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的弟弟強子在外面高叫:“雨停了。雨停了。”邵易宇睜開眼睛一看錶:下午五點多鐘———自己這一覺竟從上午睡到了下午。邵易宇衝到門外:雨果然停了。
只見一屋子人傻呆呆地看着邵易宇,如同看着一頭怪獸。看得邵易宇莫名其妙,隨即醒悟過來———自己只顧貪睡,竟連吃午飯都忘了。
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一聲:“我在府上打擾——-”一想這兒是義莊,是死人住的地方,稱它爲駝背老頭的“府上”實在欠妥,於是改口道:“我在貴地打擾——-”義莊到底只是義莊,稱爲“貴地”更是不和,一向以口才著稱的邵易宇說這麼一句簡單的客氣話竟然腦子轉不過彎來。
用頭在自己腦袋上敲了一下,邵易宇回過神,客氣道:“我在這打擾你們不少時候,現在雨停了我也要趕路了。多謝你們的照顧。此情後感,就此拜別。多謝。多謝。來,巧兒,再見。”
說完進屋去拿自己行李。
所有人都看駝背老頭,老頭低聲道:“雨雖然是停了,可路還是不好走,汽車你是肯定開不了的了。如果只是憑走路過去———只怕你晚上得在荒山野嶺露宿。以我看,你還是這在多住一晚,明天一早再走吧?”
邵易宇一看天色漸晚,心想老頭說得也不錯,於是只好再客氣了一番將行李又放回去了。
晚上吃飯的時候,所有人都不語,全盯着老頭猛看,個個都在狂打眼色。
邵易宇眼珠子咕嚕嚕亂轉,心中閃過幾百個念頭,最後起身從口袋裡面掏出幾百塊錢要給老頭,客氣道:“我在這兒又吃又住,打擾你們幾天了,您老要是不肯收下,我心中實在是過意不去。”
老頭將錢擋回,嘆了一口氣說道:“我們不是這個意思。唉。只是———只是我們———-”
邵易宇誠懇道:“老先生但說無妨。”
老頭吱唔了一下,緩緩說道:“我們只是想請先生晚上假如聽到什麼聲響,最後還是不要出來的好。”
邵易宇連連點頭:“我只要一睡着,就算天塌下來也不會醒。老先生請放心,何況這兩天我的睡眠質量奇佳,都是矇頭大睡,而且睡得的天昏地暗,人事不知。”
老頭默默點了點頭。
晚上蘭花給邵易宇換了新被子、新枕頭,邵易宇又是一覺睡得香噴噴的,果然是人事不知。
但到了後半夜,邵易宇突然被一陣嚎叫聲吵醒,“掙扎着”從牀上爬起來,忘了自己跟老頭的約定,偷偷趴在窗戶上向外觀看———
只見巧兒披金戴銀坐在庭院的方桌上,似睡非睡。而她的長輩們反而跪倒在地向她頂禮膜拜。———-顯然這是一個奇特的宗教儀式。
老頭從巧兒面前取來四杯水分別遞給柱子和強子一家。柱子、強子和蘭花立刻一口喝光,而強子的老婆秀枝掙扎了一下,最後在老頭陰森的目光注視下也只好喝了。
老頭帶頭嚎叫起來,他的子孫們也跟着一起嚎叫,所有人越叫越響,越叫越精神,說不出的亢奮,彷彿不知道什麼叫疲憊。
秀枝身子弱,第一個收聲,雙目呆滯地滿地打轉;而她老公強子卻一屁股坐在地上捶胸頓足,忽哭忽笑———-這場面邵易宇見得多:自己父親發瘋的時候就跟這一個模樣。
蘭花更離譜,竟將自己衣服給脫了。露出一身白花花的肉出來,雖然身材稱不上性感,倒也十分火辣。柱子一看之下也脫下了自己衣服。
邵易宇心中一愣,隨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們剛纔喝的東西一定有問題,可能是跟“搖頭丸”一類的強力致幻藥。
人類最早發現的麻醉藥的並不是醫生,而是部落的巫師,他們發現服用這些麻醉藥草後會陷入迷幻狀態,既能緩解疼痛又能給人飄飄欲仙的快感,於是認爲這些藥草是“通靈草”。在一些原始部落的宗教儀式中都還有服用這些“通靈草”的習慣。
但邵易宇怎麼也沒有想到會在這兒遇到這種場面,心中大惑:“他們是佛教教徒嗎?”
正在這時,外面的局勢又發生變化:蘭花脫了上衣後竟坐到了小叔子強子的身上,不安地扭動着身軀。
而柱子目光呆滯,伸手拉住了自己弟媳婦,將她拉入了自己懷裡要扯她的衣服。
弟媳婦秀枝突生大力從柱子懷裡掙脫,道:“我不要你給我脫衣服。”隨後迷亂地笑了一聲:“要脫我自己脫。”說完真的去解自己的衣釦。
眼看他們在迷亂間要鑄成大錯。邵易宇在房間乾着急:“錯了。錯了。你們搞錯了、搞———咦。我怎麼用上了搞字?下流。”邵易宇打了自己一耳光!
自己是不是要出去制止他們?何況還有一個未成年人正在“免費參觀”——外面迷亂的“皇帝”不急,可急死了屋裡這個“太監”。
突然,邵易宇本能地打了個冷戰,覺察出一絲不對勁,可又說不上爲什麼,皺着眉頭好半天才一拍腦袋:場中不知何時少了一個人———駝背老頭。
這時,背後一道陰冷之氣從脊柱直貫入腦,邵易宇回頭一看:只見駝背老頭不知何時如鬼魅一般悄聲無息地站在了自己背後,肉瘤背後一雙陰寒森冷的雙目正死死盯着邵易宇。
所謂“捉賊拿贓,捉姦拿雙”。現在邵易宇被老頭堵在窗口,當真是有口難辯,何況自己的行爲本來就算是在“偷窺”。
一向以口才著稱的邵易宇張大了嘴巴呆立當場,不知如何解釋,哪知老頭卻先開口道歉:“不好意思打擾到你了。”
邵易宇道:“沒什麼。沒什麼。原來是義莊慶典。在我們家鄉也有這樣的儀式——”老頭的目光越來越冷,邵易宇突然想起了《沉默羔羊》裡面的漢尼拔,只好住嘴。
老頭卻轉身替他鋪好了被子:“先生沒事還是早點睡吧。”
邵易宇立刻上chuang:“我正要睡呢。正要睡——-呼、呼。”話沒說完,頭一歪就打起了呼嚕———不過這一次,真的是不醒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