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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心事

第二十章心事

許家姐妹在來的路上,碰見了許夫人。到底是自家的外甥,雖不常見面,但總歸血濃於水,乍然聽到此事,也是焦急不已。

三人一道往雲霄閣走,當她們到的時候,屋子裡已收拾得差不多,只是仍能聞見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牀前站了小廝丫鬟,正在給凌雲灌藥。御醫臨走前交代,藥無論如何得讓凌雲喝下去。丫鬟們灌了好幾次,才勉強讓他喝下了大半碗,其餘的皆順着嘴角往外溢,褐色的藥汁沾溼了大半靛藍色的竹紋錦被,丫鬟們又是一通忙活。

許容橙只能在人影重疊的縫隙裡遠遠看着他。榻上躺着的人雙目緊閉,素日掛着溫潤笑意的俊臉如今蒼白如紙,薄脣因傷口的疼痛緊緊抿成一條直線,有丫鬟不斷拿着錦帕替他抹去額間滲出的冷汗。容橙眼底劃過驚濤駭浪,掀起了層層漣漪,心被狠狠揪了起來,又有些怨恨自己,爲何不敢光明正大地上前照看。

王氏將御醫送走後,在去雲霄閣的路上碰見了腳步匆匆的凌海。

“老爺。”王氏哽咽出聲。

凌海臉色也不好,擺了擺手止住了她的話頭:“我都知道了,讓家裡人都出來領旨,這……這也是雲兒的造化。”

“領旨?”王氏一心在兒子身上,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凌雲立了大功,皇上的嘉獎肯定是少不了的。

“宣旨的公公在來的路上,比我的腳程要慢上一步。”

王氏立馬遣了丫鬟,去雲霄閣裡將凌歡和許氏一家都請來了廳堂。

事情與凌歡所知道的一般無二,凌雲因護駕有功,皇上賜了些金銀財寶,最重要的是,凌雲被提爲禁軍的大統領,朝中四品官員。

這一大好的消息,思及牀榻上昏迷不醒的凌雲,凌府卻無一人開懷。

當天夜裡,一家子人守在凌雲的牀前,愁眉不展。夜已深,王氏便將三位姑娘們打發回去,打算自己親自守夜。

“回去休息。”凌海見王氏面容憔悴,他勸了幾次皆不聽,口氣不由帶上了幾分強硬。屋子裡一大堆的丫頭婆子,自能好好照看。

王氏坐在牀榻前,替凌雲掖了掖被角。望着兒子無聲無息的臉,悲從中來,控訴起凌海來:“都怪你,要不是你讓他去做什麼武將,也不會進了禁軍,如今好了!……”

王氏說着說着,便哀哀慼戚地抽泣起來。凌海撫額,他也不知會如此,如今凌雲也是爲救皇上,若她這話落入有心人耳裡,再傳到皇上那,這還得了?

凌海板着臉道:“胡說什麼?!爲護皇上自然義不容辭,這是凌雲的職責所在!”

王氏經他這麼一吼,自然也明白過來,可恨這人眼睜睜看着自己哭,也不會哄上兩句,惱恨地瞪了他一眼。

容橙這兩日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坐立不安,眉心沒有一刻是舒展的。每次只能尋着機會,跟凌歡一道去雲霄閣,卻也近不得凌雲的牀邊,他牀邊往往圍着一大堆的丫頭婆子,輪着照看,王氏也時常守在牀邊。

表小姐比不得嫡親的妹妹,總是要避嫌。

凌雲常年習武,身體強健。過了兩日,便悠悠轉醒。

這日午後,凌雲迷迷糊糊睜開眼。

凌雲的臥室乾淨整潔,並無太多的擺件,如他的人一般,清爽幹練。入門是一張紅木八仙桌及幾張凳子,左邊便是牀榻,牀榻前置了一副竹林屏風,右邊擺了一張案桌,紫檀架子上整整齊齊地掛着幾支狼毫。想來,他也時常在臥室裡書寫辦公。

隔着屏風,他隱約見到一抹水藍色的身影,那女子背對着他,看不清面容,正盯着牆上掛着的書畫出神。

“歡歡。”凌雲睡久了,聲音略微嘶啞。

那女子似乎被嚇了一跳。

自己的妹妹什麼時候這麼膽子小了?凌雲來不及細想,他喉嚨裡乾燥得很,說話及其艱難,吐出一個字:“水。”

女子醒過神,桌子有早有備好的茶水。她連忙倒了一大杯,雙手捧着茶盞走了進去。

凌雲說完話,不小心扯着傷口,又痛苦地閉上了眼睛躺了回去。

感覺一雙手將茶水遞到了他嘴邊,凌雲也未睜眼,就着那隻手喝了一大口。

“歡歡,怎麼是你在照顧我。”凌雲問道。

“我、我不是歡歡。”

凌雲聞言,睜開眼。許容橙雙手端着水杯,抿了抿脣。

“表妹。”凌雲喚了一聲,疑惑道:“怎麼是你在這兒?”

許容橙面色微紅,小聲解釋:“我與歡歡一道來的。歡歡到了纔想起來,送你的平安符沒拿,這又折了回去,讓我在這兒等着。丫鬟在門外守着呢。”

凌雲點點頭,面容疲憊,又閉上了眼睛。許容橙的視線一直在凌雲的臉上流連,他長得跟王氏很像,五官比女子還要精緻,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一雙桃花眼微微上挑,不小心便會被勾了進去。

凌雲溫潤如玉的聲音響在耳畔:“你去休息吧,我這裡有人照看。”

她才醒悟過來,連忙移開眼。心跳得比什麼都快,又慶幸他沒睜開眼,否則定會看到自己魂不守舍的樣子。

許容橙匆匆扔下一句:“表哥,那你好好休息。”便轉身離開了屋子,到門外的時候,她腳步頓了頓。

丫鬟婆子沒日沒夜地守了兩日,累得不輕,如今守在門外的是兩個小丫頭,竟打起盹兒來。許容橙清咳一聲,兩名丫鬟嚇得一個激靈,擡眼對上表小姐略帶不滿的神情,連忙站直了身體。

許容橙道:“少爺醒了,你們好生照看。”

丫鬟們應了聲是,轉身進了屋子。

凌雲的傷勢好得很快,在牀上躺了幾天後,便開始在小廝的攙扶下慢慢行走。讓他苦惱的是,廚房日日送來的湯膳,總讓他難以下嚥。

小廝卻說,這是大小姐吩咐的,好不容易尋來的方子呢!說是能養心養肺。

那一箭,若是再偏上那麼一寸,就連御醫也無力迴天。自然要好好補回來了。

凌雲聽得竟是凌歡尋來的,眉間舒展開來,哂道:“這丫頭,什麼時候也會搗鼓藥膳了。”念着妹妹的一片心意,凌雲每日皺着眉喝得乾乾淨淨。

這藥膳,其實並不是凌歡所尋,而是容橙找來的。她擔心被人看出了端倪,便想出讓凌歡出面的法子。

凌歡捏着寫滿藥膳的薄紙,澄淨如洗的大眼睛疑狐地盯着她:“表姐,爲什麼不說是你尋來的?”

許容橙面色自若,將早已擬了十幾遍的答案說了出來:“這方子也是我從前無意中得知的,味道卻是不太好,表哥向來疼你,若說是你尋的,他自然不敢浪費。”

凌歡點了點頭,吩咐銅鈴拿着膳方去讓廚房每日做了給大少爺送去,並說是自己吩咐的,讓他必須喝完。

凌歡知道許容橙早晚是做太子側妃的,只以爲是兄妹情深,也沒往那處想。

凌家大小姐即將成了卓王府的世子妃,大公子又是皇上跟前的紅人,凌府一時間風頭無限。

又有人打聽得凌家大公子如今還沒定親,紛紛忙着向凌府遞上拜帖,看可否能結上親家。凌雲今年已經十八,王氏有心替凌雲物色一名正室夫人,忙得腳不沾地。

許夫人將這一切看在眼裡,心底不免又起了些怨念,姐姐對她女兒的親事不上心,對自己兒子的親事倒是着急得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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