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還得認真去想,但茫無頭緒。
茫無頭緒。
付宇新還是坐在我斜對位的位置,隔着一張桌子,隔着有點涼意的空氣,冷眼旁邊的姿態。
我問他剛纔黎淑貞在鬧事的時候,圍觀的村民裡有沒有誰的表情不自然,或者有沒有誰有過奇怪的舉動。
他說:“沒什麼奇怪的舉動。但有兩個人的表情不太自然。”
“哪兩個?”
“戴明明和於天光。”
“當時他們是什麼樣的表情?”
“看上去很吃驚。我只是說他們的吃驚表情和別人的表情相比較起來稍微有嚴重一點罷了,不能說明他們有吃驚的表情就不正常。你媽突然跑到這裡來鬧,我也很吃驚。”
戴明明。於天光。
戴明明。於天光。
是什麼讓他們臉上有比別人嚴重的吃驚表情?
某個人?
某件事?
某個細節?
或者是,他們看見了什麼別人沒看見的東西?
都十分有可能。
我低頭亂想的時候,付宇新突然站起身,兩着撐在桌子上,把上身往我面前湊過來,湊得很近,說:“戴明明臉上露出吃驚的表情的時候,下意識地往警~察臉上看,看見我正盯着她看的時候,把目光避開了。”
這又意味着什麼?
戴明明?
我只看到過照片,還沒來得及接觸這個人。
我很認真地盯着付宇新看,他離我這麼近,近到能聞到他呼吸裡的氣味。
他突然笑了一下,走開去。
何志秦裡打來電話,說程莉莉的狀況很不樂觀,基本已經沒有希望。
何志秦是陳家塢連環命案的主要負責人之一,在局裡坐鎮指揮。
他說:“程莉莉的皮肉正在迅速腐爛,內臟器官完好,意識清晰,甚至血管運作都很正常。局裡已經向各省中西醫界專家,包括生物學界專家尋請幫助,目前還沒有找到可以阻止腐爛的辦法,即使在完全真空的環境下都不能。”
常坤問他:“她現在能不能說話?”
“能。但已經疼到基本上沒辦法說話的地步了。臉部肌肉也在腐爛,止疼針和鎮靜劑只能維持很短的時間。”
常坤看着我。
他知道我很難受。
可再難受有什麼辦法?放聲大哭?還是馬上跑回城裡去看她?
我不知道怎麼做纔是對的,怎麼做纔對她更好。
真的不知道。
我從常坤手裡接過聽筒,問何志秦:“現在程度怎麼樣?腐爛程度。”
“四肢和腹部全面潰爛,臉部剛剛開始。醫院想了所有辦法,但實在阻止不了。很恐怖。真的很恐怖。”
“怎麼會這麼快?不是昨天才送醫院嗎?”
“是的。速度驚人。所有人都束手無策,有一個醫生當場暈厥。不過昨天送進醫院的時候,四肢也已經腐爛得不成樣子了。”
“怎麼會這樣?!”
“我們已經拘押沈生民。他承認之前那些竊聽器,鬼影什麼的,都是他串通物業公司一個職員做的。4月1日晚上物業公司那個職員從竊聽器裡聽到你們在談論陳家塢的事情,偷偷潛到別墅外面,目的是確定家裡只有你們兩個女人。之後他便用內部網絡弄了可視電話裡的那個鬼影。電話是沈生民從浙江打的。他說這樣做是讓程莉莉認定家裡鬧鬼,他就可以找機會把房子賣掉,再找機會把錢轉走,然後和程莉莉離婚。但計劃失敗,他們大吵一架,鬧離婚。之後程莉莉便躺在牀~上不能下地,手腳都長水泡並且開始腐爛,沈生民和她是分房睡的,開始的時候並沒發現,後來發現,他懶得管她。直到發現實在不能不管了,纔打120。”
“能不能排除沈生民謀殺的可能性?”
“還不能。但根據我們的判斷,和對陳家塢所有死亡案例的分析,程莉莉現在的情況,應該跟沈生民沒關係。”
“就是說,是和陳家塢有關?”
“是的。”
“可兇手爲什麼會對程莉莉下手?動機在哪裡?有那麼多記者和警~察都在陳家塢出入過,爲什麼會選田明和程莉莉下手?”
“應該是偶然。我們剛剛開過會,覺得生物毒的可能性非常大,這就意味着田明和程莉莉可能不小心從某處沾染到毒素,或者被什麼有毒的蟲子叮咬過,才導致現在這個結果。”
“那頭髮呢?頭髮怎麼解釋?也是不小心粘到的?同時不小心粘到一根總是在命案現場出現的頭髮和致命毒素的可能性有多大?”
電話那端沉默很久,答:“微乎其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