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H市,我並不是很熟,而我跟趙老師說來市內賣東西,其實也是藉口,我並沒有什麼東西可買,我也不想買。我就是感覺心裡鬱悶,想喊又不能喊,想打人,又不能打。下了出租車,我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着。我不知這條街通到哪裡,我又要往哪裡去。
此番心情,是我從來都不曾有過的。我感覺自己像一隻失羣的燕子,孤單單在H市的大街上飛。
有人朝我按着汽車喇叭,我往旁邊躲了躲。但我發現自己分明走在街邊的人行路上,並沒有在當街走。但汽車的喇叭依然在響,我感覺很煩躁,開口想罵人。可當我轉過身去剛要開口罵,我立刻就立在了那,剛要出口的髒言,硬是讓我又吞了回去。
因爲我看見了朝我按着汽車喇叭的人,是在我們縣城開美容院的那位王姐。
我就是做一百個夢我也沒有想到,我還能重新回到校園做學生。
這次能又成爲學生,我得感謝王姐。因爲在H市的大街上我巧遇王姐後,王姐見我回頭看她,而她也完全認證了是我,王姐便把她的白色奧迪A8停在了路邊,一位交警看見了,過來就要罰款,王姐說:“我在這遇見了我正流浪街頭的弟弟,我想把他接回去。警察大叔,麻煩你就不要罰款了。”
這位警察能有四十多歲,似乎他也看我的確像一個流浪者,便收起了他要開罰款收據的本子,然後朝王姐擺擺手說:“那你們快點,給你們一分鐘時間,抓緊開走。”
王姐朝我喊:“超然,快上車,上車了再說。”
我當然不想讓王姐爲我付出被罰的代價,於是我趕緊鑽進王姐的汽車。
當王姐開着汽車融入大街上的車流之後,她笑笑地看着我說:“超然,上次你去我那裡沒有遇見我,後來我去了一趟你家,可我叔跟我嬸說,你不讀書,到外面混去了。沒料到今天會在這兒遇見你。你怎麼在這流浪呢?”
我說:“王姐,我沒有流浪啊?我現在當老師呢!”
王姐聽我這樣一說,就哈哈笑起來:“超然,你不要騙姐,也不要太愛面子。姐雖然比你大不了幾歲,但姐知道,當老師也是需要有文憑的,還要有教師證。你初中剛畢業吧?咱們就能當上老師呢?你就不要再騙姐了!”
王姐在話中一連帶了兩個“騙”字,顯然她真以爲我流浪街頭了!我該怎樣解釋,她才能相信我所說的是真話呢!
後來,我索性也不做解釋了,反正在H市跟她是偶遇,說一會兒話我就回松江藝術學院。因此,我就岔開了話題,問王姐來H市幹什麼?
王姐說:“我來這裡學習呀!”
我問:“你怎麼還要學習呢?”
王姐說:“難道我就不需要學習了嗎?”
我說:“你開着那麼大的一個美容院,還學習什麼,還想拿文憑啊?”
王姐就哈哈又笑了,說:“不拿文憑,H市每年都有美容方面的高端講座,我來就是聽講座的。”
我“哦”了一聲。
我不知道王姐所說的“高端講座”是什麼東西,也不知道這種“高端講座”會對王姐有什麼用處。可既然王姐來學習了,就說明不是一般的講座。
王姐見我在低頭思量着什麼,就又對我說:“超然,我聽我叔我嬸說,當初你是被校長轟出來的,那你怎麼不去找我呢?都什麼年代了,一個校長還敢這麼做,只要我把這件事情跟管教育的郭副縣長彙報一聲,你們那位校長就得停職。”
真沒想到王姐還有這樣的能量。但我一想,我當初打架也不對,而我也不完全是屬於被孫校長轟出來的,其中有很大成分,是我跟孫校長賭氣,我才把自己弄成今天的下場。
於是,我便很給孫校長留了些面子說:“王姐,事情也不能光怪孫校長,其實也怪我好賭氣,我要是不走,他也拿我沒有脾氣。再者說了,孫校長的人還是不錯的,你可別把他的工作給整沒了。就孫校長那樣的,他離開學校要是出來混,八成他還不如我呢!”
王姐聽完這樣說,哈哈笑起來:“沒想到超然你還挺有同情心啊,難怪!難怪!”
我知道王姐所說的“難怪”二字是什麼意思。是呀,我要是沒有同情心,當初在縣城他被人搶劫,我會去幫助她嗎!
可當時我也太馬虎大意了,只顧着跟王姐說話了。等我明白過來時,王姐已經把奧迪A8開上了松江大橋。因此我趕緊喊:“王姐,王姐,你開錯了!”
王姐笑笑地看我:“沒錯,這正是咱們回去的路。”
我問:“回哪?”
王姐說:“當然送你回家呀!”
我說:“別呀王姐,就是回去我也得跟學院的領導打一聲招呼不是,咱好來好走,我這麼跟你回去,我不就變成逃兵了嗎?”
王姐依然在笑:“你書還沒有唸完,就跑出來流浪,難道就不是逃兵了嗎?”
“我……我……”我有點兒沒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