娉婷已敲着玻璃門要進來。
“找我?”徐達訝異,莫非,與他有關?
娉婷微笑着拿了一摞紙走近,將最上面的一張交給徐達:“這是我的辭職書。”
徐達如遭雷擊。天啊,千萬別是自己無意中開罪了未來老闆娘吧!
她沒等答覆,自顧將手中的紙逐張遞上,說:“這是我手上幾個大客戶的資料,你看看還有什麼沒列全的;這是正在做申請的客戶,項目、數據、以及進展,我已經作了標識;這是……。”一摞紙隨着她的說明慢慢轉移到呆若木雞的徐達手上。完了,娉婷利索地拍拍手,似得到解脫般長吁口氣,“我熬了好幾夜才整理出來,看看對新接手的同事有沒有幫助。至於離職手續,請徐經理放心,我會嚴格遵照公司制度走完流程。”
“你,你你這事……總舵主知道吧?”徐達問得結結巴巴。
“我準備把這邊交待完了就去告訴他。”
“不予批准。”身後,冷肅的聲音響起。
娉婷轉頭,陳君憶雙手抄在褲袋裡,昂着頭,脣邊是個陰冷的笑容。
這個時候,徐達只希望從窗口跳出去不會摔死。
“呀,不知不覺都下班了耶。你們慢慢聊,我先走了哇。”他誇張地看着表喊道,桌案都來不及收拾,勾身游出。
“怎麼,真要把茂發變成夫妻店?”娉婷滿臉有把握的笑,走近陳君憶,見整個部門的人已閃得精光,伸手環抱住他的腰,額頭一下一下地輕捶在他胸口上。
這個動作略微減輕了陳君憶的憤怒,他仍舊僵直着身體,用壓抑得有些顫抖的聲音說:“你,到底想幹什麼?”
“想嫁給你呀,”她擡頭,說得臉不紅心不跳。
陳君憶不敢相信地看她。
她再次垂頭埋入他胸口,貼緊他的心臟,說:“阿憶,你說過,我們要彼此信任。”
“是。”
“我答應了你的。”
“是。”
“我辭了職,如果找不到好的工作,沒有生活費,你會不會不管我?”
“怎麼會?”這話把陳君憶的心都給揪疼,他下意識地抽手抱住她。
“和陳氏的利益牽扯少一點,你家人的接受程度不就高一些?離開茂發,經濟壓力和精神壓力大的人,好象應該是我,你氣什麼?”
這話貌似……有理。陳君憶愣怔,隱約覺得有些異樣,一時半刻,卻又說不出哪裡不對。
“好了啦,你要是不放心的話,我就不找事做了,天天在家爲你洗衣煮飯,每天早上,一鞠躬:老公,上班路上注意安全;晚上,一鞠躬:老公,今天辛苦你了……!”
陳君憶給捧得“撲哧”一聲笑將起來。娉婷趁機拉了他的手往外走:“美吧?到時候,你媽見我把你侍侯得那麼好,一個高興,說不定就點頭同意了咱倆的事。那不比我杵在你邊上兩兩相看至視覺疲勞要科學得多!”
明明是樁未經商量就擅自行動的重特大事,被娉婷這麼彎七拐八地一繞,陳君憶暈顛顛、樂滋滋地放棄了追究的權利。一遍遍回味着娉婷“老公”的稱謂,他彎下了眉毛,與上揚的脣角遙遙響應,整個人看上去有種難得張顯的俊美。
“袋裡有幾份材料,放你那保管吧。”兩人吃吃喝喝、玩玩樂樂,鬧騰了一整個晚上後,娉婷在陳君憶將她快送到樓下時,漫不經心般揚了揚一個文件袋。
“什麼東西?”他好奇地問。
“沒什麼。你幫我墊上的樂天的學費、我應付的房租……。”
陳君憶“吱”地一聲剎停車,差點撞上小區門口的水泥柱。
“別激動,我不過就是列明瞭這些費用,打了張白條給你而已。”
“李娉婷,你到底想玩什麼花……?”
話音未完,娉婷的小嘴已貼上來堵住了他的脣。她的舌頭溫存地在吮吸中舔着他的舌頭、牙齒、嘴脣,一遍又一遍,綿綿將愛意傳遞。
“相信我。”這是她的所有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