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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第八章

林一淺回來的時候,座位上空蕩蕩的,服務員把白色的圍巾遞給他。林一淺手裡抓着那條過長的圍巾,奔跑在停滿雪的大街上,他四處的張望,搜索那抹嬌小的身影。他手裡的手機,舉起又放下,舉起又放下。裡面永遠是那個冰冷的女聲提示音,

“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他的眉頭狠狠的皺在一起,懊惱的一腳踹起地上的積雪,行人穿梭在他的左右。彷彿電影里加快的鏡頭,映襯着他的孤獨。

孤單,其實並不是形單影隻,而是我丟了你,站在擁擠的人羣裡,心裡翻涌起成堆成堆的空曠寂寥。 ————林一淺

我提着給顧西揚買的生日禮物,有一腳沒一腳的往家裡走着,像踩在棉花裡似得,每一腳陷的很深很深,走一步都覺得好睏難啊。走着走着,就越來越看不清前面的東西,我抹了抹,臉上溼了一大片。可是,眼睛就像沒擰緊的水龍頭,不停的流,後來,我索性蹲下身子把頭埋在胳膊裡。翁聲翁氣的哭泣難免讓過路的人打量一番,可是,我也不覺得丟臉,我就覺得心裡特別難受。

他的長圍巾,他寵溺的笑,他揉我頭髮的手,還有他結實的胸膛……好多好多,我突然發現,林一淺不知什麼時候起,已經在我心裡留下那麼多剪影。一株一株,帶着根莖,抓牢我的心臟。然後佔領大片的空間,開出嗜血的悲傷,最後,只剩自己用眼淚澆灌。

樹枝上偶爾落下來的雪,撲簌簌的聲音突兀的有些空明。我站在一間間KTV對面的街道上,顧西揚朝我走過來,他穿了一件羽絨的外套,還帶了一個毛線的帽子。

“怎麼不直接進來啊?”他說話的時候,嘴裡呼出大團大團的白霧,氤氳着那張英俊的臉。

“我就不進去了,給你,生日快樂!”我把手裡的袋子遞給他,裡面是昨天林一淺幫忙挑的一個錢包,黑色摺疊式的,今年的最新款。顧西揚把帽子取下來給我戴好,沒有接袋子,問我,

“你怎麼了?”

“沒事,就是不喜歡太吵。”我把袋子往他懷裡一推,轉身就走。他跟上來,拉住我說,

“是不是誰欺負你了?是不是林一淺!”

我看到顧西揚看着我的雙眼漲的通紅,最後,我還是跟顧西揚進去了。包廂裡圍坐着許多人,認識的,不認識的,熟悉的,陌生的……

吵雜的聲音,充斥着我的大腦,我坐在顧西揚的旁邊,擺弄着手指。女生們笑的尖利,男生們笑的低沉,滿滿當當的全是洋溢的快樂。顧西揚本就不會喝酒,被他們推着硬灌了幾杯,就從臉紅到脖子底。

後來,一羣人都喝的東倒西歪,舉着麥克風打着哈哈。那天晚上的最**,是顧西揚通紅着一張臉舉着麥克風,拉着他身邊的一個男生的手喊:

“喬落落,我喜歡你!”

“喬落落,我喜歡你啊!”喊完,他就‘哇’的一聲,吐在了那個男生的身上。

一聲一聲,從麥克風裡擴散出來,混沌的繞在我的耳邊,一直,一直……

顧西揚被三四個男生扶着回了家,一路上,嘴裡含糊的念着。‘落落,你不要和林一淺在一起’,我知道他們肯定都看着我,用不同的看熱鬧的眼神,但是我一直低着頭走路,什麼也沒說。

我從什麼時候開始,就知道顧西揚喜歡我了呢?從他第一次爲我打架的時候,還是我們一起上學放學的某一天,又或者,是他望着我的某個瞬間。我一直,把顧西揚的陪伴,當作理所當然;把顧西揚的喜歡,當作一種習慣。我沒有朋友,所以就和他在一起,所以,我以爲,他也是沒有朋友才選擇和我在一起。可是,直到某天,我突然發現,沒有我顧西揚的身邊依舊圍繞着許多的人,他永遠不會孤獨的。

樓道的光,永遠那麼昏暗,感覺每一腳都踩的不虛不實。突然伸過來的一隻手,把我拉進黑暗裡,背抵靠在冰冷的牆上。林一淺硬朗的輪廓,若隱若現,在黑暗裡模糊了邊緣。

“你……唔唔。”話還沒說完,林一淺的嘴脣就堵住了我所有的語言。他口腔裡殘留的香菸的味道,全都倒進我的嘴裡,我驚恐的看着他閉上的雙眼。

第一次的吻,被這樣按在牆上奪走了。

我使勁力氣推開他,他踉蹌了兩步又上前一把將我扯進他的懷裡,慌亂的開口,

“對不起,我,我也不知道怎麼了……就是突然好想吻你,你別生氣好不好。”他開闊的胸膛結實有力,讓人想要倚靠。可是,我毫不留戀的推開了他,給了他狠狠的一巴掌,聲音大的震亮了樓道里的聲控燈。

“我不是誰的替身,我是我,喬落落!請你看清楚!”我吼完,他驚愕的張着嘴,我迅速的轉身朝樓上匆匆跑掉。回到家裡,媽媽看見我紅着眼眶連忙問我,怎麼了?我只是一刻不留的回了房間關上門。我趴在柔軟的牀上,眼淚一股一股的涌上來,沁進枕頭裡。朦朦朧朧的聽到媽媽在外面敲門,一個勁兒的問我怎麼了,爸爸好像在跟她說,

“你就別管了,給孩子一點兒空間好不好。”

“你整天就知道工作,孩子的事都不管,現在還不讓我管了啊!”

“我說你怎麼……算了,我不跟你吵。”

第二天,我就感冒了。頭,很疼,快要炸裂開一般的疼。後來,我哭着哭着,就睡着了。醒來的時候,身上的被子蓋的嚴嚴實實的,很暖和。不用想也知道,是媽媽進來幫我蓋上的。我在家待了一天,沒去上課,顧西揚囑咐我好好休息,就去學校了。媽媽一反常態,對我很溫柔,也不念叨了。只是在叮囑我吃藥的時候,會說一兩句。

“你看看你啊,平時不注意,現在知道厲害了吧?”

“頭還疼不疼?”

吃了藥就在蒙在被子裡睡,媽媽說這樣病好的快。棉絮裡溫暖的熱氣,讓我的額頭很快就滲出了汗水。

漫天的大雪裡,一抹嬌小的身影,我看見她遠遠的在衝我笑,還在喊着我的名字。

“落落,……喬落落!”她棕色的長髮垂在腰際,碎花長裙的裙襬微微的掀起來,她赤着腳站在雪地裡。

“呃……”我想張口喊她的名字,可是卻發不出聲音,我着急的手忙腳亂的去抓。因爲,我看見她慢慢的走遠,慢慢的淡去。

不要,不要走,預言……

睜開眼睛,我急促的呼吸,胸膛劇烈的起伏着。然後,我聽到有誰在敲窗戶的玻璃,撐起身子,林一淺的臉晃動在外面。

“你怎麼又來了?”可能是因爲生病的原因,我的聲音聽起來有氣無力的,虛弱的很。林一淺沒有回答,而是伸手探了探我的額頭,然後驟起眉頭。

“這麼燙?怎麼感冒了?快進去。”我被他輕輕推了推,他翻身跳了進來,關上窗戶。

“喂,你怎麼進來了?我告你擅闖民宅啊。”我拿眼橫他,吸了吸鼻子說。

“趕緊回牀上躺着去吧你。”林一淺把我推到牀邊,我坐上去,他幫我蓋好被子繼續說,

“還有心情開玩笑,看來也不是很嚴重嘛。”

“我沒有開玩笑哦,真的會報警。”我抓起牀頭櫃上的手機衝他揚了揚,發現手機居然亮着,拿起來一看,居然有三十個未接來電和五條短信。

全是……林一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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