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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客廳的沙發上坐着一男一女,男人一臉厭煩的吸着煙,女人站起來淡淡的一笑對我說,

“是落落吧?長這麼大了啊,是個漂亮姑娘了呢。”

“阿,阿姨?”我遲疑的開口,很小的時候見過顧西揚的媽媽,這麼多年過去了,歲月似乎並沒有在她臉上留下多少痕跡。呵,應該是生活的很不錯吧。顧西揚一直沒說話,坐在沙發的一端低着頭。我尷尬的坐在他的旁邊,不時的笑着回答一兩句顧媽媽的問話。大概就是一些關於顧西揚在學校的情況,成績好不好?聽不聽老師話?最後,當問道顧西揚有沒有女朋友的時候,顧西揚終於爆發了。

“你說完了沒有!說完就滾!”聲音出奇的冰冷,彷彿字字帶着仇恨,他站起來的身影格外高大,雙拳握在身側。我連忙站起來,拉了拉他的衣服說,

“顧西揚,你別這樣,先坐下來吧。”我瞥見對面沙發上那個男人的臉色有些鐵青了,顧媽媽尷尬的杵在那兒。我比誰都清楚,這十幾年來,顧西揚有多想他的媽媽,又有多恨他的媽媽。

“落落,我送你回去。”說着,顧西揚拉起我就往外走,把顧媽媽和……那個叔叔丟在屋裡。

“這樣……好麼?把他們丟下?”走在街道上,顧西揚一直沒有鬆開我的手,他兀自大步的走着,手被他暗暗使着的力氣捏的生疼。我小跑着才能勉強跟上他的腳步,他沒有回答我的話,一直走到街角,他突然轉過身用力的抱着我。

“憑什麼,她憑什麼……可以這樣,想走就走,想來就來。憑什麼一句話不說就丟下我,憑什麼現在一句話又要帶走我,憑什麼……”低低的嗚咽,和着淚水淌進我內心的深處,浸透了我的胸腔。我擡手放在他的背上,感覺到他身子時而的顫抖,顧西揚,我知道,這些我都知道。這麼久了,我第一次見你哭出來,你的心裡該有多難受啊?過了很久,我輕輕的推了推他,再這麼下去,過路人的視線就要在他們身上生出根來了。

“對不起。”顧西揚低頭衝我笑笑說,我衝他搖搖頭。

第二天,顧西揚依舊在我家樓下等我,看到他的時候,我心裡一直懸着的那顆石頭終於落了下來。

顧西揚,其實,我比你更害怕你會離開!

開學第一天,並不那麼忙,很多時候我轉過頭去,都看到顧西揚望着窗外發呆。他不再一下課和班裡的男生勾肩搭背的去上廁所,他不再肆無忌憚的和班裡的女孩子說笑。他總是低着頭走路,不發出任何的聲音,和他開玩笑,他也只是淺淺的勾起脣角。這些心疼的變化,落進學校的每個角落,一點點的侵噬着曾經。

“你媽媽的事,你到底打算怎麼辦?”我把託着下巴看着顧西揚,手肘撐在桌子上。

“她過她的生活,我過我的生活,就這樣。”他一邊收拾着課本,一邊頭也不擡的說。

“顧西揚,其實……你想要跟你媽媽生活對不對?”顧西揚的手突然停止了動作,他看着我的眼神突然變得冷漠,

“喬落落,你從來都不瞭解我。”說完,他抓起書包,頭也不回的走出了教室。留我一個人呆在原地,我沒有勇氣追上去,因爲,他說的對!我從來都沒有去了解過他。

憂傷穩穩當當的停在了這個年紀,演變成一個季節的特徵。

落落,自從爸爸因爲心臟病去世之後,我感覺自己渾身像被掏空了一樣。在我的世界分崩離析的時候,我真的好慶幸,我的身邊還有你。所以,不要跟我說那種傻話,說那種讓我去媽媽身邊的蠢話,好嗎?如果哪一天我要離開這裡,我最捨不得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了。我怕沒有我,你一個人走路會孤單,我怕沒有我,你會被別人欺負。真的,你總是這樣,對誰都一副很冷淡的樣子,其實心裡比誰都熱情。看到身邊的人難過,你比他們還難過,這樣的你,叫我怎麼放的下心呢? ————顧西揚

我靠在林一淺的肩頭上,問他,

“我是不是特別沒良心?”

“嗯,你還算有自知之明嘛。”我不理會林一淺的調侃,繼續說,

“你們男生究竟在想什麼?”聞言,林一淺穿過身子雙手撐着我的肩膀,嚴肅的問,

“你今天怎麼回事兒?”然後,我把顧西揚的話跟林一淺說了一遍,他擡起手敲了敲我的腦袋說,

“喬落落你膽子不小啊,在我身邊還敢想着其他男人?嗯?”我白了他一眼,轉過臉去。他從後面抱着我,下巴在我的頭髮上磨砂着,我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氣,不是菸草的味道。

“他……應該是不捨得你吧。”雲淡風輕的一句話,飄進我的耳朵裡,穿刺神經,深深的烙印。我轉頭看着林一淺,他的眼神快要把我融化在這冬末春至的風力,乾燥而肆意。他眼神清晰的聚焦在我的眼睛裡,他說,

“落落,我……可以吻你嗎?”

我一把推開他,然後,我看見他搖搖晃晃幾下還是從圍牆上跌了下去。他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望着我,暖和的光打在他身上尤其溫柔,他嗷嗷的叫,

“不給親就算了,幹嘛行兇啊?”

“怪你自己定力不好。”我在圍牆上明明滅滅的笑着。

“那你自個兒下來吧,我先走了哦。”說完,林一淺丟給我一個壞笑,就轉身走掉了。我連忙張牙舞爪的在圍牆上叫着,

“欸欸,怎麼這樣啊?林一淺……你給我回來!”

他的背影越來越遠。

“我錯了啦,我自己下不來啊~,喂——!……”

他的腳打了一個旋,雙手插在兜兒裡,遠遠的望着我,臉上掛着欠揍的笑,

“你說什麼?我沒聽到啊。”

果然欠揍。

最後,在我的妥協下,林一淺還是回來了,帶着奸人得逞的賤笑。我知道,林一淺像被風吹散的蒲公英,鋪天蓋地的在我心上落滿種子,站在我心臟的最高處,搖旗吶喊,

“佔領咯~”

天空淺淺的浮着些雲,像被淋溼了一樣,漸漸的暖和起來了呢。每天路過那些抽出新芽的樹枝,間隙漏下來的光描繪顧西揚的輪廓,漸次蓋過,變換着陰影。我們照常生活,沿着來時的路一遍一遍壓上我們的車轍痕,或輕或重。

高三的課業繁重,努力的人每天都埋首書香中,不努力的人照樣每天悠哉樂哉。我是介於努力與不努力之間的哪一類,不上不下,任浪翻涌浮浮沉沉。在這麼多平淡的日子裡,總是要穿插進一些不平淡的事情的,就比如說姚夢找到我,就是那丟進湖裡蕩起漣漪的石子。

她靠在樹幹上吸着煙,偶爾會吐出完完整整的眼圈,被妝修飾的精緻的臉,在煙霧的裊繞下更美輪美奐。我立在她的面前,乾淨整潔的黑色校服,及膝的摺疊裙悠悠的輕晃。

“你找我有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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