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志秦沉默了一會後說:“但田明的死亡現場並沒有發現頭髮。”
“沒有發現不意味着不存在。肯定不是偶然。肯定有什麼前因後果沒有被我們注意到。肯定有動機在。老何我能不能麻煩你一件事?”
“你說。”
“找4月1日跟程莉莉一起到陳家塢採訪的人問話,把他們在陳家塢整個行程都問出來,包括吃過什麼喝過什麼到哪幾個村民的家裡,談論過些什麼。都問下來。”
“沒問題。我馬上去辦。有消息打電話給你們。”
我回二樓看材料。
層層疊疊的材料。
如果說死亡方式有規律可依,那麼,其他方面就應該也有可遵循並且可能是被嚴格遵循的規律,比如殺人動機。
這就是模式。
美國電影《七宗罪》的殺人模式。
死亡方式可以歸納成三類,也應該意味着,殺人動機也有三類。
哪三類?
我把卷宗按死亡方式分別排列,對比分析。從每個死者的家庭背景,性格脾氣和職業擅長等等方面入手。
老苗向村民們詢問過他們對近十幾二十起死亡案件中受害者的瞭解程度和看法,做過一份詳細的記錄。
我參照記錄,一個一個地排。
常坤知道我在幹什麼。
付宇新也知道。
我們同時在做,不說話,埋頭找。
付宇新和我同時發現問題所在。
的確,有四宗猝死案件中的死者,生前都有一個共同點:脾氣暴戾,口啤和人緣極差。
這也是電視臺那個實習記者田明的特點,女主持人說田明進電視臺仰靠裙帶關係,從不服從調配,脾氣和人緣都差。並且,他在陳家塢採訪的時候,動手打過於菁菁。
那一巴掌是田明的催命符。
可兇手到底用什麼樣的辦法要了田明的命?
如果真是下毒,兇手僅有的機會就是田明在村裡的那幾個小時中,他把毒下在什麼地方能神不知鬼不覺?
還有程莉莉。
又是什麼導致她的死亡?
兇手又是把毒下在什麼地方?
程莉莉和田明一樣,脾氣暴戾,口啤人緣極差,而且會使用暴力。可是爲什麼她的死亡方式和田明的不一樣?
這不符合模式。
程莉莉衣服上發現那根帶着隱喻意味的長頭髮,可是田明身上沒有。是他在下山回家的路上弄丟了?還是根本就沒有?
如果是弄丟了,還能理解。
如果是根本沒有,就又不符合模式。
而且,白米蘭的情況也有出入。
如果說雙手冰冷就是腐爛死亡的前兆的話,爲什麼程莉莉在第三天手心裡就長出水泡,而白米蘭到今天都沒有水泡?
醫務人員是在很多天前就發現白米蘭雙手冰冷的情況。
爲什麼?
到底是爲什麼?
難道說根本沒有什麼規律?
可是另外兩類死亡情狀,卻又完全遵守規律。
不合邏輯!
突然走神。
因爲想起程莉莉。
她已經在死亡邊緣,恐怕雲集全世界的專家都不能救得了她的命。古往今來最殘酷的刑罰也殘酷不過程莉莉現在所受的苦。意識清醒,有疼痛知覺。
真正的生不如死。
付宇新在另外一類死亡卷宗裡尋找可能的線索。
他說既然猝死的死者生前都有共同特點,那麼另外兩類也肯定有。
他認定這是一起有嚴格模式的連環殺人事件,兇手掌握某種至今不爲我們所知的可怕毒藥。
電話響,老苗接起,只說了兩個字便把聽筒遞給我。
是石玲。
石玲在電話那端哭,泣不成聲。
我找不到可以安慰的話,因爲自己也想哭。
石玲問我她是不是會死。
我說不會,肯定不會。
可誰知道會不會。
“你告訴我,黎緒,你告訴我到底出了什麼事,爲什麼要把我隔離?”她有點抓狂地問。
我沒把頭髮的事情告訴石玲。
如果換成是我,也絕對不會想知道在自己身上發現那種詭異的東西。
她沉默很久。
然後很絕望地問:“黎緒,你知道我現在在哪兒嗎?”
“在哪?”
“在醫院。隔離樓。離程莉莉的病房只隔了一層樓。我知道她快要死了。”
然後啪一聲,電話掛斷。
15號上午九點十一分,程莉莉死亡。
何志秦用“慘不忍睹”四個字形容整個過程。
他說到最後幾個小時,根本沒人敢靠近程莉莉。
沈生民已經被釋放,沒有任何證據表明他謀殺,或者有謀殺企圖。他們讓沈生民見了程莉莉最後一面,這是他自己要求的,儘管警~察和醫生都試圖說服他不要這麼做。
從隔離室出來以後他在醫院廁所裡吐了整整一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