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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上掛着一輪新月幾顆星子,晚風徐徐吹着,送來春日裡清新甘甜的氣息。將兩位夫子送上回村的大路後,只餘楚大元和沈丘山,章氏和照人早回去了。
兩人都喝得有些醉,楚大元攬上沈丘山的肩,半玩笑半認真地說:“丘山,要是咱兩家結親了多好啊,閨女回孃家方便,以後你們想瞧外孫也不必跑大老遠的,下山上山就到了。逢年過節你家吃一頓我家吃一頓,可不熱鬧極了。”
沈丘山打了個酒嗝,呵呵笑道:“噯,你跟我說有啥用,又不是我出嫁!媳婦閨女不鬆口,我又能咋樣?”
“好你個老崽仔,一大把年紀了還說渾帳話,”楚大元在他背上拍了一掌,又打趣起來:“這點咱兄弟倆還真像,都是怕婆娘的。欸,說真的丘山,照人閨女都快滿十四了,也該是說親相看的時候了,再拖下去可就尋不着好的了。”
沈丘山推開他搭在肩上的手,身子歪歪扭扭,“你剛不是還想求我家閨女作兒媳婦麼,這會咋又希望我閨女嫁別人了?”
楚大元眼睛一瞪:“誰說我希望你閨女嫁別人了?我做夢都想着你閨女嫁給我家那小子呢。咱家小子現在讀書考秀才,想要立馬成親又怕耽誤了他的學業,我是想着他們倆能先早早定下來,等咱家小子考中功名了再將你閨女風風光光體體面面的迎過來。”
“你們夫婦倆千算萬算咋就沒算到你家娃子嫌貧愛富這一條哩,到時他考中秀才做了官老爺,有的是富貴人家的閨女願意嫁他,豈不是害了我閨女?你瞧咱村口的曾家不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楚大元知他說的是曾遠之家,村口有戶人家姓曾。兩家本是同根出,因人丁單薄散不開枝葉來,到這一代就只剩這兩根苗子了,那兩兄弟的爹是堂兄弟,到他們這一代就更遠了。曾大一直想要個兒子,卻生一個是閨女生一個是閨女,家裡最大的閨女十五了,最小的五閨女才五歲。
說起這曾遠之話就長了,他原名叫曾二,與曾大毗鄰而居。房屋都是祖上留下來的,自他們父親那一代就是這樣的親鄰。曾遠之他爹孃早年操勞過度身子累垮了,不放心這個唯一的兒子。擔心他們走後娃子可憐無依靠,硬是捱到幫他娶了媳婦走的,這曾遠之也是個有抱負的人,十年勤學苦讀總算掙得了份功名,但最後卻嫌貧愛富拋妻棄子。娶了一位官宦人家的閨女,讓人好不詬齒,如今曾元之的前一任髮妻帶着十二歲的兒子獨自討活,。
“他要是敢動那種念頭,我不打斷他的狗腿子。”
沈丘山搖搖頭。
“丘山,你不信?”楚大元無緣認真。
“不是信不信的問題。這種事兒誰說得定呢?我可不敢拿我閨女的親事去賭!”沈丘山丟下這話,就咚咚咚地往前走,嘴裡喊着:“喜子。李三,開開門!”
楚大元急了,追上去拉住他的衣裳,噴薄着酒氣,道:“丘山。你信我老楚,咱家小子是啥樣的人老楚還不清楚麼。可別隨便就把你閨女給嫁了。要我家小子命哩!”
李三將門打開,扶住腳不穩的沈丘山,“老爺咋喝得這般醉?”
沈丘山就勢將身上一半的力量放到了李三身上,扯回衣裳,揮了揮道:“天兒晚了,你快回去哩!”
李三歉意地對楚大元笑笑,半扶着沈丘山進了去,大門隨即便“吱呀”兩聲關上了。
“這丘山。。。”楚大元伸手指了指門,便深一腳淺一腳地往他家的山林而去,月光雖不甚明亮,照路還是綽綽有餘的,莊戶人家常在山林裡混跡,打獵呀,捉山蛙呀,摸黑回家是常有的事兒,這點根本就算不了個啥。
“曾家出了個混賬人,爲啥要我老楚的兒子受這等冤枉氣?我呸。。。不成。。。這事不能就這樣了了,沈家的閨女必須做我家兒媳婦才成。。。嗝。。。”楚大元一路絮絮叨叨醉話不止。
第二日照人照例早起,僕人們練完身子已在林子裡忙活起來了,她梳洗好後,換上織紋平實的舊粗棉裳子,吃完早飯她也打算去林子裡瞧瞧。
吳婆子與春煙正擡着一缸雞食去餵雞,她便跟了一塊兒去。春日裡氣候潮溼又常下雨,雞舍裡建了離地鏤空的隔板,以免雞們生病,隔板是活動的,到夏秋日裡再抽移走就是了。
除了選留下來抱窩生蛋的母雞和少量的公雞,兩斤以上的雞們都運到縣城裡做成美味雞出賣了,此時雞舍裡只一百來只大雞和一百爲只不到一斤的子雞,見她們來了,便都嘰嘰、咕咕叫着往這邊擠。
照人仿用前世裡的法子,叫她爹用木板做了幾個長長的雞食槽,這樣每個雞都能吃得到食,不至於擠在一處而年掙搶打架、營養過剩或不良。
春日裡青菜葉子多,林子裡又有新發的嫩草葉,剁得碎碎的再拌上穀糠和玉米粉蒸熟的地瓜肉,這樣拌出來的雞食喂出來的雞肉質又好又香。三人用葫蘆勺一勺一勺的將雞食分均倒進槽子裡,雞們吃得可歡快了。
喂完雞後,照人與春煙到雞棚子裡撿雞蛋,吳婆子忙遞上底部墊着稻草的籃子,囑咐道:“可小心點着,容易碎哩。”
兩個女娃相視一笑便進了雞棚子裡,半數的雞窩裡都有蛋,白圓圓的躺着,有的冷了,有的熱乎乎的想是剛下下來沒多久,照人最喜歡這個活計,撿雞蛋的樂趣只有撿過的人才體會得到那難言的絕妙滋味。
撿了雞蛋又幫着將豬牛喂好,用了早飯後照人和春煙便跟着沈丘山卻了李子林,章氏和吳婆子要去地裡培地瓜。從平展的黃土道上拐進林間小徑,再走上一刻鐘便到了,七八個僕人正在挖坑,見了他們來,便一個個笑着打招呼。
沈丘山看了看堆在一邊的樹苗,問王護院:“有多少苗子?”
王護院笑着道:“估摸着有兩百來棵,在咱家林子裡找了些,去野山裡和村裡頭找了些,找樹苗子的人多,再找也難找了。”
沈丘山笑道:“兩百多棵也差不多了,莫道還能一口吃成個大胖子,咱家培了種子,明年就可以移土種上了,也不差這一年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