籠中之鳥終是要飛走的，他見到她第一眼便知道。只是自己對於她來說，是林還是籠？她走之後，十殿還會有那聲吟吟的淺笑麼？明明，自己伴她那麼長的時間……
“陌未歸，陌未歸……”
耳邊傳來一陣陣的呼喊也無法打斷陌未歸的思緒，孟語川怒了，便扔去一塊木枕。
受到這一重創，陌未歸險些從椅子上跌下來，立刻剜孟語川一眼，卻發現她站立在牀雙目噴火。便扯扯嘴角，立馬將她摁下去:“不是叫你別亂動麼？說吧什麼事。”
“那個孩子的靈魂呢？”孟語川作勢又要跳起來。
“送回去了。”
解放似的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孟語川很自覺的在陌未歸深邃的目光中坐好，還蓋拉攏了被子，乖乖的一動不動。
“那……小狐狸呢？”
“在這。”陌未歸打了一個響指，一簇火焰般的紅色輕輕掉在孟語川所蓋的被子上。
紅狐一見到救命恩人歡喜的不得了，搖着尾巴便衝到孟語川懷中，舔舐她的臉頰，赤紅的狐尾輕輕地環在孟語川的脖頸上。一系列親暱的動作，惹得轉輪王的臉硬生生地僵了下去。
居然已經有靈識了，好在不是公狐，否則……
“好好道個別吧，呆會就必須要送到妖界去，我認識一個人，會好好照顧它的。畢竟你們都知道，活物在陰間呆久的後果。”
的確，活物在陰間多呆一會，便要噬魂一分。
“小狐狸，日後要多做善事，懸壺濟世最好了，不然死後可是要受刑的。還有……”
孟語川慎重囑咐着，作爲過來人，這點她還是必須講明。陌未歸在一旁着實聽不下去了，知道孟語川叨嘮起來能說個沒完沒了，兀自起身，一副要走的模樣:“它得去妖界了。”
“我也要去！讓我送送它。”
陌未歸挑眉，伸手敲了敲孟語川的腦袋:“你的身體尚未恢復，還想着去妖界，尋死吶？”
紅狐聽罷，都點了點頭。
恩人如此做，着實是想尋死呢。
聽到自己的請求被否決，孟語川當即皺起苦瓜臉，往紅狐的爪子中塞了一支似樹枝般，三寸長的黑木簪，枝梢還立着三朵粉嫩的花骨朵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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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未歸見着了，眼眸顫了顫。
這簪叫三寸裡枝，是個好東西。孟語川不識什麼大人物，想想她的圈子內倒也只有雲掌櫃纔能有這麼個三寸裡枝。陌未歸雖然知道的多，但對於女孩子家家的東西實在提不起興趣打聽，卻直到三寸裡枝是不凡之物，孟語川到也捨得。
罷了罷了，三寸裡枝得給活物戴着才能發揮作用，孟語川留着也沒用。
將三寸裡枝做了贈別禮，孟語川終於想起一個重要的問題:“小狐狸，你還沒有名字吧。若不嫌棄，我幫你想想……蘿蔔？白菜？西瓜？”
蹩腳的思維給小狐狸起的也只能是蹩腳的名字，小狐狸也不知道聽沒聽懂，反正是“嗚嗚”兩聲，目光悲愴。
雖說妖物都不在意自己名喚如何，但紅狐再不挑剔也是接受不了叫果蔬的名字。
眼見着孟語川又要開始長篇大論，陌未歸趕緊的帶上紅狐衝了出去。
“九依，九依如何？九重天內有一個可以依靠的人，不是很好嗎？ ”
房內傳出來不甘的吶喊，陌未歸懷中的紅狐終於撲閃起狐尾，紅眸一眨一眨地饒是歡喜，毛茸茸的爪子將三寸裡枝樓地更緊了。
陌未歸御法飛行，嘆了口氣。
將紅狐送到妖界花費了陌未歸不少法力，他拖着疲憊的身子回到十殿。第一件事不是回房休息打坐，而是跑到隔壁的孟語川的房內看看她是否又在折騰。
“你這是作甚？”
陌未歸望着滿面愁雲的孟語川，不經意憋笑起來。
孟語川坐在牀上，雙目望着天空:“唉……我已經開始想念它了。”
“行了，這才分開多久，日後會見面的。”
陌未歸的確算到了紅狐與孟語川日後相見，但卻未算到見面時一次比一次物是人非，波瀾起伏。
“還有一件事要恭喜你。”
“什麼事？”
陌未歸見孟語川一臉來勁，於是坐到孟語川牀邊的椅子上，隆重無比。還特地將自己存的好茶翻掌取出來，遞給孟語川一杯，自己品了一口潤潤嗓子才道:“你這次引渡了那個怨靈和活屍，幽皇很是讚許，五方鬼帝那五個老頭都氣的不知聲了，現在你要好好修行，成爲忘川的引渡人。”
孟語川起身接過茶杯，剛喝下一口便聽到有人誇獎自己，嘴角上揚起自豪，如今的她已經容易滿足到一點小事都能輕笑出聲來:“不過引渡人很厲害嗎？爲什麼幽皇都希望我去做呢？”
“那當然，六界輪迴皆要經過冥界，而往往許多怨靈仍然徘徊不入輪迴，而引渡人偏偏是唯一能維持這一秩序的人，六界至今都未曾發現一位。你若能把引渡人做好，幽皇一定會高興的。”
“是嗎？原來幽皇也會高興麼？”
陌未歸聽了抽抽嘴角:“什麼叫也會高興。”
“不知道唉，總覺得幽皇他……似乎總是刻意地將情感埋得很深很深，不讓人察覺，如今會因爲我有成爲引渡人的潛質而喜露於色嗎？”孟語川如今一想到幽皇心下便是一個寒顫，但打心眼裡卻並不像一開始那般畏懼。
陌未歸喝茶的動作頓了頓，接過孟語川喝完茶的白瓷圓杯，連同自己沒喝完的份收了起來。
孟語川正納悶那麼好的茶爲何不喝完了，雖說陌未歸翻掌收起來便是存入一個停止時間的空間裡，絲毫不會影響茶水的質量，不過生爲轉輪王的陌未歸也不至於節省到這地步。
“你知道九尾血狐兇殘無比，唯一整治其的方法是爲何物麼？”
雖然不知道爲何牽扯到九尾兇獸身上，孟語川還是認真地搖了搖頭。
陌未歸嘆口氣，道:“妖雀族聖物的泣血蓮，神界量天尺，冥界生死玉，人界世傳的止息珠，道家化虛笛。此五物亦是上古流傳下的聖物，分別封印住九尾血狐的五體，方可太平六界。只是這些聖物從未聚集過一次，若不然九尾血狐早就不存於世了。
此五物生生相剋，若能同時持有兩物而不遭天譴之人，便已經是天縱奇才。五物皆聚卻無人掌管控制，只怕是生靈塗炭。由此可見，此些聖物的威力。”
孟語川慶幸自己已經將茶水喝完而不會被嗆到，如今聽到陌未歸的解釋就像聽到了六界長老級別的人物才能知曉的機密，可不把她這涉世不深的小鬼給嚇着。
“而幽皇，正是持有生死玉之人。”
好吧，孟語川已經被震驚雷地外焦裡嫩了。
陌未歸見孟語川一臉呆滯，嘴角上揚起優美的弧度，二指凝了光芒便往她額間送去。待孟語川反應過來腦內豁然浮現一副圖畫。
混沌初開，二分陰陽。
一塊太極模樣，合二爲一的曲玉，黑的純粹，白的透徹。偏然在玉的周身環繞着灼眼的光芒。被無形的力量拖着轉動，好似陰陽輪轉。
周圍一切都隨之分離，融合。
好純粹的力量，孟語川都感覺自己體內的陰氣昇華不少。
“恰巧我有幸見過生死玉，便給你看看我的記憶。”
“好漂亮呢。”孟語川眨巴眨巴眼，久久不能回神:“對了，真的沒有人能聚集這五物？”
陌未歸撫下巴想了半天:“到真有一個有。”
“誰啊！”
“目前爲止，只有九尾血狐一人。”
孟語川黑了臉，將木枕不偏不倚地砸到陌未歸臉上。
這不就等於放屁嗎？
“好了好了，造化神奇，都是指不定的事。回到前言，起身對付九尾狐的方法不止一個。”陌未歸此話果然再度引起孟語川的性趣，“便是引渡人。引渡人可以引渡萬物，其中便也包括九尾狐，若能將其引入輪迴，忘卻前世所有，強行封印力量。此，也是一計。”
“我沒有那麼大的力量唉。”孟語川嚥下一口唾沫，她才具有一點資質，而未來的責任就那麼巨大嗎？
看透了她的心思，陌未歸伸手摸了摸孟語川的頭:“一旦下定決心要做一件事，不要擔心自己是否能完成。我們真正該思考的問題，是如何去做到。”
也對哦，思考自己能力受不受限頂多是空想，潛力無限大，應該多想想正經的纔是。孟語川細細思索又忽然想起了什麼:“好奇怪哦。”
“怎麼了？哪裡不舒服？”陌未歸皺眉，用法力探測了她的身體狀況，並無大礙，反而有一股力量緩緩運行着呢。
“對於引渡人，心中會生起一種沒由來的好感。明明連引渡人都不知道具體是什麼……”
之前明明從未想過要做引渡人，可是爲什麼在知道這件事以後，心中就有一個若隱若現的線牽扯着自己想要成爲引渡人。
感覺就像自己曾經發過毒誓一樣，幾乎都要成執念了，讓孟語川很是頭疼，卻絲毫討厭不起來。從剛纔一覺醒來之後，這感覺就越發強烈了。
陌未歸忽然露出那種看破紅塵，博大智慧的笑容:“曾幾何時，我也如此困惑過。可人的能力是會增長的，領悟到一定境界，再回來看這問題，便會知曉了。如今想不通，便不想了。”
“真的？那你困惑過什麼？”孟語川好玩的盯着陌未歸的眸子，竟發現他的碧色眸子顏色淡了許多，確切的說，應該是更亮了。
陌未歸彷彿經過良久的思想鬥爭，做出一副終於決定將陳年往事說出來的模樣。可偏偏話到嘴邊，又是另外一個意思了:“爾等俗子，何能知曉？”
這是在告訴她，她沒權力知道嗎？那有擺出那副豁出去也要說的樣子是幹嘛？還用這種囂張的語氣。
孟語川狐疑地眯起眼:“你今天沒吃藥嗎？”
碧綠的眸子閃了閃，陌未歸頓在那裡，良久才問:“差不多一月了麼？”
“忽然問這個幹嘛？難不成法劫日又來了？”孟語川腦內瞬間將一月前發生的事情回顧一遍，也沒發現異常。硬是要說的話，一月之前便是陌未歸結束天界會議，回到十殿的日子吧。
不過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沒什麼，忽然想起幽皇是要找我辦什麼事，今晚怕是要在冥宮過夜了。你到時候告訴二老他們一聲，我十日之後才能回來。”陌未歸又摸了摸孟語川的頭，陌未歸的這個動作顯然已經成爲習慣性的了。
“不要老是摸頭啊。”
孟語川剛說出這一句話，便發現陌未歸早已用瞬移術離開了，所以這句話，陌未歸自然沒聽見。
罷了，沒聽見就算了。她雖然只是覺得有些說不出口的奇怪而已，也並不是排斥。
爲什麼呢，自從來到冥界後，內心都會生出很多感觸。雖然孟語川沒有之前的記憶，但總覺得這些事和在人間的事有關聯。
孟語川望着樑柱發呆。
究竟，是什麼呢……
……
“什麼？你說殿下被幽皇叫去冥宮了。”
管家拍桌，震得書房內剛擺放好的書籍頓時七歪八扭。十判官剜了管家一眼，重新開始擺放竹簡。
孟語川坐在木椅上，點點頭:“說是要過幾天才回來。”
“幽皇不是說近期內不會讓殿下操勞麼？”十判官將最後一卷竹簡放好，這才坐下來:“估摸着頂多是**病犯了，不然哪裡來的事情讓殿下去做啊？”
“嗯，也是。”管家喝了口茶水。
陌未歸在仙界時的會議還未結束時，三人就養成了飯後到書房內品茶的習慣。二老一如既往地堅持這個飯後小茶會的原因是聊天時可以順道吃些小點心，而孟語川則是爲了藉機瞭解冥界的事情。
畢竟十殿地大人少閒事多，也只能靠這些打發時光。
“什麼**病？陌未歸嗎？”說實在的，她除了知道陌未歸是轉輪王以外，並不知道關於他跟多的事情。比如初次見面時，爲什麼明明是尊貴的轉輪王，卻偏偏要以鬼差的身份出現在她面前。
“哦，殿下其實也沒什麼毛病，也就是一個月會出現一次，需要好幾天來修復罷了，對身體無礙的。”口快的管家回答到。
孟語川恍然大悟地點點頭:“聽你所說是葵水症狀，原來陌未歸是女的。”
二老聽罷，皆噴一口老血:“怎麼能可能？殿下可是八尺男兒!”
十判官果斷扔了個茶杯到管家腦袋上:“還不是你說話說一半！”
誤會總歸是解除了，但孟語川卻因此落下一個心眼。
就算擺出了要挾，管家和十判官寧願選擇絕食都不願吐露出一絲半毫。本以爲如此就能滅去孟語川的那份好奇心，卻不想如此一來她的好奇便根深蒂固了。
大概也是因爲太過無聊給逼迫的，她着實想知道這個好比葵水一般的症狀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