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聊半晌,殷茵忍不住逗她們:“轉眼間,你們正當笄歲,也該爲你們尋一門好親事了。”再過不久就是她們十五歲的生辰,行過及笄之禮的少女便也意味着到了適婚的年紀。
自前幾年季練緲入宮獨得專寵,季府名聲遠揚,世人皆說季家兒女個個德才兼備。季嫿姌、季媤嬟、季婠婠一直在他們的羽翼之下成長,被他們保護得極好不過,再加上她們天資聰穎,琴棋書畫、歌舞女紅樣樣精通,府中總有下人愛四處說道,流言蜚語一傳十,十傳百,京城內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涪澈才女”的名號。季徽雖一再要求府中上下不許有人在背地裡亂嚼舌根,可卻止不住消息的外傳。
從去年開始,愈來愈多的王孫貴胄託媒人上門提親,甚至絕大多數人是慕名前來,只爲一睹芳容,季府的門檻大有被踏破的勢態。
殷茵憂心的倒並不是尋不到好婆家,而是尚且待字閨中的她們,因着這樣的傳言,不知是福是禍?
聞言,季嫿姌放下手中的糕點,纖纖玉手轉而緊扣住婦人的皓腕。
“孃親,于飛纔不要那麼早就嫁人呢,最好是一輩子都留在爹爹和孃親身邊,哪都不去。”素來懂事的季嫿姌雙目猶如一泓清水,眉目間隱然有一股尚未脫去的稚氣,篤定的眼神卻又增添了幾分與年齡不相符的淡然,一如看破紅塵的隨性灑脫。
孃親面上浮現的惆悵清晰可見,她自然一覽無餘盡收眼底。生於侯門相府,婚姻大事定是由不得自己做主,孃親發愁也是有理可據的。
季嫿姌天真的安慰逗笑了婦人,殷茵桃腮帶笑,玉手撫上少女柔順的髮髻,帶着憐愛之意。
“傻孩子,哪有女孩子不出嫁的道理呀?”
“鳳儀也不想嫁人,不想離開爹爹、孃親。”季婠婠揚起小臉,一本正經地看着溫婉的婦人,隨即像是想到了什麼,小嘴一弩,嗔怪道,“哼,孃親是不是盼着我們早些出嫁,您和爹爹就能坐享天倫之樂了?”
季婠婠噘着嘴,滿臉寫着“不開心”,逗得殷茵止不住笑意:“你個小機靈鬼,什麼時候才能長大?爹孃就算替你們操心,那也是開心的,你們就是爹孃最甜蜜的負擔。”世人皆道“養兒防老,養子送終”,殷茵倒覺着她的三個寶貝女兒與男兒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嫁人有什麼好,鳳儀這輩子要嫁個自己喜歡的人。”季婠婠秀眸伶俐,幾分調皮,幾分淘氣,自有一股清靈之氣。身爲丞相之女,婚姻大事做不得主,但季婠婠心中還是對未來夫婿有着一絲幻想。
那人,必定是她所愛之人。
此話一出,季嫿姌忍俊不禁:“季鳳儀,你知不知羞的?”
季婠婠笑得單純無害,隨即雙眸一轉,趁機打趣道:“不過……媤嬟姐姐是不是我們之中最早嫁人的呀?”
季媤嬟與楚潯煜之事雖未公開,但在她們之間早就不是什麼秘密了。
不曾料到季婠婠會將話題引到自己身上,季媤嬟小臉一紅:“季鳳儀,你是不是討打?”
見季媤嬟俏臉瞬間盈滿紅霞,季婠婠朝她吐了吐粉舌,女兒家的姿態盡顯無遺,可愛的模樣煞是俏麗。
許是見慣了她們調皮的常態,殷茵也是一臉無可奈何。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女孩子總是要出嫁的。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到時候你們可不會像現在這般黏着孃親了。”一想到自己最疼愛的女兒會嫁作他人爲妻,殷茵就像個孩子般不滿地抱怨道。十五年來她們一直形影不離,而季嫿姌、季媤嬟、季婠婠又很黏着她,一旦離開家,她便成了落單的孤雁,談不上伶仃孤苦,卻是難言的寂寥無依。
聰穎如她們,怎會不明曉婦人的心思?
“孃親不用擔心啦,我們不會丟下孃親不管的。”季媤嬟也不覺離婦人近了幾分,小手兒攀上殷茵,美目熒光,當真如明月生輝,笑吟吟地道。
“對啊,孃親,我們才十五,再過兩年出嫁也不遲啊!”季婠婠在一旁吐語如珠,全然不見剛纔的稚氣。
女兒的一番慰藉之言聽得殷茵心頭不由得一暖,見她們神態天真,嬌憨頑皮,年紀雖幼卻又容貌清麗、氣度高雅,之前的陰霾總算一掃而光,轉而是笑容滿面。
緊握少女小巧纖細的柔荑,殷茵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你們可都是孃親的心頭肉,即便以後嫁了人,也依舊是孃親的寶貝女兒。”美眸顧盼間華彩流溢,紅脣間漾着清淡淺笑。
人世間最珍貴、最值得珍惜的便是親情,血濃於水的愛是化解一切障礙與困阻的利刃。也許多年後當她們忘記哭,忘記笑,忘記快樂與悲傷,但深埋於心底的這份濃烈的愛會支撐她們繼續前行,鼓勵她們去愛別人,教會別人如何去愛。
在崇尚三妻四妾的楚北,二女共侍一夫的情況數不勝數,一個男人少則娶有三四個小妾,多則十幾房也並不稀奇。她祖上積德,這一生與季徽攜手共進,安度餘年,又有三個寶貝女兒在身旁盡孝,也算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她再貪心也不可能將她們圈在身邊一輩子,惟願她們能找尋到屬於自己的幸福,安然快樂地度過此生。
只是她怕自己花光了畢生所有的運氣,上蒼無法再滿足她的心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