矇蔽雙眼的布條拉開,入眼的依舊是原來那間昏暗的小房間。
空曠,安靜。
房間裡沒有其他人,但有聲音忽然傳來。
“你比我想象中要來得晚了一些。”
滄桑威嚴的聲音如同上一次忽然冒出,不同的是,這一次夏蘭聽見了老夏克話語後伴隨的幾聲微咳。
夏蘭懷着疑問道:“你知道我會來?”
老夏克發出一絲譏誚的笑聲,道:“自從王立中央學院的事情發生之後,我就知道你會來。”
夏蘭道:“爲什麼?”
老夏克道:“因爲你是一個外地人。”
夏蘭沉默,他很清楚老夏克話裡的意思,如今王都表面的平衡被學院事件徹底攪渾打破後,若想謀取利益必然要看清此時的迷局,但他看不清,因爲他是一個外地人,王都的很多事情內幕自然沒有像老夏克這類地頭蛇熟悉。
雖然上一世的遊戲經歷記憶已經模糊,可他深刻確定的是,遊戲裡的那段時間裡絕對沒有發生所謂的學院生暴動!
是他引起的蝴蝶效應,又抑或時空軸錯亂?
他不懂,更不願糾結。
所以他找上了老夏克,因爲這纔是目前他最需要做的事情。
“你想知道什麼?”
許久未聽見夏蘭的開口,老夏克的聲音再次傳來。
夏蘭輕搖着頭,似在感嘆道:“初來王都的時候我以爲自己瞭解了王都,可現在我才發現,原來我一直不瞭解。”
老夏克發出一聲嗤笑,道:“連我都不敢說了解王都,更何況是一個外來者。”
夏蘭平靜道:“所以我現在站在了這裡。”
知錯便改在他眼裡只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只要擁有改正的機會他都不會放過。
一會兒,老夏克緩緩道:“說實話,王都目前的情況讓我這個老傢伙都陷入了迷糊,不過我可以很明確的告訴你,沃蘭斯那小子絕不是一個衝動魯莽的人,既然他肯犯下如此大不韙的事情就必然有他的謀劃,等着吧,我相信不需要多久我們就能見到他真正的目的。”
夏蘭頗爲認同地點點頭,道:“我相信。”
老夏克輕咦一聲,道:“爲什麼?”
夏蘭淡淡道:“學院血案的時候我恰好在場。”
老夏克道:“原因。”
夏蘭輕笑一聲,道:“當我發現四王子手下擁有顛覆獠牙的人的時候,我就清楚事情完全超乎了我的想象!”
“顛覆獠牙?”
老夏克似乎完全沒有因爲這個消息感到震撼,只是隨意笑道:“沒想到他們找上了沃蘭斯那小子。”
“你不驚訝?”夏蘭感到疑惑道。
老夏克輕哼道:“很多年前的時候他們就找到了我,可惜當時我沒有答應與他們的合作,這件事情隨着時間也漸漸淡忘了,只是沒有料到,原來他們找上了新的合作者。”
夏蘭微嘆口氣,道:“看來我還是太小瞧王都的複雜了。”
老夏克忽然道:“我不知道你是聰明還是愚蠢。”
夏蘭道:“怎麼說?”
老夏克道:“如果我是顛覆獠牙的合作者,這一刻你已經死了。”
夏蘭忽然笑了起來,道:“因爲不知道,所以要說,早死晚死都是死。”
從安迪恩的詢問開始,夏蘭就一直在做出試探,自從顛覆獠牙的行蹤愈發凸顯,夏蘭也變得更加多疑。
他不清楚老夏克是否與顛覆獠牙有所關聯,要清楚,如果老夏克想要國王的命,勾結顛覆獠牙而言無疑會是個事半功倍的選擇,他不選擇他們而選擇自己這個外來神秘的陌生人,看在眼裡一切都顯得可疑。
如果老夏克真的與顛覆獠牙另有合作,那麼他的處境也岌岌可危。
所以他一直在試探,所幸事情不是最壞的結果,到現在爲止他都沒有發現任何不妙的跡象。
他不會因老夏克的一兩句話打消疑慮,嘴上輕鬆說着死亡,實際也是自保的一個方式,他在告訴他,他很自信,他不怕死。
既然自信不怕死,那麼必然有着某種把握。
比如說,他不是一個人。
殺死他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但想要摸清楚他的底細卻是一件難事,打草驚蛇誰都會想到,自然心有其他盤算。
……
在得知殺死安博芬與助手的兇手消息後,德洛夫便匆匆坐上馬車離開了葛特丹區,臨走的同時,他不忘讓提奇返回安迪恩的住所提供監視協助。
他清楚,即使發現了兇手自己有何何用?就是100個他也攔不住對方的逃離,更別提葛特丹區空蕩的治安官府,說不定想要科戈特提供幫助都是件天大的難事,瞧一瞧他對安迪恩恭敬的態度就可以知道。
他與提奇的談話裡隔開了科戈特,如果讓他知道自己接下來的行爲說不準對方就已經將矛頭指向了自己。
而兇殺的事情與桐花區治安區域無關,他更加沒有理由派遣他的人員。
所以,他只能把希望放在了洛斯林身上。
只是想到如今戒備森嚴的四王子府,他的心中開始糾結,究竟如何才能將消息傳入洛斯林的耳中。
而他不知道的是,他急切盼望抓捕的兇手此時早已離開了安迪恩的府上。
時間的另一頭。
“既然四王子冒險此事,難道不擔心他的安危嗎?要清楚,如果他死了,他的謀劃也將功虧一簣。”
“放心吧,艾薩鬆是不會讓他的好兒子輕易死掉的,如果他死了,那麼薩索繼承王位的形勢將成大局,這絕對不是他想看到的結局。”對於夏蘭的疑問,老夏克無比譏嘲道:“那個老傢伙維持着兩個兒子十多年的平衡爲的是什麼?還不是穩固自己的權位,想要讓他放下手中的權力除非他死才能辦得到!”
聽着老夏克絲毫沒有任何尊重直呼國王王子的名字,夏蘭可以想象得到他對於王室的輕蔑仇意。
緊接着,老夏克有些放肆笑道:“沃蘭斯那小子或許就是知曉了這一點才大膽一搏,在他身上我彷彿看見了艾薩鬆當年登位時的影子,不愧是父子,就連登位的手段都如出一撤!哈哈!現在我最想看到的就是,艾薩鬆是怎麼看着自己的兒子將他扯下王位,甚至眼睜睜看着被他的好兒子殺死!”
難怪常說,這個世界最髒髒的地方就是王室之中。
夏蘭甩開這些雜亂的念頭,道:“看來王都的形勢也只能跟着四王子的謀劃腳步前行了。”
這一次,老夏克認同道:“是的,在沃蘭斯沒有任何動作的時候,反而會是王都最平靜的時候。”
夏蘭道:“也就是說,若想看清此時王都的迷霧,便只能等着他?”
老夏克另有所指道:“或許對於一些人能夠留下充分佈置的時間。”
夏蘭點點頭,因爲他就是老夏克所指的一些人中的一個。
風平浪靜的王都暫時對夏蘭而言可以說得上是一件好事,在清楚沃蘭斯必然擁有後手的同時,他需要的是在這段時間如何做好藉機行事的籌劃,他可以肯定,到時候絕對會是黑暗混亂的一天。
“我們的交易看來會提前完成了。”這個時候,老夏克道。
“看來你一點都不擔心我是否能完成交易。”夏蘭道。
“你要聽真話?”老夏克道。
“真話總比假話來的實在。”夏蘭點頭道。
“我一直都沒期冀着你能在交易裡做些什麼,因爲我清楚,國王會死,但不一定會死在你的手裡。”老夏克淡然說道。
“那爲什麼還要和我交易?”夏蘭問道。
“呵呵——”老夏克輕笑一聲,道:“每一個能給艾薩鬆造成麻煩的敵人都是我的朋友。”
“很實在的回答。”夏蘭誠實道。
“現在,你是否會感到失望?”老夏克頗有興趣問道。
“不!”
夏蘭認真道:“在這裡我可以很明確的告訴你!最後殺死國王的一定會是我!”
“哈哈——”老夏克大笑出聲,道:“我很滿意如此有趣的回答,所以臨別的時候,我會送你一份禮物。”
“禮物?”
“是的,能夠幫你殺死國王的禮物。”
……
隨着馬車的顛簸,夏蘭已經告別了老夏克。
“你可以把摘下布條了。”忽然,身邊一個熟悉的聲音對他說道。
夏蘭將腦後身後的布條結一扯,布條落下,模糊的視線逐漸變得清晰,他看着身旁笑吟吟的安迪恩道:“怎麼,這一次不需要保密了?”
安迪恩搖了搖頭,道:“不是,只是我們已經離開了需要保密的地方……還有,老夏克讓我將這個給你。”
說着,安迪恩將腳下一個長條狀的木盒拿了起來遞給夏蘭。
懷着警惕疑惑,夏蘭接過木盒,不知爲何,出於劍士的直覺,他忽然感覺到盒子內的東西會是一件對他非常重要的東西。
慢慢將箱子的扣鎖打開,一點,一點翻開盒蓋。
這是一把劍!
一把銘刻着魔紋的鋒利長劍。
“老夏克說,想要殺死國王,只憑你手中的那把‘鐵片’可殺不了。”安迪恩看着對方從箱盒內握着劍柄拿出長劍,頗有愛不釋手的感覺提醒道。
“這把劍叫什麼?”
夏蘭的目光緊緊盯着劍面上的每一段銘文道。
“劍名‘烈風’!”安迪恩看着夏蘭手裡的劍,似有感嘆道:“曾經爲當今國王賜予北方防線萊旦軍鎮圖魯斯世爵,奈法爾軍團長的武器!”
夏蘭握劍的手一僵,轉頭看向安迪恩道:“它爲什麼會在這裡?”
“曾經一個走私奧薩蘇的北方商人給予老夏克的交易物而已。”安迪恩解釋道。
“好劍——”
夏蘭忽然莫名笑了起來。
“我們現在去哪裡?回去你的府上?”
“不,恐怕我們現在不能回去。”
“爲什麼?”
“因爲那個會讓你後悔的人已經派遣警衛廳的人包圍了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