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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持家之道

第99章 持家之道

“這是嬌嬌種的?”

嬌嬌鄭重的點點頭,指指其它地方,“那邊,那邊,都是的。”

嬌嬌年齡雖然快八歲了,但因爲楚大元夫婦是將她關起門來養的,又寵得很,嬌嬌不若一般人家的女娃子早熟,性情天真爛漫又容易羞澀,彷彿墜落凡塵的精靈。但說她啥都不曉,卻又是個鬼人精,說她懂吧,在穿衣吃飯上卻是一竅都不大通,跟楚延學了幾年認字讀書,倒頗有些靈性慧悟。這些都是照人暗暗觀察來的,心智早慧諳於人心的人敏感、卓爾不羣,但對於過日子來說總覺得失真,因爲她們過度地將注意力放在心靈的得失喜怒上,而忽視了現實也是需要將養傾注心力的。但生活,總不過是吃飯穿衣過日子,道人和尚仙姑也離不了這幾樣。

瞧着嬌嬌蹲身下去給地莓子培土,照人不由感嘆起來,她這樣的性子在鄉下這種只講究過日子而不大注重精神生活的地方,人們相媳婦看中的是女娃子理家安宅生養的能力,嬌嬌這種性子怕是會吃虧,幸好她爹孃意識到這一點,纔將她放出來走動交際,多學些家務操持和人情世故能力。

三月的太陽是很快就落山的,太陽落了山夜氣便襲上來,總有些颼涼颼涼的,哪個女娃子不愛美?好容易熬過穿得跟個糯米糉子一般的冬天,天氣一轉暖,女娃子便都換上了鮮豔輕薄的春衫,照人和嬌嬌也不例外,此時冷得不禁裹進了衣裳,屋裡頭鄭氏喊吃飯,露臺上嬌嬌種的東西還沒 “觀賞”完就瑟縮着身子回屋了。

沈夫子仍然是一派清和的模樣,彷彿他自上了四十歲後年齡就一直停在這個階段不曾增長過,頜下長鬚仍是黑的。身形勁瘦清朗,渾身上下都透露着股文人的乾淨斯文氣質。

關夫子初來時身上的大咧意氣收斂了許多,臉上的神情漸顯謹慎沉靜,再不若以前那般話不經思考就迸出來,惹得人家着惱,自個尷尬。

鄭氏和章氏將酒菜碗筷擺好,便偕着照人嬌嬌到伙房裡去用飯了,外頭一般男人有說不完的國事天下事,女人們也有自個的樂子,說道說道家長裡短富春山居。分享分享自個做飯菜、針線活等的心得技藝。

楚延等沈夫子和關夫子關切地問完了他的學業後,欲進伙房裡與鄭氏她們一道用飯,但怕失了禮又怕他爹說他不夠漢子。視線不停地往進後院的大門外瞟,幾欲起身又重新坐下,筷子隨意地往遠處的碗盤裡戳,當去夾菜。

知子莫若父,楚大元瞧得好笑。見兩位夫子談起農耕細作來,便笑着對楚大元道:“咱大人談話沒你啥事,進去跟你娘她們一塊吃吧,嬸母家又不是外人,不會說你啥的。”他這話說得無心,因爲潛意識裡已經把丘山一家當作親戚看待了。

在坐的幾位也沒聽出來。

楚延立時如如蒙大赦般。跟兩位夫子和沈丘山客套了兩句,便左手拿碗右手拿筷樂梢梢地到後院的伙房裡了。自挪了凳子在照人與章氏旁邊擠了空坐下。

這人真不知避嫌!照人突然覺得有絲赧然從心間升起,怪了。楚延這些小動作以前也不是沒當着她家裡人的面做過,她也從不會有啥想法,只覺得那是他的本性使然,這會反咋倒做作起來了!

鄭氏笑斥道:“你個沒規沒矩的小子,仔細擠到了你嬸母。”

章氏往旁邊移了移凳子給他騰出些空間好夾菜。嘴裡笑道:“不防事哩,”順勢夾了塊雞肉放到楚延碗裡:“多吃些肉。讀書傷腦子,要多好生補着,照地當初考試的時候,咱家可是天天有肉給他吊着的。”

照人下意識地去觀察章氏臉上的表情,笑容情真意切,夾菜的動作自然,不像是客套虛禮!她自個都沒注意她竟然開始在意起她娘對楚延的看法來了。

提起這茬,鄭氏來了興頭,追問道:“可還有啥要注意些着的?這些事咱都不懂也不知要注意啥,快都跟我說些!”

章氏說一宗,她就記一宗,又細細地問明白每個枝節末葉,待章氏說完了,她才一臉心滿意足的樣子,開心得彷彿撿的是多貴重的珍寶一般。

大人說大人的,娃子們也湊一堆聊起來,照人有意說些女子持家的故事,以圖吸引嬌嬌對“過日子”感興趣,日後多學些過日子的活計。碧清是大戶人家的閨女,只要懂得打理安排就夠了,縫縫補補洗洗刷刷那些活有的是僕人做用不着她親自動手,而楚家的閨女卻是要的。

但若以爲幾個故事就能起到教導領範的作用,那未免就太過樂觀了!啥事都講究個循序漸進,起了頭就不怕了,慢慢來!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學習教導也是一樣的道理,要慢慢積累!

楚延安靜地坐在一邊聽着,她的用意他自然聽得出來,他從前只覺得她長得好看,後來又覺得能幹聰明,想法與旁的女娃不同,心裡頭對她的感覺是說不盡的欽佩和仰慕,但此會子聽她娓娓道着女人家以爲美德的持家興家之道,如涓涓細流劃過心坎,無比柔軟熨帖!

“哥哥,你覺得照人姐姐說得有道理麼?”嬌嬌側着頭問,眼睛亮晶晶的。

照人也側過頭來,想聽聽他有啥想法。

楚延拉回思緒,臉上笑容大展,毫不猶豫地道:“照人姐姐說得極好,嬌嬌要多跟照人姐姐學習,你瞧,咱兩家住得這般近,天天可以上照人姐姐家,別的女娃子想跟照人姐姐學還沒這樣的好機會哩。”

照人訝然,他竟然聽懂了她話裡的意思,這人心思慣來細膩她是曉得的,但以他大咧的性子竟然能想得這般深入,鼓勵妹妹學習家務,這是多稀罕的新鮮事兒。放在成過親的男娃子身上都不一定能聽得出來,他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卻想得這般深透。

她心裡頭有什麼東西頓時破裂開來,像是圍牆的倒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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