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終身囚禁 > 終身囚禁 > 

第23章

第23章

?新來的甲監一看守是一個身量不輸越星河的壯漢,許十三見對方緩步進來,立即起身行禮。?

張鐵揮了揮手,對許十三道,“我姓張名鐵,以往在刑堂做主事,今日便左護法派來此處,特地看守越星河這廝,你既已在此地,想必也是知曉甲監規矩的。”?

“張爺,小的許十三,乃是甲監的雜役,有什麼儘可吩咐小的。”?

許十三見張貼額面貌兇惡,竟有些懷念起吳老來,說話上也客氣小心了許多。?

張鐵看十三老實乖巧,當即點了點頭,他徑自搬動機關打開了甲監一鐵門外的石門之後,然後便步入了甲監一通往外室的狹窄甬道之中。?

許十三看他進去後便打開了甲監一鐵門上面的那扇小窗,隨即對裡面喊道,“越星河,你聽好了,日後此處便由我張鐵看守,你休想再耍什麼花樣!否則,我必叫你悔不當初!”?

鐵門之內除了幾聲輕微的貓叫外,越星河一字不發,許十三站在石門外,心中也略約描摹出了越星河此時的神情,對方必是極爲傲然不屑,那雙碧眼也定然連這邊看都不會看一眼吧。?

果然,看見越星河竟絲毫不搭理自己,張鐵隨即便冷笑了起來。?

“哼,等着瞧吧。谷主已下令先將你餓足七日反省,那麼這七日你可要好好撐過去了!莫半途便餓死了辜負谷主一片心意!”?

說完話,張鐵猛地關上了鐵門上部的小窗。?

他轉身走出了甬道,又將石門關上之後,這纔對十三說道,“我方纔的話你都聽見了吧?”?

許十三哪敢表示半分異議,自是忙不迭點頭。?

張鐵冷冷一笑,又道,“這廝自詡硬氣,怙惡不悛,不過到底也是血肉之軀。他這次殺死吳老,傷及淮南王犯下大錯。不過谷主仁慈,念及他有傷在身,收回之前斷他水食七日的懲罰,只斷糧七日,每日還是給他清水一碗吊命。谷主的命令,我等必須嚴格遵守,除了清水之外,別的東西一律不許予他,還有就是,更不能再讓甲監一里面飛只蒼蠅出來!”?

飢餓的滋味對於越星河來說已是很久沒有嘗試過了,除了前兩年他爲了獲得養阿傻的資格而絕食十五日。?

不過對於越星河而言,飢餓也並非什麼大不了的懲罰,他素有耐性和忍性,可是他忘了,阿傻只是一隻貓,一隻弱小的動物。?

他自己倒是可以不吃不喝,可是長在地底石牢之中,終年難見陽光,更要忍受此處陰寒而身體孱弱的阿傻卻不能。?

只兩天時間,阿傻就餓得嗷嗷直叫,它可憐兮兮地望着往日總會把碗裡的肉和魚飯食分給自己的主人,小小的爪子不斷拍打着越星河的靴子,希望能像以前那樣得到可口的食物。?

越星河心痛地搓揉着阿傻的腦袋,看了看剩下不多的清水,只好將碗拿了過來。?

“阿傻,過幾日便有東西吃了。都是爹爹沒用,害你受累。”?

越星河嘆了一聲,看着阿傻舔了舔碗裡的水,隨後又可憐兮兮地望向了自己,眼裡滿滿都是渴望。?

雖然越星河自己能忍受飢渴之苦,不屑祈饒,可是眼見阿傻日益衰弱,他這纔有些慌了。?

這一日,約莫午時,張鐵打開了甲監一外的石門,吩咐許十三打開甲監一鐵門下面的小窗,將今日的清水送進去之後便出來。?

許十三身上的傷勢還未完全復原,身體的疼痛也提醒着他越星河究竟是如何欺騙傷害過自己。?

冷着臉將一碗清水拿了進去,許十三打開了小窗,對裡面喚道,“過來拿水喝。”?

很快,他就聽到一串鐵鏈聲響了起來,許十三蹲在一旁,也不去理會,只是看到一隻被鎖着黝黑鐐銬的手慢慢伸了過來。?

看見越星河就要拿走水碗,許十三想也沒想就要把小窗關上,可沉寂了數日的越星河卻忽然說起話來。?

“小兄弟……可不可以給我拿些吃的進來,一點就好。阿傻它快不行了……我只想讓它能吃上點東西。”?

越星河的嗓音此時聽起來已少了原有的那分渾厚,他餓了幾日,也一身傷病,身體自然也是虛弱了許多。?

許十三是全然沒料到越星河會這般低聲下氣向他們討吃的,他想起這人先前也是副誠懇坦然的模樣把自己騙得好苦,甚至還害吳老枉送了性命!如今,要他再相信越星河實在是難上加難!?

“少說廢話!能給你每天一碗水吊命已是谷主大德,你怎麼還敢諸多要求!”?

說完話,許十三再不理會越星河更多,當即便把小窗拉了下來關上。?

隔着小窗,許十三隱約還聽到越星河在說什麼,可等他離開甬道,石門自動關閉之後,卻是什麼也不能聽到了。?

看着懷中奄奄一息的小貓兒,越星河只能緊緊摟住對方,他不停地低頭親吻着阿傻毛茸茸的腦袋,一雙碧眼竟也是漸漸紅了。?

阿傻雖然已是虛弱異常,可是發現主人難過,它仍是掙扎着衝越星河喵喵叫了幾聲,小爪子也輕輕搭住對方的手,似乎是在安慰這個本是人見人怕的大魔頭。?

這監房之中一點可以吃的東西也沒有,越星河也只好將水碗送到了阿傻的嘴邊,哀聲哄道,“乖孩子,你喝點水吧,再過兩日他們一定會送吃的進來,屆時爹爹讓你吃個夠好嗎?”?

不知是不是真能聽懂越星河的話,阿傻喵喵叫了兩聲,勉強伸出舌頭舔了一口水,但很快就不再喝了,只是憔悴地窩在越星河的懷中,大大的貓眼輕輕地眨動着。?

越星河眼見阿傻難以堅持,也顧不得自己現在正受責罰,他放下阿傻在牀上,拖着手腳上的鐵鏈便踉蹌着奔去了門口。?

他擡起雙手使出全力砸着那扇厚重陰沉的大鐵門,乾澀嘶啞的嗓音怒吼道,“來人,來人啊!”?

張鐵此時正在屋裡檢視這十多年來,歷任看守主事所記錄的日誌,而許十三一人悶着也是悶着,雖然身上還有傷,可他也是閒不下來。?

拿了掃帚和抹布便準備去甲監三收拾一下,自上次霍青被送走之後,之前他住過的甲監三就一直空着,還沒來得及打掃。?

一邊清掃着甲監三,許十三也是一邊懷念起了那個待人溫和而不失一身傲骨的淮南王,他聽陸逸雲都誇對方是一條英雄好漢,心中也不知爲何有些高興,也有些難過。?

或許對方是不會再回到這個鬼地方來了吧?許十三默默地想,他笑了笑,看見牀上霍青蓋過的被子,乾脆放開了手裡的掃帚輕輕抱了起來。?

想起那人□而修長的身軀蒼白而矯健,就如一塊雕琢好的美玉一般橫成在這小小的牀上,那景色雖然殘忍,卻又莫名讓人心動。?

許十三輕輕嗅了嗅霍青被子上的氣息,臉上不知不覺已是一片緋紅。?

待他收拾好甲監三的監房之後,他這才提了打掃的工作出來。?

剛走在廳室之中,許十三便聽到甲監一那道石門後竟似隱約有聲音傳出,按理說,被層層隔斷的甲監一里面是不可能傳出聲音到外面來的。?

看見張鐵正全神貫注地查看着手中的冊子,許十三也不知是不是該把自己聽到異響的事情報告,不過很快,張鐵便合上了手裡的冊子,斜睨了一眼有些坐臥不安的許十三,問道,“怎麼,你有事嗎?”?

既然張鐵主動問了,許十三也不再隱瞞,他起身回答道,“張爺,我方纔似乎聽到甲監一里面有什麼聲音傳出來?不知是不是那大魔頭有什麼事?”?

張鐵冷冷一笑,似乎覺得頗有意思,他之前在地上的刑堂做事,日子哪有這麼枯燥無聊,如今有點事做了,他心頭倒是高興。?

而如果能借機找到越星河的茬子,那就更是有意思了。?

“走,去看看。哼,若他敢胡來,那正好給我機會收拾他!”?

果然,石門打開之後,許十三很明顯地聽到了猛烈的擊門聲,以及越星河那被鐵門隔斷得微乎其微的怒吼。?

張鐵上前便打開了上面用來觀察監房情形的小窗,厲聲問道,“你吵什麼吵!你難道不知道你還在受罰期嗎?!”?

爲了引起外面的人注意,越星河被鐐銬鎖住的雙手已是在鐵門上捶打得鮮血淋淋,他看見小窗被打開了,立即撲了過來。?

“我的貓兒要不行了!你們得救救它!”?

“哈哈哈,越星河,你真是被關傻了嗎?你這糟踐人命之輩何時連只貓兒的生死也放在心上了?!”?

張鐵狂笑了一聲,得意地盯着失魂落魄的越星河,在他眼中,對方那雙碧眼簡直就像惡魔一般。?

“它不是我,它從沒害過誰,不該陪我吃苦受罰。我犯下大錯那是我的事,可他是無辜的!我求求你們,給它點吃的吧……如果你們怕我偷吃,我可以把它送出來給你們照顧。”越星河說着話,又回身去牀邊把阿傻抱了過來。?

許十三在旁瞥到了越星河滿是鮮血的手裡捧了那隻已然瘦骨嶙峋的黃貓,心頭也是微微一怔,是啊,他們只記得不許越星河吃東西,卻是同時也將這貓兒的口糧斷了。?

越星河也看到了站在張鐵身旁的許十三,在他心裡,這小子確是是個善良老實之人,雖然自己欺騙過對方,可此時此刻,越星河也只有對方可以依靠了。?

他望向許十三,對他哀懇道,“小兄弟,我知道你是好人,你上次都能幫我照顧這貓兒,這一次也求你幫幫我吧。”?

似乎是因爲從未見過越星河有過這樣無力軟弱的一面,張鐵竟頗覺得有趣,他轉頭看了眼一臉呆愣的許十三,忍不住笑着問道,“怎麼,還想被這人騙一次嗎?”?

許十三被張鐵一言點醒,頓時渾身一震,被越星河欺騙的感覺實在太過痛苦,而對方殘忍殺害吳爺的手段,他也絕不會忘。?

“我再不會幫你。”許十三深吸了一口氣,斷然拒絕了越星河的請求。?

“我知道你恨我騙你,可它,它是無辜的啊……”?

“吳爺也是無辜的!”許十三被越星河酸澀的雙眼逼視得有些心慌,急忙扭過了頭。?

這時候,張鐵已經準備關上小窗了。?

他對越星河說道,“自己造的孽總得自己嘗啊,越教主,你好好熬着吧,再過兩日你又要受鞭刑了,屆時可得撐着點啊。”?

“如果我自求兩倍鞭責,你們可不可以救救這貓兒?!”越星河嘶聲狂喊,嗓子幾乎要喊出血來一般。?

張鐵無不遺憾地對越星河笑了笑,淡淡說道,“這可不行,你是谷主親自嚴令看管的要犯,我們可不敢隨意傷你,該怎麼罰就怎麼罰,絕不能亂來。呵,至於貓兒嘛,你若真希望,待這隻死了,你再絕食向谷主討一隻不就得了。”?

說完話,小窗被張鐵猛然關上。?

許十三有些心悸地聽着鐵門後傳來的瘋狂捶打聲以及越星河淒厲的咒罵聲,神情恍惚地跟隨着張鐵離開了甬道。?

石門關上之後,一切的聲音又都變得微弱難聞,如果不仔細去聽,其實也聽不到什麼了。

<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