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青巖拖着沙啞的聲音說道:“我現在都這樣了,性命難保,你們還是別管我了,免得也沾上瘟疫。”
“說什麼傻話,你到現在還沒死,就是老天爺讓你活下來。”凌紹說道。
安慰歸安慰,要說治病,確實難上加難,如果去找城裡的郎中,很可能被陸刻鬆的眼線發現,指不定會帶來殺身之禍。如果去找江湖上的草莽郎中,十個看病九個行騙,不但沒有把握治癒瘟疫,沒準還會讓病情惡化。
一番思索之後,四人決定冒一次風險,帶裴青巖回常曲縣找郎中先醫治一下。途中用草蓆將裴青巖的身體卷裹起來,一是爲了掩人耳目,二是防止瘟疫傳染。
四個人不敢招搖過市,只帶着他來到了昌曲城偏僻處的一個大夫家中。那郎中看到裴青巖那般摸樣,生怕傳染給自己,很是不情願,在四人百般請求下才勉強答應幫裴青巖把脈診斷。
程綉年少性急,看郎中臉上憂慮的神情,不斷地催促道:“怎麼樣大夫?我師叔的病能治嗎?”
那郎中微微皺了皺眉毛,說道:“他脈相奇特,紊亂無序,怕是已經病侵全身。”
“那會怎麼樣?”凌紹也急了。
“如果不抓緊治癒,最多支撐十日,但是老朽醫術膚淺,不敢施治,幾位還是另尋高人吧。”
無可奈何,幾個人被郎中打發了出來,看着裴青巖臉上痛苦的表情,心中都像是蒙上一層陰霾一樣,沉重之極。
裴青巖望着幾人的神情,強笑道:“不打緊的,我被埋入枯井那時起就覺得生還無望,現在還能見上你們一面,已經知足了。我不想拖累你們,就任我去吧。”
程天峰似乎沒聽見他說話一樣,沉聲道:“我倒是能想起一人,若能求得他醫治,定然能夠讓你痊癒。”
“是誰?”凌紹和程綉幾乎同時問道。
“蘇萬命,江湖人稱萬命藥仙。”程天峰說道。
對於這個名字,楊偉青等幾人都覺得十分陌生,而且也感到非常奇怪,一個人居然起名“萬名”,不但給人感覺滑稽可笑,還帶着幾分俗氣。
程天峰解釋道:“這其實不是他的本名,而是因爲他救的人太多,所以江湖朋友纔給曾他這樣一個名號,雖然有些古怪,他卻也欣然接受了,至於他原本的名字,卻無人知曉。”
“既然這位神醫好治善醫,那我們趕快去尋他。”
“問題在於他年事已高,我在十年前曾與他打過交道,那時他已經六十出頭,不知道現在是否還在人世。”程天峰頓了頓,繼續說道:“而且這位老前輩性子跟他的名字一樣古怪,深居簡出,與世隔絕,經常有人前去求醫,卻連他的面都碰不到。”
“不管如何,我們還是去尋他一番,那位神醫住在哪?”
程天峰望向北方,用手指着遠處一座小山,說道:“就深居在那座山中,此山本來無名,就因爲他長居此處,所以被江湖朋友稱爲萬命山。”
幾人目測了一下距離,從昌曲縣到萬命山大約
有五十里距離,並非遙遠,便決定即刻前往。但是楊偉青心中卻一直耿懷着另外一件事,自從童山鎮看到裴青巖病情症狀之時,他就擔心盤陰鎮鄉親們的安危,被瘟疫感染的屍體從上游漂下,很可能讓瘟疫威脅到盤陰鎮。
遠劍門幾人瞭解他的苦處,同意讓他先回家看看,若是盤陰鎮的人也爆發了瘟疫,便到萬命山前山道回合,一起上山尋找蘇萬命。
楊偉青告別了幾人,獨自一人向盤陰鎮行去,他在途中發現沿河的洪水已經退去了,在河牀的位置上時不時能發現擱淺的屍體,這些屍體周身潰爛,明顯是因爲瘟疫感染而死。
一種不祥的預感從中而生,楊偉青慌張地來到盤陰鎮,眼前的情況比他預想的還要嚴重,只見幾十人躺在鎮頭的一片空地上,他們散發着惡臭,哀嘆呻嚀不斷傳來。
鎮長馬思前見他回來,喜道:“阿青啊,去縣裡怎麼去了這麼久?”
楊偉青沒工夫細說他被關進監獄的事情,直接問道:“鄉親們都怎麼樣了?”
馬思前唉聲嘆氣的說道:“你走了以後不久,鎮上就發生了瘟疫,一共有三十幾人出現了瘟病的症狀,所以我才把他們聚到一起隔離起來。而且,我聽說周圍幾個村鎮也不同程度出現了病情。”
當下,楊偉青跟隨馬思前來到鎮中,只見人心惶惶,所有人都緊關窗門,街道上幾乎見不到行人。
這樣的情況已經是刻不容緩了,楊偉青沒有問長問短,只是告訴馬思前遠離河中腐爛的屍體,並說自己一定會找到解除瘟疫的辦法,說罷又起身離開。
他這一去當然是去遠劍門的四人回合,到了這個時候,他們完全成爲了同一條船上的人,不管是解除瘟疫還是報仇,他和遠劍門四人目的全然相同。
來到萬命山的山道入口,程天峰等四人已經在那等候了,這時楊偉青發現一行人中多了一個又矮又胖的男子,想來也是遠劍門的師兄弟。奇怪的是,程天鬆等人並沒有向他介紹,似乎跟那矮胖男子也不是很熟悉。
“各人要小心點,這山道上危機重重,不可胡亂走動,緊跟着我。”程天鬆說道,當下帶着一行人往上山走去。
這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天上的烏雲將月光遮得一絲不剩,山道上黑暗得幾乎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程度,一行人由於沒帶火源,只能排成一列以免走散。程天峰是帶路者,自然走在第一個,而楊偉青則走在倒數第二個,最後面是那個矮胖男子。
山道十分狹窄,一不小心還會被一旁伸出的樹枝抽到臉,程綉就因爲沒有注意前方而被樹枝劃傷了額頭,吃痛之下不禁叫出聲來,這一聲喊叫打破了山道的寂靜,只聽樹林裡傳出“撲哧撲哧”的聲音,一大羣烏鴉從密林裡飛出,盤旋在半空中。
“爹,這地方太嚇人了,那萬命藥仙怎麼會住在這地方。”程綉驚顫着說道,兩眼警惕地望着道路兩旁,生怕從樹林裡鑽出什麼可怕的東西。
程天峰安慰女兒道:“這前輩性子孤僻,不喜歡有人打擾,便選了
這樣一個地勢複雜的荒山隱居,如果是一般人,很容易迷失在山路間,但是我十年前來過這裡,依稀記得道路,應該不會走錯。”
話語之間,一行人走到了一個三岔路口。程天峰駐足在路口思索了一會,說道:“左邊這條路纔是通往藥仙住所。”
“爹,你確定嗎?可別記錯了。”程綉不安地問道。
程天峰點了下頭,領着衆人朝左邊的山道走去,但是心裡卻開始不確定起來,他記得十年前的確有這麼個岔路口,但是旁邊的景象似乎不是這樣,難道是因爲十年間樹木生長導致路貌產生了差異?
這個假設馬上就被他自己否定了,他想起來十年前這條路兩旁都是雜草,根本沒有樹木,就算是歲月流逝,不能可能長出幾丈高的蒼天大樹。
“難道真的是我記錯了?”程天峰心中嘀咕着,直到他發現前方出現了一個池塘,才肯定了心中的懷疑。
這個池塘當道而擋,將前方的道路完全隔開。塘中水面平靜,顯然沒有水流匯通,完全是一塘死水。
“怎麼辦?只能回頭了?”凌紹焦急地問道,轉頭一看卻傻了眼,只見剛纔的來路已經被密密麻麻的樹枝封死,根本看不見小徑的痕跡。
如此變化讓一行人覺得事情不是那麼簡單了,這一片幽靜的山路似乎不太歡迎這些不速之客,開始有意捉弄他們,
程天峰四下觀察了一番,說道:“萬命藥仙獨居深山,不什好客,在道路上設置也關卡阻礙,也說得過去,我們既然沒有退路,那麼只能繼續往前了。”
眼前的這片池塘沒有石橋,想要通過這能夠接住水面上漂着的荷葉。程天峰用腳尖試探了一下,這些荷葉有的踩下去不會下沉,而有的則無法承受人體重量,
便提醒身後的人道:“當心點,腳踩實了再走上去。”
一行人開始小心翼翼地通過池塘,由於裴青巖身體無法行動,必須讓楊偉青和凌紹擡在一副擔架上,所以只能讓程天峰和程綉兩人先走過去再說。
那矮胖男子跟在人行隊伍的末尾一言不發,楊偉青想起他來,問道:“你也先過去吧,我和凌紹留在最後。”
楊偉青的這一問似乎讓他倍感驚訝,那矮胖男子臉上露出一絲慌張,隨後鎮定下來,搖了搖頭。
“隨你的便。”楊偉青也不想強求他,轉頭關注行走在荷葉上的程天峰和程綉,卻聽見前方的凌紹問道:“你剛纔在跟誰說話?”
楊偉青一愣,不知道他這句問話是什麼意思,打算回問,這時,意外事情發生了。
隨着程綉發出一聲尖叫,只見程天峰腳下的荷葉突然下沉,將他整個人都帶入池塘中。
岸上的三人也嚇呆了,他們眼睜睜地看着程天峰跌落水中,而池面上卻沒有濺起一點水花,這場面就像是一根銀針跌入深水,瞬間無影無蹤。
這池塘並不大,一行人叫喊了半天也沒能得到答覆,他們這才肯定了一個事實。
程天峰失蹤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