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撓的?”我不禁有些驚奇,甚至覺得這般說法實在是令人難以置信。
七哥笑了說道:“你不用懷疑,我還沒有老到胡說八道的年紀,其實我剛開始也是很驚訝,認爲疤瘌頭是爲了我們好,或者達到他說話權威性的效果,而在騙我們。但後來發生的一些事情證明情況並非如此,雖然至今我仍不敢說疤瘌頭說的是真的,但可信度極大。你是選擇繼續聽下去,還是想讓我拐開話題講一講疤瘌頭的傷疤。”
“按照故事的完整性,我應該繼續聽這個故事,可是實在心癢難耐啊,七哥,還是講講疤瘌頭的事兒吧。”我笑呵呵的說道。
七哥哈哈大笑起來:“有什麼說什麼,是條光明磊落的漢子,我喜歡和心直口快的人打交道。其實說起來疤瘌頭的故事也不算題外話,和後面也有相關聯的地方,咱們姑且講一講吧。
這事兒到了第二天,疤瘌頭把大毛黑子和我叫到跟前,大毛心中不忿但卻不敢說什麼,生怕疤瘌頭把大毛趕走。畢竟大毛在這裡可以吃飽喝足,出去估計就得挨凍受餓了,還得下苦力才能活命。而且人都是有感情的,大毛自小孤苦,疤瘌頭對他很好,就已經和親人一樣了。
其實不能怪大毛壞,實際上誰都有脾氣,誰敢說從小到大沒跟父母記過仇紅過臉的。晚輩和長輩之間有意見代表着你長大了,當你懂得孝順父母了,就代表你成熟了,這是人生的必要經歷,幾乎每個人都走過。
疤瘌頭是個睿智的人,他沒有生我們的氣,反倒是讓我們坐下。然後疤瘌頭從油紙包裡拿出了一大早就進城給我們買的豬頭肉,我們平日裡雖然吃得飽,但肚子裡的油水兒不多,盡是在附近打點野味打打牙祭。最近已經好久沒打到野味兒了,整頓豬頭肉讓我們一笑泯恩仇,我們吃着剛出來的白麪饃饃吃着肉喝着小刀燒好不快活。
疤瘌頭說:‘大毛你不能怪我打你,我這頭還真是讓鬼給撓的,所以我也怕你們變成我這樣,我一時情急看你跟我頂嘴這纔打你的。’
‘疤瘌頭叔,我對不起你。’大毛站起來就要跪下,疤瘌頭連忙扶住說道:‘跪天跪地跪父母,男兒膝下有黃金不能給我跪,要非給我跪,等哪天我死了,給我上墳的時候再跪一個吧。’
‘你知道爲什麼來看義莊的都是男人嘛,還是童男子居多嗎?你別看我這麼大年紀了,老漢我還是個童男子呢。’疤瘌頭嘿嘿笑着說道:‘男人看義莊膽子大,能幹活,腿腳快腦子活,最主要的就是咱們義莊有時候會停放屍體,男子是陽能夠辟邪。而童男子的陽氣更勝,一般妖魔邪祟近不了身,人家不都說嗎,男子漢頭上有三味真火肩頭有兩盞明燈,只要燈不掉火不滅妖魔邪祟不敢入體。當然這都是傳說,真碰見厲害的啥也不管用。’
隨即疤瘌頭就說了他的故事,那時候疤瘌頭還和我們一樣是個二十左右的棒小夥,還沒有在這個義莊中,而是在其他地方給人看義莊。後來又來到了現在這個宗族家,做了十多年的長工,直到十五年前他來到了我們所在的這個義莊,成爲負責人的。
那年他跟着一個老師傅看義莊,官家弄來了一具上吊的女屍來暫時停放。當時疤瘌頭和幾個小夥子年輕氣盛,見女屍雖然面部因爲窒息猙獰萬分,但身材玲瓏有致。於是便開始在晚上說起了葷話,而且越扯越遠說到了女鬼身上,還說了許多豔史。
結果到了半夜時分,突聽旁邊房間中老師傅發出悶哼之聲,衆人剛剛聊完準備睡去,聽到這動靜翻起身來,怕老師傅是身體有恙,結果卻透過窗戶看到裡面有個女人的身影閃動。衆人好奇,以爲是老師傅有憋得久了拿屍體發泄,少年們本就對此好奇,紛紛趴在窗戶上透過窗戶紙往裡看。
外面的月光很亮,但屋內卻依然十分黑暗,過了兩三分鐘他們才慢慢讓眼睛適應了黑暗,看清了屋內的一切。老師傅躺在屋內的牀上,一個女人站在牀邊,她低着頭正趴在老師傅身上,不知道在幹什麼,光線被擋住看不清老師傅的樣貌。當時疤瘌頭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也能聽到身旁那幾個小夥子吞口水的聲音。每個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女人那凹凸有致的身體上,和那渾圓的屁股上,這看來不是女屍而是老師傅從外面叫來的女人。大家都想看看,男女到底是咋回事兒。
就在他們看得血脈賁張的時候,女人突然轉過頭來,疤瘌頭他們發出一聲慘叫向後跌倒。屋內的那個女人滿臉鐵青,舌頭吐得老長渾身上下全是鮮血,而老師傅則躺在牀上,睜着雙眼死不瞑目,他的肚子被刨開,腸子什麼的都散落在牀上。剛纔他們被女人遮擋住了光線看不清楚,現如今卻在女人轉身的一瞬間把這一切看的清清楚楚。
疤瘌頭他們頓時嚇得腿都軟了,一時間竟然爬不起來,只能用腿蹬地連連後退。而那個女人則從屋內緩緩走出,疤瘌頭他們大喊大叫這就要跑,要是在村子裡這般喊叫早就招來人了,可是義莊一般都是村莊之外,城鎮之郊,可謂是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哪裡來的人。
那女的一把抓住了一個人,張嘴就要咬,但垂在胸前的舌頭礙事兒,一下子沒咬上只是劃破了點皮兒。疤瘌頭一看不好,也顧不上害怕了,拿着木棍子就往那個女的身上砸。女的放了抓住的人,抓住了疤瘌頭。結果疤瘌頭髮現自己的義氣並沒有換來其他人的捨身相救,結果那些人倉皇而逃。
疤瘌頭和那女的較起勁,可就這麼一個大小夥子竟然根本弄不過那個女人,女人好似有無窮的力氣一樣。而且她的手上勁頭更大,照着疤瘌頭的頭上就抓去,瞬間連皮帶肉就都下來了,這也就是爲什麼疤瘌頭的頭上有這麼多傷疤的原因。
疤瘌頭當時吃痛,頓時力氣大增狂吼連連,兩人滾入屋中正好有一煤油燈,疤瘌頭一下子就砸到女人身上,然後用火燭點燃。女人被點燃了身體,漸漸失了力氣,倒地不起了。
而大火沒有撲滅,反倒是點燃了義莊,義莊被付之一炬。疤瘌頭怕給主人家說這個不信,到時候要麼打死自己,要麼差自己去見官,總之自己是怎麼也賠不起的,這才逃離了義莊。後面就是打短工做長工,最後又回到了老本行來看守我當時所在的義莊去了。
說完這一切,疤瘌頭還給我們看他身上被燒傷的地方,說當時自己也被燎着不少皮肉。
雖然疤瘌和燒傷都在證實着這個故事,但我當時還是不太相信,鬼神之說也就是隨便聊聊,哪裡能這麼容易就碰到,再說了疤瘌頭所說的也太玄乎了。我只當他是教導我們不能隨便說話所說的,但實際上這也根本無法證實,那個女的變成厲鬼就是因爲他們亂說話的結果。
朗朗乾坤,行得正坐得直,身正不怕影子斜,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我們一票大小夥子只把疤瘌頭的話當做故事聽,並未在意,也根本不怕。結果沒出兩個月,我就碰到了件怪事兒。
那天黑子要去送東西,主要一些孤寡老人行動不便,你讓他來義莊取糧食自然不可能,我們便親自送到,防止讓別人捎帶的話會有貪墨。
這事兒通常讓一個人幹就行,這次輪到了黑子,結果黑子送了一圈後,就已經到了傍晚。最後一個要送糧食的老人住的又特別遠,但也是本莊的,無奈乾的就是這活兒,黑子還是去了。按照我們估計,黑子應該晚上八點來鍾就能趕回來,這還是算上他去劉寡婦家逗貧嘴的功夫,可那天按照現在時間算,足足得有九點多了黑子還沒回來。
疤瘌頭不放心了,叫上大毛和我一起去尋他。剛走出義莊才一里地,就見黑子慌慌張張的跑了過來。我們當時第一反應就是黑子遇到了歹人,瞬間嚴陣以待,四個大小夥子,只要對方不是流兵亂匪拿槍拿刀的一票人馬我們就不怕。
黑子見到我們當時腿兒就軟了,板車一扔癱倒在地。我們連忙問怎麼回事兒,卻見黑子嘴脣發紫臉色慘白說不出話來。我們把他放在板車上,推了回去,回去後一問才知道,原來晚上回來的路上,黑子聽到有人給他說話,他也沒在意,前幾天疤瘌頭講的事兒雖然令黑子心有餘悸,但本心上是不信的。
後來聲音越來越清晰,黑子以爲是誰故意跟着他給他開玩笑,這就把板車一停然後坐在路邊跟那聲音拉起了呱(方言:聊天之意)。結果越聊越不對,那個東西好像什麼都不知道,而且盡是在學黑子說話,然後怪笑連連。
黑子慢慢覺得這不是人在開玩笑,說實話,黑子有些直愣,要是常人早就覺出不對勁的地方了,怎麼會拖到現在纔有所感悟。黑子就問那東西到底是什麼,並讓說話的那東西出來,那東西卻嘿嘿笑着說,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說到這裡,茶壺中的茶水喝完了,我去幫七哥續上茶,繼續聽他講接下來的故事:“到了晚上,黑子就高燒不退,說起了胡話。第二天早上,黑子竟然不見了,我們尋了半天才找到從外面回來的黑子,黑子滿身的雞毛,懷裡還拿着一隻雞,那隻雞已經被吃去了一大半了,他竟然是生着吃的!當時他的嘴邊還沾着血,別提多噁心了。
不光我們,就連疤瘌頭都束手無策了。疤瘌頭說可能黑子碰到了黃大仙(黃鼠狼)了,他還說有些黃大仙受日經月華,時間長了就通了人性,而他們剛修煉出來的,就喜歡模仿人,走路說話辦事兒什麼的。看到人路過黃大仙就勾引你說話,如果搭理黃大仙,他就會迷魂對話的人,然後取而代之過幾天人的生活。
那幾日我們把黑子關進房裡,不讓他出來,他就又叫又罵,但我們無動於衷,那聲音根本不似黑子原來的動靜,聲音又尖又利帶着陣陣陰寒。
疤瘌頭說不管黑子怎麼樣,就是不能讓黑子出去,否則讓他體內的黃大仙得知了做人的好處,黑子就救不回來了。沒過三四天,黑子就在屋裡大叫一聲:‘我這是在哪兒?’
疤瘌頭一拍大腿說黑子回來了,我們一擁而入,發現黑子十分迷茫的看着我們,至於先前的事情,他就一點兒也記不清了。這事兒讓我明白,或許這個世界上的確有鬼神或者我們無法解釋的東西存在。於是便開始相信起來疤瘌頭所講的故事來了,後面的一些事情就更加印證了我這個萬事皆有可能的想法。
那些日子,戰事燃起紛爭不斷,死屍也多了起來,義莊中到成了專門的停屍地,從十天半月一具屍體變成了隔三差五,再到最後就天天有好幾具屍體停放了。爲此,疤瘌頭給宗族家裡彙報後,去廟裡請了一副鍾馗圖掛在正堂屋內,鎮着這些停放的屍體。
事情一晃就是半年過去了,結果又出事兒了.......”