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張梓妍、徐安然住得很近,張梓妍家裡父母不在的時候,我就會和徐安然跑到她家裡去玩。
那時候湖南衛視的快樂男生很火,張梓妍是陳翔的粉絲,電視裡放着陳翔現場演唱新歌《告白》,張梓妍很癡迷地跟着唱,秦言涼的短信發過來了。
“你在幹嘛呢?”
“我在張梓妍家裡玩呢,電視裡在放陳翔的《告白》。”
“Seasons of rain and snow had turned the iron gate rusty and left the cemetery's low white stone walls in decay.”
這是我們之間的默契,有時是我,有時是他。我們給對方發一句英文或中文,要求對方翻譯成對應的語言。這個遊戲隨時隨地都可以進行,測試對方的英語水平。
我站起來,問張梓妍:“你家裡有牛津詞典嗎?”張梓妍一頭霧水,還是給我指了指書房,“書架上有一本,你去看吧。”我握着她的手搖了搖,“張梓妍同志,感謝你支持組織的工作,革命成功的時候人民不會忘記你的!”
張梓妍看着我雄赳赳氣昂昂地走進書房,問徐安然:“她怎麼了?現在腦子學傻了?”徐安然笑得猥瑣,“爲了秦言涼唄,愛情的力量是偉大的。”
我在書房查着詞典,說真的我考試都沒有那麼全神貫注,把句子翻譯出來之後我給秦言涼發了短信。
“常年的雨雪讓墓園的鐵門生鏽了,留下了低矮的白色石牆。”
秦言涼很快回復:“多年的風霜雨雪鏽蝕了墓園的鐵門,也讓那低矮的白色石牆搖搖欲墜。”
我還沒來得及說什麼,他又發來短信:“翻譯的差不多,不過還要繼續努力。”
我回:“好的!”
秦言涼的短信來的很快:“這是《追風箏的人》裡的一句話,雖然不重要,但我覺得莫名打動了我。”
“我最近在看《小王子》,看完之後我會去拜讀《追風箏的人》”
這條短信發過去之後,秦言涼好久沒有回覆,我開始擔心我是不是說錯什麼話了,張梓妍笑我:“陳念西我給你說你就是傻,你這是把天兒聊死了你知道嗎?別人跟你說這句話打動了他,你要麼回‘嗯我也覺得很感動。’然後瞎掰你爲啥感動,要麼你就回‘哪裡打動了你?’讓別人把這個話題繼續下去,知道不?”
我撲到張梓妍懷裡,“老師教我!”張梓妍坐的很直,“好說好說,姐罩着你!”徐安然拿着玩具熊呼到張梓妍臉上,“去你的吧,你自己都沒弄清楚還教別人呢。”
打鬧間秦言涼的短信又來了,我立馬坐正,虔誠地打開手機。
“《小王子》只是聽說過,還沒時間看。我最喜歡的電影和書都是《肖申克的救贖》,最喜歡的作者當然也就是斯蒂芬金,他的作品我覺得反應了很多社會和人性的東西,有時間你可以去看一下。我最喜歡的顏色是藍色、白色、灰色,沒有特別喜歡的音樂,只要不吵鬧就可以。我的生日是2月24號,可惜已經過了,我的幸運數字是3,你呢?”
他猛的發了那麼長一段,我還沒讀完張梓妍就把我的手機搶了過去,翻完之後蜷起食指恨鐵不成鋼地敲我的頭,“別人秦言涼是在問你的喜好呢,你得顯得有深度一點啊。”
我用力點頭,經過我們三個的激烈討論給秦言涼回覆。
“我最喜歡的電影是巖井俊二的《情書》,他的導演手法很不錯,我喜歡他的很多空鏡感覺很美。他還有一部電影叫做《關於莉莉周的一切》,講了青少年很多的內心矛盾,我覺得很深刻。最喜歡的書是川端康成的《雪國》,他對於景物的描寫很多,很安靜的感覺。沒有特別喜歡的作者,阿城、張愛玲、三毛、魯迅我覺得都挺好的。我最喜歡的顏色是淺藍和灰色,最喜歡的歌手是蘇打綠和Coldplay。我的生日是8月14號,我的幸運數字也是3。”
他只回答:“知道了。”
我正拿着手機傻笑,徐安然撓我的癢癢肉,“這小妖精盪漾了,哎呀這冬天也得開花兒啊。”我不甘示弱,擋回去,“滾滾滾,攪了本大王的好事。”卻覺得臉悄悄紅了。
每個月套餐都會給我贈送100條免費短信,我和秦言涼每天都發不夠,爸媽都在驚訝我的話費怎麼用的那麼快,我只是打着哈哈帶過,自己偷偷拿零花錢交話費。
這還不是最讓我頭疼的,那個年代手機的存儲量特別小,爲了能更多的存下秦言涼的短信,我把其他人的信息全刪光了。就算是這樣,因爲發的短信太多了,也不能存下他的全部短信。
手機提醒我“存儲空間不足”的時候,我總是一條一條的看,刪掉一些沒有營養的話,仔細篩選才依依不捨的加入垃圾箱。
後來換了更好的手機,能存儲許多條信息不必再擔心空間不足,也不必受這份煎熬忍痛刪掉信息的時候,卻已經沒有人和我聊這麼久的天捨不得睡覺了。
星期天早上一起牀,想到李巖週五的時候宣佈星期一開班會換座位,我想試探秦言涼的意思,摸出手機噼裡啪啦地打字。
“老李說要換座位,你想和誰做同桌啊?”
秦言涼週末也起得很早,短信很快就發過來了。
“都可以,不過我最想和她坐同桌。”
雖然早已猜到他的回答,我的心裡還是很不是滋味,但依舊要表現得不甚在意的樣子。
“嗯我知道,舒梔子嘛,不過有好多人都想和她坐同桌。”
言下之意是,舒梔子你排不上號啦,別老是想着女神了,快回頭看看我吧。
“不是舒梔子的話也無所謂了,和誰坐同桌都可以。”
媽的,榆木腦袋。
突然想氣他一下,我故意說:“嗯,這樣的話呢,我想和顧津坐同桌,比較有趣。”
小樣兒,我還鬥不過你了。
果然秦言涼好久沒回復,我都快要以爲他真的吃醋了,想解釋一下,手機又響了。
“我現在在我家樓下花園裡坐着呢,沒帶鑰匙知道等我媽回來了。”
轉移話題啊,我也順着臺階下了。
“你去幹嘛了?”
“學二胡。”
我學了這麼多年二胡,從沒覺得它如此可愛,簡直想給我爸媽一個大大的擁抱,太有眼光了!
“我也會拉二胡,已經考了十級了,你呢?”
“我才八級。”
突然生出自豪感,回覆了秦言涼的短信,我起牀去洗漱。
“哈哈,繼語文、政治和歷史之後,我再一次在你身上找到了安慰。”
我故意刷牙刷得很緩慢,怕秦言涼回覆消息,結果他好久沒有動靜,我手上抹了洗面奶準備洗臉。手機又震動了,我也不管臉上手上還有水,胡亂在睡衣上把手擦乾淨,趕緊拿起來看。
“哼,有本事你等着。”
幼稚。
我笑了一陣,想起秦言涼那張常年都是一個表情的臉,突然覺得自己很幸運。雖然沒有和秦言涼真正的在一起,可能連秦言涼暗戀的舒梔子都不見得能和他如此親密的聊天。如果李巖沒有安排我們坐同桌,我也沒法發現秦言涼如此可愛的一面,以他那樣安靜的性格,我高中三年都不見得會和他說上幾句話。
原來他那樣沉默的外表下隱藏着這樣有趣的內心。
後來我回想起這時候,總覺得這是我最快樂的一段時光。有喜歡的人,做着喜歡的事,除了討心上人歡心和爲成績發愁之外沒什麼煩惱。
這樣好的日子,竟是怎麼也留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