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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浮生若夢葬花吟

第8章 浮生若夢葬花吟

殷茵心裡的痛自是不言而喻的:“老爺,于飛她們年紀尚小,皇上該是明曉這一點的啊!”

當年季練緲入宮,她心裡的酸楚與無奈亦是難以言說。雖說季練緲非她所出,卻是由她一手撫養成人,對她的付出與用心絲毫不亞於自己的親生女兒。人道是伴君如伴虎,即便季練緲深得皇上之心,可往後的事情誰又能預料得到?皇室侯門之地,爾虞我詐,勾心鬥角,多少人能徹頭徹尾地參解通透?

“是啊叔父,妹妹們還未滿十五,下月初五纔是她們十五歲生辰。”季旐祾微蹙的雙眉之間好像藏有很多深沉的心事,卻跟眉心一道上了把鎖。

痛失雙親的他打小寄住在叔父家,與季嫿姌三人的接觸自然多了,她們又總愛黏着他,成天旐裬哥哥長旐裬哥哥短的。爲了報答叔父一家的養育之恩,他寵着她們,慣着她們,只因她們是他最愛的妹妹。

身爲鑾儀使,他常年待在宮中,自然與九王爺楚顥景、鬼面將軍封晫、太子殿下楚霈珩打過交道,只是那般深藏不露、性情古怪的男人,連他都想避而遠之,自己的三位妹妹又如何招架得住?

季旐裬所言令殷茵心中一動,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做着最後的掙扎。

“對……對,老爺,下月初五,下月初五她們才行及笄之禮。”殷茵眸中閃爍着期待的異彩,可季徽接下來的話將她心中唯一的希望之光瞬間澆滅。

“婚期定在下月初八。”

下月初八?婚期定在下月初八!

簡短一語頓時讓殷茵的一顆心跌落谷底,一張臉蒙上慘淡的白,泄了氣一般頹然地癱在了木椅上,難以消化方纔聽到的消息。

一屋子人好半天都未回過神來,季嫿姌三姐妹更是不用說。

“嬸孃,您先別激動,別太悲觀。”見殷茵這副模樣,季旐祾趕忙上前來安慰,生怕她因情緒波動過大而暈厥。

隨即又側身凝視着座上神色陰鬱的男人,啓口欲問:“能否在聖旨下達之前好生與皇上說說,看皇上是否能將婚事緩一緩。”聽叔父之言,壽宴上皇上只是下了道口諭,若在聖旨下來前搶先一步行動,也許還有轉機。下月初八實在是過早了些,能拖一時是一時,越到後來轉機也就越大。

“對!對!旐裬說得對!我們去求皇上,去求皇上……”殷茵仍舊不放過一線希望,只要能說服皇上取消親事,要她做什麼都行,但顯然此番是她將事情想得過於簡單。

“夫人吶!聖意難違啊!”短短几字,包藏着太多的無可奈何。

宴會上,皇上不過是有賜婚之意,季徽原本以爲即便定下來,婚期也不會過早,畢竟皇室婚禮怠慢不得。然壽宴一結束,皇上便急着單獨召見他。依皇上所言,景王爺、封將軍、太子殿下很顯然不同意這門親事,既然多說無益,皇上只能對他進行一番說教。皇上的意思再明確不過,他身爲一國之相,怎能讓皇上跌了顏面?

更何況,如若退婚,季府定然處於被動一方,他雖貴爲丞相,但如何能與景王府、將軍府、太子府相抗衡?而退婚對女孩子家來說,是何等有損名譽之事!看着自己的三個女兒成爲犧牲品,他的心也是一揪一揪地泛疼。

他又何嘗不想讓女兒過上安定無憂的生活呢?

“那……那翽羽與二皇子的事又該如何是好啊?”殷茵還記掛着媤嬟與楚潯煜的婚事,此事就他們幾人知曉,必然宣揚不得。一旦聖旨下來,媤嬟和楚潯煜便是有緣無分,這輩子註定有情人難成眷屬。

一旁的媤嬟緊攥羅帕,慌亂之情溢於言表。

“翽羽與二皇子一事,皇上並不知情。皇上有意派遣二皇子去慶元,不僅僅是爲了賀壽那麼簡單,實則是打算與慶元聯姻。”

兩國聯姻已成傳統,當年皇上與雲巖國的柔妃娘娘,雲巖國君與楚未晞皆是例子。爲了與鄰邦交好,皇上欲與慶元聯姻,亦在情理之中。

季徽一語點醒夢中人,媤嬟像一尊雕塑,驚得愣在了原地。

她早該想到的啊!皇上不會無緣無故讓楚潯煜長途跋涉去往異國他鄉,她爲何不曾料想到這一點呢?當初不捨離別意,如今才知真正的離別是眼睜睜看着彼此兩兩相隔。

“不該……千不該萬不該讓你們開醫館設私塾做女紅,這可如何是好啊?”殷茵自動將一切緣由歸結於此,她們開醫館、設私塾、做女紅,也因此名聲大噪。否則皇上久居深宮,從何得知她們的消息?

思及此,殷茵懊悔不已。

一旁的季嫿姌、季媤嬟、季婠婠緊攥羅帕,慌亂之情溢於言表。明明方纔還在心中刻畫着未來夫婿的模樣,明明剛剛還歡聚一堂、談笑風生。

不過一炷香的時間,一切都變了……

“再過幾日,聖旨便會下來……夫人,若這是命,我們便認了。”婚事全由皇上一人定奪,婚期亦定得匆忙,不出意外這幾日皇上便會派人送來聖旨。

一切已成定局,或許是命吧!

季嫿姌、季媤嬟、季婠婠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房中的。

暖暖的陽光從深棕色的雕花木窗透進來,零碎地撒在乾淨整潔的梳妝檯上,霧白色的紗簾隨風浮動,伴攜着淡雅的花瓣清香,輕輕拂過琴絃,香爐裡升起陣陣嫋嫋的香菸,卷裹着紗簾,瀰漫整間香閨。

牀沿靠坐的少女,柳眉緊鎖,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彷彿對外界的一切都漠不關心了一般。耳邊除卻賜婚之事再也聽不進去一絲一毫,爹爹的話始終縈繞在心間,如同揮之不去的陰霾,窒息般的壓抑。

九王爺楚顥景,皇上的同母胞弟,燦若星辰的神話般高高在上的男子,也許一生下便註定如衆星捧月般可望而不可即,卻獨獨愛上青樓花魁燕舞桑,也因此鬧得滿城風雨,差點與皇上撕破臉皮。

現如今皇上將她許配給景王,意圖再明顯不過,她又何嘗不明白皇上的“良苦用心”。不過她大可猜想一下,此次賜婚的籌碼,必然是雙方各退一步,楚顥景定會將燕舞桑接進府。可皇上若想以她牽制住一個男人的心,季嫿姌只覺好笑,她乃醫者,而非聖賢,醫身尚可,但如何能以一顆破敗的心去感化另一顆早有所屬的心?季嫿姌心亂如麻,徒自傷悲。

季媤嬟此時也是心煩意亂,憑欄倚窗而坐,落日餘暉傾照而下,籠罩着滿腹愁思的可人兒。

京城人稱“鬼面將軍”的封將軍封晫,即便養在深閨之中,季媤嬟也有所耳聞。名震四方的戰國大將軍,驍勇善戰,英勇無敵,聞其大名足以令敵方聞風喪膽,不戰而敗。然,出身武將世家的他,性情陰晴不定,狂躁易怒,且被傳出“斷袖之癖”。可如此種種,皆與她無關。她與楚潯煜早已心意相通,出使前楚潯煜曾承諾於她,歸來便請皇上賜婚。可如今她卻等不到他回來就要嫁做人婦,與他再不能有半分牽扯。季媤嬟雙眸含淚,愁緒滿懷無釋處。

相較於季媤嬟的心神不寧,季婠婠的擔心亦是來勢洶洶。

楚北國太子殿下楚霈珩,百姓口中孝子的表率,優秀得幾乎無可挑剔,可就是這樣一個男子卻讓季婠婠心裡燃起一種莫名的牴觸與抗拒。季練緲入宮三年承蒙聖恩,可敢問哪個女人願意與他人共侍一夫,文英皇后眼裡容不下一粒沙子。雖說太子行過弱冠禮後便擁有自己的獨立府邸,早已從皇宮搬出來,與文英皇后朝夕相處的日子已成爲過去式。可太子是文英皇后心尖尖兒上的兒子,若是他們成婚,文英皇后又該作何感想?她會如何看待季家?如何看待爹爹?甚至是如何對待她這個兒媳?季婠婠憂心忡忡,透着愁緒的眼眸怔忪無神。

明明是互不相干之人,卻因爲一道聖旨被生生地綁在了一起。

原本期望一生一代一雙人,舉案齊眉至鬢白,恐怕只是奢望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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