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孃親，爹爹爲何還未回來？”眼瞅着申時將過，卻還不見季徽的身影，季嫿姌不免有些憂心忡忡。
若是之前，即便有再重要的事，未時一過，爹爹也會準時回來，今日爲何遲遲不歸？
說話的剎那，一縷愁思盈上殷茵心頭。今日皇后大壽，宴會按理來說再遲也不過一兩個時辰就結束了，現下快到酉時，老爺怎會這麼晚都不回府？難不成路上遇到什麼事給耽誤了？
“該是祝壽忘了時辰吧。”殷茵轉念一想，皇后生辰宴，朝中大臣皆在，寒暄問候自是免不了，耽擱一會亦不足爲奇。
聞言，季嫿姌剛欲說什麼，卻見一名丫鬟正朝她們疾步而來，瞧那神色匆匆的模樣，似乎有急事發生。
“夫人，小姐，老爺請你們速去前廳一趟。”容貌秀麗的丫鬟尚未穩住步伐便開口喚道，氣喘吁吁地上氣不接下氣，應是一路小跑過來喚的她們。
速去前廳？
聞言，季媤嬟百思不得其解：“爹爹何時回來的？”她們方纔還萬分疑惑爹爹爲何遲遲不歸，卻不知爹爹已經歸來。
“老爺剛剛回府，只吩咐奴婢前來喚夫人小姐去前廳。”丫鬟畢恭畢敬地應和，剛纔老爺一進家門便差遣她將夫人與三位小姐請去前廳，她一個下人必然不會多問一句，只管辦事。
“走吧，別讓你們的爹爹等急了。”殷茵壓下心間的疑慮，定神，交代道。老爺做事一向井井有條，若非重要之事，斷然不會這般迫切地想要召集大家。
語畢，殷茵便領着季嫿姌三人趕至前廳。
步履雖輕柔，卻多了一分沉重與不安。
“爹爹。”廳堂之上，瞧見將近一日未見之人，季嫿姌三人稍稍平息了下因趕路而紊亂的氣息，輕喚一句，語氣輕軟低柔，禮貌至極。
隨即迎上左側長身玉立的季旐祾，出聲喚道：“旐裬哥哥。”
顏如冠玉的七尺男兒，清新俊逸的翩翩佳公子，體格修長，風姿特秀，爽朗清舉，眉如墨畫，身如玉樹，鬢若刀裁，面部輪廓完美的無可挑剔，濃翹的長睫，柔化了原本剛棱有力的輪廓，身着質地上乘的藏藍色錦袍，細細一看，眉眼之間倒與季徽有分毫相似。
聞聲，季旐祾輕揚薄脣，微微頷首，笑得溫柔，滿眼寵溺，清澈的目光清純得不含一絲雜念、俗氣，溫柔得似乎能包容一切，就像春陽下漾着微波的清澈湖水，令人忍不住沉溺於其中。
轉而又衝着殷茵打了聲招呼。
“旐裬也來了。”淺聲迴應，待稍稍站定，顧不上別的，殷茵便開口詢問道，“不知老爺喚我們前來所爲何事？”
瞧見殷茵與季嫿姌三人，季徽深邃的雙眸藏匿着複雜，沉了沉氣，彷彿在極力剋制着內心奔涌的情緒。
面色凝重的男人並未立馬接話，頓了頓，好半晌方纔啓口：“坐下再談。”
此話一出，衆人心中越發沒底。季嫿姌三人默契地對視了一眼，直覺告訴她們必有大事發生，不然爹爹不會無緣無故地大動干戈。
只是到底是何事值得爹爹如此緊張呢？她們十分不解。
片刻之後，待大家一一入座，季旐祾劍眉深鎖，疑惑出口：“叔父，可是宴會上發生了什麼？”今日皇后生辰宴會，他身爲鑾儀使，本該出席，但因要事纏身無法參加，卻不想剛忙完手頭之事還未來得及歇息一會就急匆匆地被召喚回來，到現在依舊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一提及宴會，季徽微嘆一聲，嘆息聲輕得幾不可聞，緊蹙的眉頭卻泄露了沉重的心緒。
“壽宴進行得倒還順利，只是……只是皇上有意爲季家賜婚。”
賜婚？
“爲季家賜婚？老爺的意思是皇上要爲旐裬尋一門好親事？”一聽到賜婚的消息，殷茵腦海中唯一迸現的只此一個訊息。季旐裬也到了成家的年紀，是時候將心思收一收了。
聞言，季旐祾心臟突地一跳，皇上什麼時候開始關心起他的婚事來了？
正當他準備詢問細節時，卻見季徽搖搖頭，若有所思地掃了掃季嫿姌三人，無力地吐露心事。
“並非爲旐裬，而是景王、封將軍和太子殿下。”
直入主題的一句話繞得殷茵一頭霧水：“景王、封將軍、太子殿下的婚事與季家有何關係？”
老爺莫不是飲酒過頭，頭腦有些不清楚纔會詞不達意。像景王、封將軍、太子殿下如今這般年紀，娶妻生子光耀門楣理所當然，皇上賜婚亦是不足爲奇。
相較於美婦的不明所以，季旐祾似乎察覺到其中的意韻，難以置信地凝視着怔忡發懵的少女。
難道……
靜坐的妙齡女子，黛眉染上淡淡愁色，不敢胡亂揣測爹爹的意思，拽着帕子的小手用力過猛，即便指尖沒入皮肉也難抵心上一揪一揪的疼，無助地喚了聲：“……孃親。”
殷茵聞言，回眸瞧見她們愁容滿面，本心生疑慮，卻忽的恍然大悟。
爲季家賜婚？爲景王、封將軍、太子殿下賜婚？難道老爺的意思是……
殷茵原本輕鬆的秀臉上浮現一抹慌亂與緊張之色，期待地凝向座上的男人，但願這只是她的臆測。
然，事與願違。
“皇上口諭，爲于飛、景王，翽羽、封將軍，鳳儀、太子殿下賜婚。”
一句話印證了大家的猜測。
話音剛落，一屋子鴉雀無聲，靜悄悄地令人窒息。
賜婚？賜婚！
季嫿姌三人大腦瞬間一片空白，毫無預兆的消息就像晴天霹靂一般震得她們站不住腳，心臟一陣瑟縮，陣陣尖銳的鈍痛瞬間傳遍全身，一下接着一下刺激着神經，絲毫不留情面地欲要置她們於死地。
“怎麼會這樣？皇上怎麼會……怎麼會選中於飛她們？老爺？”殷茵不可置信地瞪大眸子，秀目無神地怔愣着，連續幾個問句，悲慼而無措，透着幾分歇斯底里，情緒激動地緊抓木椅邊緣，指節泛白也不願鬆手。
多希望是自己聽錯了。她的女兒，三個單純得不摻雜任何雜質的妙齡少女，一直被疼愛、呵護着，不捨得她們受一丁點委屈，本想過一兩年再考慮她們的婚姻大事，但如今一道聖旨改變了一切。殷茵不奢望母憑子貴，也不奢望她們能嫁入大戶人家一生榮華富貴，只希望她們能如願尋得一良人，相知相守，共度餘生。
偏偏事與願違，天意弄人，心疼地擡眸凝望身旁無言的少女，眼中的那抹深沉恍若黑夜裡的墨色，彷徨，迷惘，直教人尋不到半點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