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認識的人不少,很多人因爲認識的年頭太久了,關係又說遠不遠說近不近,所以已經忘記是怎麼認識了。楊老師就是如此,我忘記我是如何認識的他,但後來他還真給我找了不少麻煩,比如讓我幫人修改個文章,做個文案什麼的,而且每次都不給錢,暗恨啊。
我倆算得上是忘年交吧,他比我父親還大四五歲,現在被返聘依然在上班,是個教授職稱。楊老師挺好玩的,長得年輕不說,天天特令獨行,因爲不會開車,騎一輛很破舊的女式坤車上班,但手上戴的表卻價值不菲,拿出的煙最低檔次都是硬中華,說大部分都是徒子徒孫送的,收入不算太高,但加起來一月也得有好幾萬。
楊老師自己有幾家琴行,可以這麼說吧,濟南大部分開琴行的人都和楊老師有些聯繫,論起來都得叫楊老師個什麼尊稱,大部分都是師父及其以上的輩分。當然此處我張冠李戴換了個姓,我想描述出前面的這一切怪異行爲後,本地有玩這個,或者從事於這行的朋友大約已經猜到我說的是誰了,而我則是楊老師經常掛在口邊的小C,嘿嘿。
楊老師個人經歷挺牛,中南海去過,*金色大廳也去過,到現在一些重要演出還要叫他去。他鋼琴吉他琵琶古琴四門報,用他說,玩音樂的屬於一通百通,所以上述所說的四種樂器只算得上楊老師揚名立萬的看家本領,我總覺得只要能出聲的東西,楊老師貌似都會玩兒,只是有的玩得好有的玩的一般罷了,即便一般的糊弄糊弄我這種外行人也是足夠了。
他給我說過幾件和他們行業有關的故事,我覺得挺有意思的就講給大家了。這一次我們的交談是在他家裡,那天我有個朋友非得說他兒子天賦異稟是個古典吉他難得的天才,結果得知我認識楊老師這尊大神之後就非要讓楊老師瞧一瞧,看看兒子是否是真的是個值得培養的人才。
楊老師說話很有藝術,他說所有樂器天分只佔百分之五,剩下的要靠勤奮和後來的人生感悟,希望這孩子能夠繼續努力下去,終有一天必成大器。
朋友聽到楊老師對自家孩子的“誇獎”自然是高興非凡,千恩萬謝之下就離開了,楊老師則給他的孩子介紹了個比較好但價格不菲的老師,那個老師是楊老師的徒弟。待朋友走後,楊老師把我留下來喝茶,我們兩人泡上茶後我說道:“楊老師,剛纔你話裡有話啊,怎麼?我那朋友孩子的天分不咋地?”
“呵呵,只能算是個資質平庸的人罷了,其實我剛纔說的不太對,玩樂器這行天分佔一半以上,好多才子都是無師自通,還有的一點就透。不過,生活嘛,總要給人點希望,該鼓勵就要鼓勵一下,勤能補拙,說不定那孩子能有更高的發展,那也說不定,你說是吧?”楊老師說道。
我撇撇嘴道:“楊老師就是楊老師,糊弄人都能說得如此冠冕堂皇的。”
“呵呵,其實啊不光是人的天分需呀磨練,還要和樂器有交流,提高兩者之間相互的配合。”楊老師道,這下我不理解了,問道:“這樂器是死物,人是活物,兩者怎麼配合,你這麼說的就好像樂器是有生命一樣。”
“樂器有沒有生命不好說,但它們的確有靈性,”楊老師開始了他這一次的故事:“音樂,不論中西都要演奏者和樂器融爲一體才能形成天作之合,奏出天籟之音。久而久之,演奏者通過樂器所表達出來的喜怒哀樂也附着在樂器之上。人和動物的區別在於人有倫理有生老病死苦等一系列感受,對喜怒哀樂有獨到的紓解方式,而如今這些情緒樂器上也有了,它們便有了靈性。
關於有靈性的樂器的故事不少,今天我就給你先講個半夜撫琴人的故事。
八幾年的時候,我市玩古琴的人太少了,偶爾有一兩個也是彈奏古箏的。古箏和古琴很多人分不清,其實兩者年代分別不大,在我們現在看來應該都屬於很久之前,呵呵。
古琴更早一些,在三千多年前就出現了,到了春秋時期就已經很興盛了,而古箏則是到了戰國時期纔出現的,那時候叫秦箏,相比之下古琴遭了近一千年。當然,這一千年對我們現代人來說不過是個數字罷了,並無太大區別。
古箏是七絃琴,相傳最初是五根,代表金木水火土,後來爲了紀念週文王死去的兒子伯邑考加了一根,成了六絃,周武王伐紂的時候,爲了鼓舞士氣又增了一根,因爲周文王和周武王的關係所以古琴又被稱作‘文武七絃琴’。
而古箏則不然,琴絃的數目十分不穩定,最早據說也是五根,後來到了戰國末期已經有了十二根,隋朝十三根,清朝十六根,到了上世紀六十年代已經有了現在的二十一弦,現在還有二十四,二十五和二十六絃的古箏。
現如今古箏可以用簡譜和五線譜來標註曲目,而古琴則是指法譜。看似古琴絃少,但實則一弦多音,從古代的文字譜再到唐朝的減字譜,實際上都是看似簡單實際很難。左手按弦右手撥絃,稱作撫琴。
再專業點的我也就不說了,總之古琴要藉助面板十三個琴徵,可以彈奏許多泛音和按音聽起來含蓄深沉古樸典雅,富有詩意,引人深思,十分的好聽。就宛如笛子和簫一般,看似笛子靈巧,實則簫有簫獨特的魅力,古琴亦是如此。
總之八十年代初期,濟南少有人玩這個,上面下了規定要拯救此類文化遺產,單位懶得去民間尋訪,便把任務壓了下來,讓我們獨立完成還不給經費,做不好的就沒有年終先進了。除了古琴還有其他的一些樂器,而我接到的任務就是尋找古琴和撫琴人,要編篡教材和錄製音頻資料。
同年代許多城市還有其他相應的事情,比如瀋陽文化出版社出版的一個相聲大全也是搜尋民間老藝人,老藝人們不明所以,不知道這是文化保護還是強搶豪奪,不敢不給的紛紛出面了。話說回來,古琴不比快板響聲,本來就是以前要打倒的範圍內,所以會的人都隱匿於民間十分難尋找,而大部分珍貴的古琴也毀於先前的那十年中。
萬幸的是我找到了個老先生,據說撫的一手好琴,他住在大明湖畔,也就是後來的明湖小區那裡。老先生對我的拜訪十分驚訝,當聽明白我的來意之後,老先生不禁老淚縱橫,說古琴終於要重見天日了,還嘆自己沒跟着琴一起埋入黃土之中。
老先生給我撫琴一曲,我當時就被震驚了,世上還有如此好聽、有韻味的音樂,簡直是繞樑三日,怪不得古人把琴棋書畫中的琴放在第一位。
老先生無兒無女,我的到來讓他萬分欣喜,好似在生命的最後一段時光終於找到了一個亦師亦友的知音一般。所有樂器一通百通,想弄明白並不難,難在奏好。在我積極整理文字記錄的時候,老先生開始手把手教我如何撫好琴。
後來我們去電臺錄製音像資料的時候,老先生還專門拿出了一把古琴,那古琴樣子很是普通但看起來就充滿着年代的久遠感和厚重感。一曲之後,簡直是天籟之音,我被深深震撼了。老先生節目錄制接近結尾的時候,身體抱恙住了院,沒多久就去世了,臨終前把這把古琴留給了我,說寶劍贈英雄好琴贈名仕,希望這把琴能找到懂它的人,不要讓它荒廢哭泣。
從此我開始每日練習古琴,並用這把古琴進行彈奏。這事兒也不知道是誰給傳了出去,單位反讓我叫出這把琴。說實話,我是不願意交出去的,這是老先生給我遺物,就成了我的私有財物,更給予者老先生對我的厚望。可單位上軟硬兼施,還拿出所謂的舉報信,信上說我利用工作之便謀取私利假公濟私把古琴收入囊中。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當時我被氣壞了,可是面對現實,我也不得不屈服,我交出了古琴。
或許這有些軟弱,但你該理解我,若是我不交出琴的話,那就是跟單位對着幹,日後免不了要被穿小鞋,當時我也結了婚並有了孩子,並非光棍一條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我需要考慮的有很多。
結果把琴剛交上去一個月的光景,就出事兒了。那天上午我剛一到單位,就有保衛科的來找我。我被帶入了副團長辦公室,副團長看着我,語重心長的對我說:‘小楊啊,是不是單位上讓你交琴你有情緒啊。’
我當場就感覺怒火中燒,這整起人來還沒完沒了了?讓交古琴我交了,這又是誰傳閒話,我可是謹慎小心根本沒亂說話,是誰在我背後潑髒水!我衝着領導質問出了我的疑慮,說我從未有過情緒,但也不能這麼欺負人的,欺負完人還回來繼續欺負。
領導卻上下打量着我,然後看了看保衛科的人揮手讓他們出去了,隨即給我倒了杯茶說道:‘小楊啊,看來你是真不知道啊,昨天晚上咱們團裡出怪事兒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