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秋亭,趙玉霖所在宮苑中,李宗越一如平時在此處觀賞着斜陽下的清塘荷韻,而在亭內彈奏冰琴的趙玉霖卻停了下來。
突然她淡淡道:“自家父送我入宮來,還真從未有人日日待在我這冷清的宮苑,就連婢女也是遠遠相望,陛下你是中邪了嗎?”
見李宗越不語,趙玉霖道:“怎麼了?有話想說?”想起自己的父親讓自己去殺了這個皇帝而安排自己入宮,趙玉霖閃過一絲嘲諷,殺這麼個毫無防備的皇帝,輕而易舉的事。
“沒,我只是喜歡這裡的景色,你可以談首曲子嗎?你最喜歡的曲子。”沒有命令,在她面前,李宗越一向不稱自己爲“朕”,不知爲何,感覺他很瞭解自己,瞭解自己的清高,瞭解自己的所喜所好,宮苑的佈景裝飾,全然不需要她的修繕。出於對方的尊重,趙玉霖撫琴,琴音如流水般飛逝.....
良久,李宗越開口道:“我也最喜歡這曲《逝水》,也最喜歡這裡的景色。”這裡的景色和當年趙府得景光最爲相似,而這曲是他當年爲她所譜,而他最喜歡這裡的原因,僅僅有她。
“既然陛下最喜歡這裡,那讓我搬來這裡是不是不大好,改日讓我搬到其他宮苑吧,這皇宮的宮苑隨便挑一處便是。”
“沒事,這樣就好。”李宗越見她多年重見後難得一笑道:“明日我想派兵出征,陸將軍自薦攻打彝族,我允了,唯有他,我最放心。”
多年相見,她卻將陸雍錯當了當年與她朝夕相伴的自己,兒時的記憶即便再美好,他告訴他自己十年的分別她只是忘卻了,忘卻了太多,只記得他錯用的名字。而他至今未告訴她,他就是當年的少年,他叫李宗越。
可他知道,她是趙陵的女兒,又或許是因爲當年她說過,她最討厭的便是帝王。
“爲什麼同我說這些?”
李宗越轉頭看向她:“我想請你在明日宴會上奏曲......若你實在不願意......”
“我願意,爲什麼不願?”趙玉霖不再說什麼,可她的琴音倒是顫抖不少。
“你喜歡他嗎?”
面對李宗越突如其來的問題,趙玉霖驚訝地擡頭,對上他那雙孤寂的眼睛,她彷彿被灼傷到一般:“他是我等了十年盼回來的朋友,從小他是唯一關心我,唯一護着我的人,即便十年即便面貌改變,他依舊是他。”
沉默半晌,李宗越淡淡說道:“好。朕聽聞你送了執兒一盆花。”
趙玉霖聽聞李宗越突然改變了稱呼,頓時反應過來自己方纔的失言,身爲他的妃子,卻爲自己的青梅竹馬說話,彷彿透露了自己的心思,好在李宗越轉移了話題,不然氣氛尷尬也不知該如何收場。
“那捧花據說是宮中某位貴人贈與我的,執兒見它美麗,我便送給了她,我本就對這些花花草草毫無興致,侄兒喜歡便讓她拿去便是。”
“這花傷到了執兒,被我師兄一怒燒死了。”
趙玉霖不解道:“一束花,又怎麼會傷到人?”
“你當真不知?”李宗越走到她面前看着她道,“那花名曰涅靈花。”
“涅靈花?怎麼可能?仙界的人都知那花早已被天帝燃燒殆盡,又怎會出現在一個小小的皇宮?”趙玉霖有些震驚,“執兒傷勢如何?”
“也不是大傷,只是氣色有些不好。你可知那花的由來??”
趙玉霖搖了搖頭道:“我並不知,改日我還得親自道歉以表歉意呢。”
“恩,明天送別會上,我也會邀請他們師徒二人前去,到時候向你們引薦,互相認識認識。”
“多謝。”趙玉霖用琴音送別李宗越,看着他的背影,她嘴角揚起一絲微笑,而轉頭回望她的李宗越恰巧看到,那個會心的微笑,已經許久未見了。
遠處,樹後,沐北冥一行人一直從黃昏站到夜暮。
“沐仙君,他怎麼就不聽你的話,對趙玉霖真的是沒有一點防備。”漣緋生氣道。
沐執大爲尷尬:“我覺得玉霖姐姐她不壞,並不會加害我們啊。”
沐北冥突然感慨道:“師弟,這次怕是躲不過這一劫了。”
“難道是死劫?李師叔難道也修仙?”
沐北冥敲了敲她的頭道:“傻瓜,這不是修仙中的死劫。倒是執兒你認識顰妃嗎?”
“啊?聽說過,最近幾天剛剛入宮的嬪妃嗎,據說是趙丞相推薦與宋凌國以示友好而迎進宮的。可我沒見過她呀。”
沐北冥一聽頓時覺得有些貓膩:“莫非是趙丞相安排的人......漣緋,今後你就在皇后身邊做侍女吧。”
“.......沐仙君,我上輩子一定惹到你了,自從遇到你從來都沒遇到好事。”漣緋內心好累,不是皇帝老婆就是皇后侍女,不過侍女更好,不必擔心皇帝哪天光臨後宮。不過話說回來,自打李宗越登基以來,冊封妃子無數,但他從未來後宮,就連對皇帝也是不冷不熱,一心向政,想必是千載難逢的皇帝。在宮女滔滔不絕的評價中,漣緋終於知道這後宮各個妃子都如此純良,毫無半點勾心鬥角之爭,原來他們都任務李宗越是斷袖啊......
如此癡情的男子,可惜了....
“有空再會會這顰妃吧。”沐北冥閃過一絲嘲諷,看誰鬥得過誰。
漣緋很榮幸地成爲了皇后的侍女:“.......”
而沐執卻一直無法入睡,大概是後遺症的緣故,總會做噩夢,沐北冥沒辦法,自己不睡沒關係,可沐執卻和凡人沒什麼差別,所以只能哄她陪她入睡。
.......
次日清晨,陽光明媚,窗口鳥兒不停鳴叫。
“唔.......”沐執懶懶的睜開雙眼,見沐北冥坐在牀頭,手撐着頭,髮絲垂瀉下來,正巧噴到她的手,癢癢的,卻又不忍心打擾他養神,多日操心即便是神仙也得好好休息一番。
沐執的手開始不放乖,把玩起他背上的長髮,順滑得簡直非人道啊,也不只是如何保養,彷彿能一梳落地,估計得讓六屆所有人都羨慕死。長長的睫毛倒與李宗越有些相像,李宗越雖爲美男卻沒有沐北冥這般妖孽,全然沒發現他們年齡相差數千歲,還好師傅一直深居華山,不然這讓天下的男子情何以堪。
“你師父我當年修成正果時就這幅模樣,所以才一直沒變過,讓這天下美男羞愧而死,爲師罪過還真是大啊。”沐北冥滿眼笑意卻又一臉罪過道。
“是啊,好大的罪過呢......”沐執毫不猶豫地回答道。等等,不對,太不對勁了....
沐執一擡頭,對上沐北冥的眼睛,頓時整個人都抖了三抖:“哈....哈哈....師傅早安,你怎麼大早上就跑我這耍無賴了呢,不能亂用窺心術。”
沐執紅着臉縮進被子,只露出小半個頭,幽怨的雙眼盯着他。
“昨晚好像是睡拉着我叫我哄她睡覺來着......你這麼點小心思我還沒用窺心.....”
“打住!師父今天貌似還有更重要的事!”沐執一個激靈,抓起枕頭扔向沐北冥。
沐北冥一個轉身躲過,順勢抓住枕頭扔了回去,直直拍在沐執臉上。
“好了別鬧了,不然送別宴都要遲了。”沐北冥一副即將離開的模樣,迴避沐執換衣。
“師父。”沐執叫住他,“我們該怎麼做?難道....”
她的雙手接住掉落的枕頭,緊緊捏住這個軟軟的小枕,心中不知是什麼滋味,總覺得很不安.......
“......既然天地不仁,那麼就只好逆天改命。”沐執一驚,擡頭看着她的背影,不知爲何有些難受,轉眼一瞬間,沐北冥回頭又是一臉溫柔的眼神,道:“無論是誰我都不會讓他們死,這毀滅蒼生的事,我不想再讓他們再次上演。”
“師父....”沐執看着他的背影獨自喃喃道。逆天改命.......自己彷彿在哪聽到過。
半小時後,沐北冥早已準備就緒,卻見沐執遲遲未出門,想進去看看,卻又怕唐突:“執兒?你可準備好了嗎?”
“執兒?”沐北冥敲了半天門沒反應,推門而入卻見沐執倒在地上,瞬時愣道。
“執兒!”沐北冥衝過去將她抱起,不斷輸送靈力,怎麼會如此虛弱?
迷糊中聽到師傅在呼喚自己,四周黑的冰冷,想要睜開眼睛,眼皮卻沉重無比,沐執突然好害怕黑暗,一陣溫暖傳來,帶有着沐北冥的氣息。
好累......
師父你就讓我多睡一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